读书偶得（95）：读《诗经》之《周南》

读书偶得（95）：读《诗经》之《周南》

【一】《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士之求偶也。所谓“后妃之德”，亏他想得出，可称“思维奔逸”了。不过儒家曲解经史以为己用，大抵如此。“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之句，写尽男儿痴情，宜乎列于卷首啊。

【二】《周南·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第一段言葛藤，第二段言以葛藤织布制衣，第三段言洗衣以准备“归宁父母”，是“赋”？是“比”？是“兴”？恐怕兼而有之。

歌者是媳妇还是女仆，各家观点不同，主要是对于“师氏”是保傅还是管家婆的理解不同，对于“薄污我私，薄浣我衣”的主语是师氏还是歌者理解不同。不过从“害浣害否”（哪些该洗，哪些不该洗）来看，她的衣服不少，应当是贵族家的媳妇的可能性大。

“服之无斁”是“衣服穿不厌”的意思，不过也可以活用，如谢庄《月赋》有“敬佩玉音，复之无斁”之句。有人将“复”字解为“反复诵读”，好像有些牵强，既然“玉音”可“佩”，当然也可以“服”，所以“复”应当是“服”的通假字。

【三】《周南·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一般认为，这首诗是妻子思念征夫的。不过只有第一段的“我”是妻子，后三段的“我”都是丈夫，于是注释者将后三段解释为妻子对于丈夫的境况的幻想。其实不必如此拘泥，在民歌中应用“蒙太奇”的手法，使两人“异地同歌”，是很平常的事。如《敖包相会》云：（男）：“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女）：“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就是“人在两处，歌在一起”。

诗中的先生虽跋涉艰苦，但有马（同时就有车）有仆有酒，还有金罍、兕觥等名贵酒器，是贵族无疑了（起码是个士）。可是他的太太还要“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可见当时的低级贵族家的主妇，也是参加生产劳动的。

【四】《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首是祝福新娘子的诗。“桃之夭夭”等兼有比兴，后世之“开花结果”、“开枝散叶”等吉语皆本此。

【五】《周南·兔罝》：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肃肃免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是写猎手的，他正在布置捕兔（一说捕虎）的罗网（罝）。那时田猎不但是生产活动，还是军事技术训练的重要方式，所以才说猎手是“赳赳武夫”，是公侯的盾牌和城池、帮手和心腹。这猎手是士，并非平民或奴隶。

【六】《周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

矣，不可方思。

此诗在《关雎》、《蒹葭》之间。可是“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后，为何还是“汉之广矣，不可泳思”呢？可见姑娘同意嫁与，是假设性的，在“之子于归”之前，应当加上“如果”二字。

【七】《周南·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这首是恭维“官二代”兼“富二代”的，在那时，“贵”和“富”是一回事。儒家以麒麟为“仁兽”，严粲《诗缉》说：“有足者宜踢，唯麟之足，可以踢而不踢；有额者宜抵，唯麟之额，可以抵而不抵；有角者宜触，唯麟之角，可以触而不触。”这显然是过度解读。这诗简单，不过是“龙颜”之类，看我之“硬译”：

瞧您这大脚趾头，不愧公族子弟，是高贵的麒麟耶！

瞧您这大倍儿头，不愧公族子侄，是高贵的麒麟耶！

瞧您这头上长角，不愧公族子孙，是高贵的麒麟耶！

201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