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戴永成 于 2014-1-29 06:10 编辑
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文/戴永成
父亲的草原,是我的故乡。母亲的河,是我生命的血脉。
我从草原中来,又将回到草原中去。草原与草原河,这就是我的家,我的天堂。
——题记
1 父亲的血,草色的血。一根草,长成父亲清瘦的骨头。
草色的袅袅跫音,滴落于草原,撰写岁月中的风雨与马背上的日子。
我是草原长大的孩子,我的血是草色的,我的骨头是一根芦苇,我的梦在一朵蒲公英中飞翔。梦的脚印,走过黑土地,走过松嫩平原,走过萨尔图月亮升起的地方,抵达草原深处。
2 草色的唐诗青青,“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清香,被水做的童年嚼在舌尖上,在草尖上飘着草原春天的味道。
童年像一棵狗尾巴草,摇曳在草原湖旁,摇着篱笆墙、老黄狗和土得掉渣的民谣。
梦的呓语,是草绿色的水草、金黄色的萱草和火红色的碱蓬草。
3 草,是草原的儿子。草原湖,是草原河的儿子。父亲,是草原;母亲,是草原河。我是草原与草原河相亲相爱出生的儿子。
我的脉管流着草色的血与草原河的水。草原湖,是我的眼神,草色血,是的血缘。
父亲倒下,我的骨头依然生着草色的钙。母亲倒下,我的脉管依然流着草色的血。
4 草的家族,来自爷爷闯关东的脚印。黑土地上的草原,有一个乳名——叫北大荒。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那首民歌,很古老,从西北一直飘到东北。 白茫茫的芦花,摇曳着草原的岁月。勒勒车拉着传说,伴以雁鸣、狼嗥与西北风。 爷爷,把脚印扎入冻土,以一粒草籽播种梦想与日子,用草色的血染红大荒的太阳。
5 爷爷是芦苇的根,父亲是芦苇的骨,母亲是芦苇的花,我是一滴芦苇的血。 芦苇的骨头很瘦,根很深,扎得草原与村庄很痛。 爷爷用芦根疯长乡情,父亲用芦骨咀嚼风雨,母亲用芦花绽放炊烟,我用芦血氤氲童年。 一茬又一茬的草,长成我的父老乡亲。绿色的乡音,是草原最美的牧歌。
6 草,长着故乡的脸。青青的草,在春天里生长着我的梦。葳蕤的草,在夏天里蒸发着爷爷的汗。枯黄的草,在秋天里憔悴着父亲的手。孤独的草,在冬天守候着母亲的心。 草的光阴,就是我的四季。草的生存,就是我的记忆。草的故事,就是我的珍藏。 草根深深,草原宽宽,思念长长。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草都把我带回故乡。
7 清澈澈的眼神,来自草原湖。湿漉漉的母语,来自母亲河。 马背上的汉子,奔跑着父亲的身影。马背上的女人,放牧着母亲的倩影。 一根套马杆,套住太阳、月光、童年、牧歌与情歌,蹄音踏响童谣,水草编织天歌。 我的草原,一棵草被蝈蝈鸣叫得青翠欲滴,一朵野花被眼神守望成如月心事。
8 风,吹绿我的草原,告诉我现在是春天,是多情的花季,诱惑我寻找情歌。 雨,打湿我的灵魂,告诉我青春已来临,格桑花的花瓣,一瓣是水,一瓣是火。 马,奔跑我的胸怀,告诉我草原汉子的胸怀是坦坦荡荡的,能装下万马奔腾的跫音。 草,生长我的野性,告诉我草原长大的孩子要有荒原狼的野性,专咬那些世俗的灵魂。
9 我以一棵野草的馨香,贴近一朵野花,寻找属于我的爱情。 野草与野花很般配,都是草色的根,来自宁静的村庄与厚重的泥土。 草与花之间恋爱的语言,很方言,但很水灵;很直爽,但很温暖;很平淡,但很真实。 草,离不开草的思想。花,离不开花的情感。草与花,都被一种草原野性收藏。
10 马头琴,拉响蒙古长调与马背上的情歌。歌韵因此遥远悠长,爱魂因此飘着草香。 草原汉子的心,被马背上的女人摘走,眼神掉进草原湖中,溅起爱的涟漪。灵魂挂在水灵灵的草尖上,吻若夜露,被月光收藏。 我与草原有个约会,草原是我一生的情人,因为那些草的眼神都有温柔的爱情。
