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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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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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初期，像历次运动一样，人心扰动。老师同学们开始不安与害怕，除非有铁杆靠山，不怕的少。莫名的预感，疑惑当头。　
　　老师们在运动前还算神灵活现，如果办公室里谁放个屁，会引起一阵讨论，谁干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往不咎，不坦白者，检举揭发。他们把历次运动中积极分子的口头禅活学活用，以松弛愉快。这是在大字报上看到的。有位矮胖胖的ｘ老师屁很特别，又响又长，他称这为“不同凡响”。但很快他们都无心笑屁啦。报纸上批判学术权威，中学没有什么学术权威，书记校长教导主任党团骨干一开会，那就斗老师吧，名字都定好了。谁有此幸运呢？
　　
　　东中本来要办成贵族学校，因上面反对故混合了平民学生填充名额。爸爸不想我住读，花费大。我申请助学金，其实我最困难，填表爸爸工资每月４６元，五个女儿加爸妈七口人吃饭，不达平均生活费８元平均值。班主任来问，你初中拿多少助学金哪？没有助学金我灵机一动谎报６元，没敢报９元，心想我成分不好低人一等啊，不可人心不足蛇吞象。
　　
　　初中的混蛋班主任刘英很厉害，教生物课的授粉，事先勒令：不准笑！谁笑似乎就枪毙谁。那堂课还真没学生敢笑，别的老师上这堂课，一讲到授精就哗然。他丹凤眼，外眼角上翘，动不动就脸红，活脱关云长，却是不仁不义之徒。他转业军人转教育，积极贯彻阶级路线，初中三年没给我助学金，我也硬气没要。骂他混蛋是因为他气势吭吭涂改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还在最后的训话里说是党的安排，考上技校上高中就拜他所赐。　　
　　
　　先说他怎么挨斗吧，文革的揪斗既是秉承上意，又是不满的发泄。
　　刘英挨斗是在江岸铁中新校大礼堂，届时他老婆——寡娘养大的小学教师涕泪满面，摇头哭诉这家伙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骂她生的是女孩，不会生儿子，也根本不指望她能生出白胖儿子来，当着岳母的面扇她大嘴巴。她坚决要离婚，并振臂高呼口号：打倒刘英！台下学生挥拳摇旗一阵响应，打倒刘英！打倒刘英！很赞成她离婚。
　　
　　上海美女余琪老师也冲上去啦，指着他哭：有天晚上谁提议在教室开会，为怕毛哔叽裤子反光回办公室拿坐垫，（几个支持武汉教育的上海老师都这么讲究），突然刘英不知从哪里跳出，一把抱住姑娘的腰，说：我想你都快想死啦，若顺从我陪养你入党。余惊叫，众老师赶来才解了围。说到这位美眉，我看中国过去现代明星没一个比得过她的美貌。真该留一张美老师的玉照。

　　应该还有一位脸生豆豆的女俄语老师来斗斗他。刘英把她从姑娘变成嫂子，刮了二个伢也没本事解决她的工作问题，她热爱教育，教得很负责也很够师资，请她来斗只怕请不来呢。刘英竟然安坐工会主席之位直到文革斗臭以后才下台。如此可见教育界党干素质之一斑。
　　事过几年，我在武汉商场见到刘英，穿件旧白衬衫，矮了一矬，丧家犬状态代替了骄横霸道野蛮，失势啦。这恶棍在游斗中挨了狠打，余琪老师的未婚夫弄人把他恨揍了一顿，差点没阉了他。这时他自觉丢人良心有愧，见了我眼睛低垂羞惭后退。

　　现在轮到ｙ老师贯彻阶级路线，我最困难因成分助学金低一等，h同学们为我不平，说我是最困难的，应当拿甲级９元。从衣服上就看出，穿的是妈妈的巧手，针线好样式却与买的大有区别，与贵族同学差别更大。纳闷，他们的衣服怎么有股子不同的气派！

