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徒众生相

母亲来深圳小住，从老家带来些素香肠，口感味道极好，以前从未吃过，忙问母亲哪里得来？母亲说去宝山庵拜菩萨，庙里尼姑听说她要去深圳看儿子，特意送了点素香肠，说是吃了会得菩萨保佑。我心里顿生感激，常年在外，对家乡事情知之甚少，忙跟母亲打听详情。

    原来，我所居住的小山村，几十年前有个香火不错的庵子，文革时期“破四旧”给砸毁了，年轻一点的人压根不曾知晓。前年突然来了个小尼姑，据她本人所讲是从西藏而来，原本在西藏有个很大的庵堂，因为拆迁，这些尼姑就被遣散了，各寻道场，小尼姑受不了大场子当家师的脸色，于是自己想找个地盘修行。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宝山湾曾经有个庵子，便独身前来。在原先庵子的地基上搭了个棚子，于是开始布道弘扬佛法。大概过了一年时间，小尼姑四处奔走化缘，有了一点积蓄，便修建了一间简易的庵子，没钱竖不起佛像，找了幅印刷佛相贴在墙壁上，早晚供拜。母亲说，小尼姑的生活异常清苦，买点米面自己煮着吃，在山上摘些树叶野菜回来，胡乱炒个半熟下咽。我嘱咐母亲，家里菜地里有吃不完的菜就给她送些去，出家人也不容易。现在小山村居住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信众就更寥寥无几。母亲说尼姑人很不错，待人也客气，和村里人关系处得都很好，初一十五大家去庵里许许愿顺便看下她，丢个十块二十块钱的，她便去街上买些素香肠回来，自己平时舍不得吃，有人去了聊得投缘，就送一些素香肠做人情。

得知这些事情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我被她这种精神所打动，一个人一两年不畏清苦，坚守着自己的信念，用心事佛，叫人心悦诚服。我跟一些信佛的朋友多次提起这个小尼姑的事情，希望他们有条件就给予小尼姑布施，或者大家一起呼吁社会，给小尼姑一些实质的帮助，积德招感幸福之果报。朋友们应付着我，大都不了了之。

小尼姑是佛教界的弱势群体，她已经努力了，可关注者极少，没办法，她只有自力更生，问村里人要了几块贫瘠的土地，自己种植些农作物，勉强维持生活。

我对宗教不是特别迷信，尽管家里收藏了很多宗教方面的书籍，如《圣经》、《佛说无量寿经》、《金刚经》等等。我是因为研究哲学从而关注宗教的，这些经书慧语大都有它哲理的一面，所以才能流传，才有信众。我喜欢用辨证的眼光来看待宗教，汲其精华，去其糟柏。这样说可能会遭到那些宗教卫道士的斥责与不屑。

然而，究竟有多少真正意义上虔诚的宗教徒呢？我看不多。其他宗教且不说，单说佛教，我身边的居士信徒不计其数，我看他们所言所行，怎么也看不出有多深的修为和悟性。叔本华说过，一个人只要有可能就应该像伟大天才那样思考，像普通人那样说话。释迦牟尼就是个大天才，洞达人生痛苦本源，断除生老病死根本，知行合一觉悟成佛。而我所看到他的信徒者中，大多数人都言行不一，叶公好龙，而且故作其态，甚至故弄玄乎，说些自己都并未参透的禅语成天糊弄人，在我看来，佛性哪是体现在禅语上，吃喝拉撒，佛法自然。我只能说他们迷信，或者善于表演。我所提到的那个庵子清贫至极，无人问津。雪中送炭何曾见？锦上添花寻常事！那些闲情雅兴的居士们在干吗？忙着去那些名山大寺游玩，忙着和那些有名望的大和尚合影留念，忙着写些假大空的游记感悟。我为佛祖悲哀，其实我心中没有释迦牟尼，也没有南海观音，我心中的佛没有男女性别之分，甚至不知其容貌，枯坐在那里，也无须跪拜。冥冥之中，教我行善，去我贪念。佛无法保佑众生，也拯救不了一切，否则，汶川地震我十万同胞就不会瞬间变成亡灵。佛无法，但有觉悟，佛可以指我迷津。