11 草的爱情,很小,亦很淡。 披一身月光中的草色,就是新娘的晚装。戴一朵纯净净的百合,就是新娘的胸佩。 蛐蛐鸣叫着清脆如笛的婚礼进行曲,湖水荡漾着父老乡亲们的祝福。 母亲告诉我,平静的婚礼,宁静的日子,是女人一生最渴望的幸福。
12 草,也有爱的誓言。 草的誓言,一生不能自拔。草的誓言,没有那些海枯石烂与地老天荒的形容词,只有内心守望的袅袅放飞的炊烟与平平淡淡的日子。 我的爱情誓言和草一样,风吹草低见灵魂。
13 草原,盛产坦坦荡荡的草,也盛产蹄音、牧歌、情歌、酒歌与诗歌。 那本《诗经》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不仅美了芦苇,亦美了女人,不知醉过多少天下文人墨客。 我听过不少关于草的诗词歌赋,那些草的绝唱,让灵魂震颤不已,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14 一株草长出的诗,没有树高,没有花香,却高过田埂,深入泥土,开阔草原。 被草色的血染绿的诗,飘逸着一股青青水草与厚重泥土的馨香。 那些草色的诗,从泥土中来,又回到泥土中去。那些诗,属于民间,只在村庄疯长着绿。 我的诗,是草色的。我的诗,活着,是草色的呼吸。我的诗,死去,根还攥着泥土。
15 我的祖祖辈辈,都是草。我的草根草叶,都是诗。 我用草色的血,撰写阳光的温暖,撰写月光的宁静,撰写土地的恩泽,撰写种子的播种。 我用草色的心,放歌奔跑的蹄音,放歌咀嚼的黄牛,放歌草原的雄鹰,放歌飞翔的鸿雁。 更多的时候,我为那些不见经传的草民与草根而歌,因为那些草,编织着江山社稷的绿。
16 一滴母亲河的水,润泽了草,草在母亲的怀抱里长着“人之初,性本善”的母性。 一滴草原湖的泪,打湿了草,草在贫穷的日子里发芽“坎坷,也是路标”的信仰。 风来了,母亲的汗水被吹干,乳汁被吸干,母亲依然把生命的最后一滴水与血给了草。雨来了,母亲用补丁遮挡有雨的天空,用白发打扫饥饿的日子。我就是母亲喂养的那株草。
17 母亲,用苣荬菜滋补我的血液,用甘草治疗我的呼吸,用芦苇编织我的骨头,用蒲公英放飞我的灵魂。 我在我的草原上奔跑童年与青春,总是伴以袅袅蹄音与青青的草香。 我在我的草原上收割夕阳与诗歌,总是伴以如月心事与草色的思念。
18 生命的忆痕,与草有关。爱情的怀念,与草有缘。 最初的情歌,来自草尖上的一个吻。我用草的手抚摸另一株草的脸,两棵草牵着手,两滴草色的血便融为一体,开始用草色的爱情筑巢,草与泥做的干打垒便是两棵草的家。 我在草屋的炕头上捂暖爱,我在草原上放飞从我生命中长出的小草,一直放飞到太平洋。
19 我在草原生,我在草原长。草原,是我一生一世的天堂。 爷爷走了,那顶草帽依然在天堂飘着水草的馨香;父亲走了,那把剪刀依然在天堂剪着草色的布衣;母亲走了,那根白发依然在天堂摇着芦花的影子。 草色的故事,草色的亲情,草色的思念,足以让我撰写一本草色人生的日记。
20 我是爷爷的草。儿时,爷爷对我说:草的骨头很清瘦,骨气为魂。 我是父亲的草。儿时,父亲对我说:草的生存很艰难,忍耐为金。 我是母亲的草。儿时,母亲对我说:草的日子很宁静,淡泊为真。 我是自己的草。我在春风中绿,我在秋风中黄,枯枯荣荣,都是我的故乡千千结。
21 既然我生为草,也就不去做花与树的梦。草,常常做泥土的梦,梦的呓语土味十足。 草在,故乡在。草在,乡情在。草在,土得掉渣的方言在,方言在,乡音就丢不了。 草,脱去世俗,活出了自己的人格。草原多宽,草的胸怀就多宽,可以绿到天涯海角。 草,绿着进城,也不怕城里人笑话。刨刨根,祖宗三代又回到草根的家族中。
22 岁月深深。草根深深。乡情深深。 草色的乡情,是从泥土最深处长出来的。草搓成一根草绳,栓在牛鼻子上,栓在蝈蝈笼上。那根草绳一回又一回把我拉到水草做的童年,回到父亲草原母亲河的怀抱。 草活着,一生记着泥土。草,无论流浪到哪里,一世把根留住。