来东中的老师我感觉有些不是等闲之辈，特意分给的较高级的师资。有位姓王的瘦高老头是特级教师，还有几位我目测该评上而没评上的老师有好几位。
　　班主任ｙ数学讲得很好很好，哈尔滨军工大差２分没上成，遗憾的骄傲资本，但不在我的评选列表上。他因老婆是二婚引诱女生ｃ，致其刮毛毛。亲见ｃ衰弱地躺在女寝，她娘心疼闺女眼冒怒火好不厉害，几乎吃了y。他诺诺保证，赔款吧。我也因义愤给过他一个反鞠躬，他课堂上讲师道尊严恨我恨得要死。他反倒有理，上课含沙射影成了我的“巴士底狱”，好受他精神伤害。文革里同学们因ｃ事件要整他，无奈c与他攻守同盟感情深厚，光笑不开口而不了了之，难道ｃ想起ｙ故做温柔在班联欢会上唱的“卡其德罗古老森林，有一股清水泉，弄脏了清水泉使别人不能饮，就不算好姑娘”？要做个好姑娘？或者想起ｙ赞美她是“蒙娜丽莎”？ｙ那阵对谁都像＂蒙娜丽莎＂，包括对我也一脸微笑。他真该挨挨斗。（听说ｃ文革一开始就跟老表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同学传说：蹊跷！）
　　
　　揪斗开始。由校领导指示，说是谁就斗谁。怎么斗呢？红卫兵戴着红袖章身穿军装头戴军帽，外校的还有北京的也来了。厉然钦差大臣，向愚氓传达中央精神，他们个个根红苗正，有狠气有靠山，皮带一抡谁该倒霉抽谁，打死了在风头上你难找凶手。师生们想这好事该轮到谁呢？　　
　　唯一的特级教师姓王已快五十，个子瘦高是个癞痢，简称王癞痢。红卫兵把袖子往上一抹，把无常子高帽强行给他戴上，指指点点先批罪状，再按着头命令下跪，喊口号游行，沿着曲折有致的园林般小径游斗，围观的师生心惊胆颤，有股子亲临湖南农民运动的感觉。他哪里肯就范，河南话说得跟我爸爸如出一辙：我无罪，你们侵犯人权！他想侃三大自由——言论自由，居住自由，工作自由。但挨了革命小将多次摁拽后心力不支，想着不划算才“服左”。“服左”者武汉话是服气，他服气吗？被判个漏网地主开除教职，跟我爸爸一样滚回原籍，被剪断了食物链衣食无着还服气么？无妄栽赃陷害损人利己或不利己的事毫无道德可言。“漏网地主”一说来自何处？是河南老乡？还是校领导多事？想领功得赏？这位高才老师回了原籍，连气带病血压升高不久就一命呜呼，校长书记听此不知何感，大致的反应是“活该”，我是执行政策，一点责任没有。
　　
　　斗他的罪名有一条是，他儿子高中毕业响应号召到农村，给他写信反应了当地实况。实况里是否怀有对党的不满喏？审问。现在他一定会为儿子担心，担心火烧到孩子头上。这是谁揭发的？这种揭发出于人人自保不惜出卖朋友的心理，多么可悲可鄙啊。这位特级老师脾气不好，没熬到好时候就一命归西，他定然死不瞑目。
　　
　　设想他的结局是活到了拨乱反正，他的儿子于是就结婚了：酒席当请的首要不是至亲，而是迫害他的”领导“。请他们坐到席上可不容易，不用送礼，来是给面子。若不来或不请的话，主家会担忧：领导不给面子么？我不给领导面子么？那时”领导“们都是这德性，架子拽的很，成分不好的请他们真受罪。他们也想就这个机会与领导搞好关系，不得不低头相请。

　　其余的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男男女女的老师，佼佼者挨斗首当其冲。对联皇帝陈老师被推上台，嘴里喃喃的是：我没有罪我没有罪，四个字反反复复像念轱辘经，他没提人权，也许把他的人权给忘了。那位放屁“不同凡响”的ｘ老师本来性格好，但也怕得诙谐尽失，其性格近似于弹簧性格的侯宝林，但没候酷。侯宝林挨斗发挥特长，逗得满场哈哈大笑而了之。他却是因屁得福，斗他的学生想起那句“不同凡响”的名言就好笑，没怎么斗就过了关，所以短时间他竟面色恢复略同再生。
　　
　　人吓人，吓死人。老师中成分不怎么样的，挨斗后大都吓得脸变色虚汗冒步子蹒跚，接连好些时都还不了阳。三年后我回学校看到那位民盟的女老师快五十岁了，领导天天逼她交代民盟反党的事，其精神不堪重负，总是挨训不过关，见她手拿“交代材料”上下楼仍很吃力。斗她的罪名有一条是“剥削工农学生的劳动力”，几句鼓励，学生就乐得给她打水买米搬煤球不叫苦叫累。
　　
　　女俄语老师Ｌ笃信天主教，她自觉传播真理。怎么传播呢？例句请看：上句“大跃进亩产万斤”，下句“这是不可能的”。她不犟不说不抗拒只小声哭，红卫兵也没办法这一推就倒的柔弱良善女士，放了她没再斗。她清高不俗，听说能翻译几国外文。我看过一篇小说好像就是说的东中的她，也许曾屈服于对历次运动的恐怖，让权者得逞才幸免过关的吧。
　　
　　为什么不斗那些耍流氓的，贪污粮票豆腐票油票肉票的？ｗ书记不可一世满脸煞气上食堂开小灶，屁股后跟了一群都是伺候他吃嘴漏的，谁离他近谁香。大家反感的入了党，ｙ老师没入党是他兴趣不在那儿，他喜欢豆蔻傻丫头。
　
　　平时党支部团支部都在干什么？他们可不白吃干饭。接受整人的指示如特务接受任务，像警方的眼线，谁说什么，做什么，写的大字报内容，什么时间地点周围人证都有记载。（可惜那时没有摄像头，要有的话，黑材料就有录像）。运动到来你忘记的话积极分子记着，让你吃不了兜着。全国上致庐山会议之类，下致党团组的小九九，都是以整人为高尚神圣之目标。为什么这样整人我始终不明白，这样使用干部有价值吗？这是教唆，堕落，算什么政治？

　　经验：斗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激愤啊，听之任之保持平静心态，越激愤越抗议越斗得起劲。但冤枉大了不能承认不辩也不成啊，那就给你一刀切如维持法院原判，铁板钉钉，辨也没用。承认是这，不承认不签字也是这。写进档案的是什么你都不知道，辨什么？反正说话要小心，别让缠上，缠上就不能脱核。
　　什么时代了啊，都公元１９６６年啦，我看见古代钳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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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人

握手

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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