小的时候读《增广贤文》，其中有一句“不近僧道，便是好人”，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信佛的人，大都知道藏传佛教，在政教合一的旧西藏，大喇嘛就是核心统治者，对农奴的统治丝毫不亚于奴隶主，剥削手段极其残忍阴险，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段血泪史，我一直不明白这些佛教徒，是怎么做到一边诵佛经，一边割下农奴耳朵、剥下农奴之皮的！佛不是说众生平等吗？所谓慈悲为怀，又是说给谁听的呢？时常看到古装电视剧里，那些衣裳整洁的壮年和尚，跑到村子里问贫寒瘦弱的老婆婆讨口饭吃，美其名曰“化缘”。我实在替他们觉得可耻，有手有脚，不自力更生，不等价交换，厚着脸皮去找人乞讨，这种隐蔽的剥削手段，这种世代混饭果腹的生存方式，难道是释迦牟尼祖为他的徒子徒孙早就谋好的生路？我宁愿认为是后来的佛教徒叛道了。

自古酸腐文人多信佛，李叔同就是最典型的一个。此君颇有些才艺，都传他有灵性悟性，是个罕见的得道高僧。十八岁娶妻，后留学日本，又拐骗了一位日本美术模特回国，据说他还是第一个聘用裸体模特教学的人，不知道佛祖见到裸女会有何感慨，是扔件衣服叫她穿上呢，还是闭上眼睛说一句阿弥陀佛。就是这么个具有革新意识的大才子，家中有娇妻，育有子女，他说不管就不管，自己甩手出家了。任凭娇妻幼子再三哭求都决不回头，真是“其心之固，固不可彻”啊！如此害人精、冷漠无情之人，他参透的到底是哪门子的佛法啊？三十九岁正式出家，国难当头，他躲进寺庙，不问世事。由此我想起朱元璋当年的一段趣事来：

当年朱元璋击败陈友谅之后，一天微服独宿于钟山某寺。寺院主持见元璋相貌凶恶，心中惮惧。夜半，无法入眠，轻敲元璋之门，要和他讲佛论道。先问元璋姓名，见他不语，索性兀自讲起佛法，言称人生在世，当须清心养性，与世无争云云。元璋待其说完，突然拔剑架与其颈项，怒目而视。主持惊惧万分，四肢哆嗦。见此情景，元璋放声大笑：“你不是对我讲修行么？如何吓成这般？看来你的修行还不够啊！当今天下，元廷腐败，民不聊生，你却躲在深山，独善其身，有何资格枉谈佛法！”说罢，收剑归鞘而去。次日，元璋离去，在墙壁题诗一首：“杀尽江南百万兵，腰中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主，何必哓哓问姓名！”主持看罢，默立良久，羞愧万分。

在我的身边也有这样一群人，比如某位局长，爱好舞文弄墨，自称信佛，吃斋诵经，俨然六根清净之人。在他的带动影响之下，身边一大堆溜须拍屁之徒都跟着皈依信佛了，一时之间，相谈必提佛经，个个都超凡脱俗了。就是这样一个领导权威级的人物，却在外面背着老婆养起情人来，而且情人颇多，又不善管理，老情人小情人经常争风吃醋，闹出好多笑话来。当大家窃窃私语议论不停时，他老人家却闭目养神，嘴里念叨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菲苔，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荒唐之极，叫人简直无语，哭笑不得。

有一次，听一个在寺院常住的居士朋友说，一位年过百岁的所谓得道高僧，在其寺院自编的佛门杂志中叙述道，某年，他带着个弟子去济南弘扬佛法，当地大旱，趵突泉泉水都干枯了很久，他为了给当地人谋福祉，打座诵经半小时，泉水立即喷涌而出。朋友问我信不信，我说你打死我都不信，你不打死我我就更不信。朋友接着又说，他经常观察老和尚，凡是有高官富商来拜见，老和尚特别热情，眉开眼笑，大谈佛法，再三嘱咐且语重心长，然后，一起合影留念，事毕定会收到个大红包，心情好不快哉！平时一般信徒，黎民百姓，自是不会有多少红包，任凭人家挈诚跪拜，他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动声色，像个活菩萨，优哉游哉地打着瞌睡。

佛徒众生相，无法一一描绘，在我看来，真正的佛教徒其实只有佛祖释迦牟尼一人了，自唐宋以后，就没有真正的 大和尚，后来的所谓信徒大都是东施效颦丑态百出，稍有修行者充其量只是传佛者而已。品位是模仿不出来的，觉悟更无法教诲。倘若信佛，口不必言，更不必故作其态，心向佛中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