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湖 滨
已有 219 次阅读2007-1-9 13:12
|个人分类:醉风亭
在 湖 滨
就这样融化于一次生命的日出，什么也无法
将你挽留：哀伤、泪水，甚至
我海妖塞壬般的歌声
------《最后一次日出》
…… 门铃声又把我惊醒。这一次是服务员来送日报。轻柔的叫门声我竟听不见，使她不得不启用这粗嗓子的电铃。
这些天来我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常常是上午的会议刚结束，午餐未进就钻进了被窝。傍晚散步回来，室友还在频频更换电视节目的时候，我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有时突然醒来，以为将误了下午的会议。其实却只是凌晨三点。
不可思议的还有多食。差不多所有的人离席后，我才走出餐厅，纸巾里还包着一两个粽子或小馒头。
不时收到网友发来的手机信息，让我无法从那刚刚过去的事件中真正剥离开来。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洒脱。像一个鼓起勇气去撞击玻璃的人，看它碎裂的刹那，更大的撼动却在自己心里。
网络和诗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一些猝醒的夜里，我努力回想着。那些困扰着我、令我昼夜不安的事物，又有多少值得我长久地记挂呢。
室友是来自舞蹈协会的女孩，她健美的体格和清澈的目光让我想起屋外新鲜、健康的阳光，她不无羡慕地说：“我的朋友告诉我，要多和你们搞文学的人接触，会更有深度。”我用微笑对她表示了友好。其实我的怀疑我没有说出来：当我看着她把日报从头版浏览到第十六版，再把那些肥皂剧一集一集看下去的时候，我相信所谓幸福，或许就如风吹草长那么简单。
晨风吹在我的脸上、身上，我像要被吹空了。抱紧双臂，再次被那种奇异的感觉攫住。六月的红枫湖，本该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今年却出奇地落寞，湖水在雨季也只有他们说的洗脚盆那么深。像星空遗失了钻戒，红颜女子遗失了她乌黑的鬓发。我在那样的时刻只想扭头走开。
晚宴即将开始。红餐巾被叠成艳丽的花朵。红条幅也挂了起来。原来今天是端午节。
我端起一杯红酒，走向今晚我唯一想敬酒的人。在那些达官、要员中他肯定不是最引人注目的，但他无疑使我感到温煦。事实上他是我的老师，我那些悒郁、缠绵文字的欣赏者和批评者。
我不大敢走出餐厅，知道不远处有一个人在等我。大多数时候，这样的情形会使一个女人感到欣悦和受宠若惊，是虚荣心使然吧。然而今天我有些不安，对于殷勤和近距离交流的疑惧。虽然知道他希冀的，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散步和不着边际的闲聊而已。
对面的小岛是我最想去的地方。那是2008年奥运会某比赛项目训练基地。但我知道自己是那么害怕被水围困的感觉。我算不得一个心智健全的人。
沙滩上隐约有个小白点，那是一只鹭鸶。一个朋友叹道：“不好，它今晚怕是回不去了！”我们都大惑不解。他解释道：鹭鸶通常是一对对结伴出来，又相伴归巢。现在已近天黑，尚有一只在外独自徘徊，很可能另一只已经遭遇不测了，而且出事地点就在附近。
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忽然又大恸起来。我抬眼在那沙滩四周搜寻，希望可以找到另一只的身影，我宁愿相信它们只是贪玩和迟归而已。生命的拥有和失去竟然可以毫无道理。
在三楼夜总会的一隅，和Z时断时续的闲谈使这个夜晚有如萤灯似的闪烁。像所有目光犀利的男士一样，他立刻发现了我的怪异之处：“从你进来起，就一直看着窗外 ……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吗，我用目光筑成的那道墙，它一直就在看不见的某处。
……
但这些低眉的诗句，
它们拂去泪水赶路,要追上
莫奈醉心过的那次日出
------《最后一次日出》
乳白色的窗纱被风撩起来。我喜欢这些漂洗过的纯白，被套的白，枕套的白。我喜欢慵懒地靠在上面，看光线迟疑地渗进来，像早餐时奶粉冲兑的牛奶，有我迷恋的淡淡的甜。想起我热爱过的一个诗人，他的诗章里弥漫的田园牧歌似的气息 ------ 是的，我称之为铺在纸上的音乐。那样的流动是缓慢的，到心，到每一个疲惫的夜晚。我伸出手，它像光环一样眩目。我挽留不住啊！一切渐渐模糊。
蒸腾的雾气中，我对着浴镜，慢慢往唇上涂一种很鲜艳的唇彩。脸颊绯红，这是那杯红酒的作用。是干红葡萄酒，我曾厌恶这种滤尽甜味的液体，现在我发现自己喜欢它了。洗漱台一角的细颈花瓶里，插着一支红玫瑰。就这一支，已经让我无比惊喜了。室友有事已提前一天离开。我知道今晚，我将不理会门铃和电话，不准备走出这个房间一步。今晚我只梳妆给自己看。幸福或忧伤会不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来临，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四天来我无数次地眺望那些远山、孤岛、林林总总的植物，它们悄无声息的生命形态与更迭，它们在夕照中肃立的身影，屡屡令我动容。什么使它们高低错落地挤在一起，构成这个世界的完美无缺？生命是如此凌乱的拼贴画，就像这连绵阴雨，世界沉浮于成片的雨水……所有我疑惑的，最终湮灭在浮士德的叹息里：“一切昙花一现的事物均不过是个明喻罢了 。”
天气奇怪地晴了。冷餐会后是别离。在大厅，我们握手道别，一一留下相互的联系方式。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那不过是一种记录方式了。通常我是不会勤于联系的。如果你能明白，无人打扰的树阴有它自己的幸福。
日出之前 我最后一次
用那酿成过火灾的目光看着你
惟有在夜色中
永不会自燃或被复制
日出之前
我得紧排在一队跪乳的羊羔后面
俯首、温驯
满眼都是大病初愈后的安详
和慵倦
------《日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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