23 一株株草原草,嫩绿着一个个童年。一片片草原草,青翠着一个个青春。一群群草原草,金灿着一枚枚夕阳。 从春到秋,从夏到冬,草原的草蓬勃过、茂盛过、忍耐过、风雨过。 在平凡中抗争命运,在淳朴中编织人生,我就是从童年走进夕阳的那棵草原草。
24 没有鹰的天空,不叫天空。没有草的草原,不叫草原。没有马的牧歌,不叫牧歌。 草原草青青,草原湖清清,草原月莹莹,草原雪洁洁,草原心净净。 我生命的色彩,就像草原一样五彩斑斓,绿的是童年心,红的是青春血,黄的是夕阳脸,蓝的是人生梦,白的是荷语情,黑的是眸子境。 25 格桑花,是草原最美的女人花。 一朵母性的草原花,是被草色的血染红爱情的。父亲是草,母亲是花,我是草与花的儿子。草,给我以疯狂的抗争;花,给我以温柔的母爱。 草原草,是我的骨。草原花,是我的魂。
26 马,是草原奔跑的历史,和马头琴拉响的蒙古长调一样古老悠远。 马背上的刀光剑影,舞蹈一代又一代江山。马蹄之下草色的血,染红一朝又一朝的社稷。 我阅读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与成吉思汗,那些英雄的名字被一茬又一茬的人记着,可有谁记着那些死去的不见经传的前仆后继的草色的血?
27 有谁知道世上最悲壮的是一滴草色的血? 有谁知道世上最平凡的是一滴草色的血? 一滴草色的血,染红土地、草原、岁月、历史、江山、社稷、灵魂与信仰。 一滴草色的血,凝聚着我的父亲、母亲和那些父老乡亲的一生一世的生命。
28 你是草原的大汉,一代天骄,太阳的骄子。 我从一株草的灵魂,走向你。靠近五彩飘扬的经幡、转动的经纶与马背上民族的信仰。 我看见,你在马背上奔跑于草原深处,你在刀光剑影中舞蹈于中国历史深处。 草原的鹰,飞翔到一定高度,已不仅仅是一只鹰。草的膜拜,走进禅境,已不单单是草。
29 你以鹰的翅膀拍打我的心,你用鹰的眼神摘走了我的魂。 我听到马背上的汉子唱着酒歌,挥洒岁月。我看见马背上的格桑花开成女人,编织情歌。 父亲的草原,是雄性的、野性的、血性的,真实着草原,坦荡着历史。 母亲的大河,是母性的、柔性的、水性的,流淌着日子,虔诚着膜拜。
30 成吉思汗的草原,生长大片大片的阳光,让草原雪燃烧成一个个火炉。 万马奔腾的草原,生长一茬一茬的蹄音,让草原马奔跑成一段段历史。 我亲近一株历史的草,以云的方式追逐阳光,悟入草原的世界因你而明亮的境界。 阳光下的草原,那些草色的血,喝着奶茶与烈酒,用金樽银樽祭奠日神,信仰不朽不灭。
31 那些草的光芒来自半坡月,草尖上的月光,穿过历史的声音,宁静而沧桑。 那些草的声音,粗野、血性、疯狂、坦荡、真实、厚重,如潮凶猛,如火如荼,排山倒海,气势磅礴,崛起江山的绿色。 我是听着草色声音长大的草原孩子,心中有一首歌,那就是《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32 那些草色的声音,沉默过,宁静过,忍耐过,但从未屈服过。 那些声音粘着土味,含着水声,搂着篝火,放牧炊烟。那些草色的血,活着,爱着。 活着,是父亲草原的呼吸;爱着,是母亲河的奔流。 我就在这片草原生存,我相信草的思想是有穿透力的,能洞穿血液、火焰与信仰。
33 草,长满草原。蹄音,灵动着草原的梦,我心飞翔,寻找那个青青的世界。 满世界的绿,排山倒海的绿,坦坦荡荡的绿,没有尽头。 那条长长的大河,奔流着母性的胸怀,浪花澎湃着血液,涟漪绽放着乳汁,母亲河裸露着,草原裸露着,灵魂裸露着。我在裸露中生,我在裸露中长,不穿衣服比穿衣服还干净。
34 那年,格桑花开了。草原花开的声音很脆。柔柔的香,静静的美。 那月,女人花秋了。父亲的草原乐了,母亲的河涨潮,开始怀孕。 那天,草原河退潮,一声碎碎的声音,那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 那年那月那天,那是我与草原约定一生的日子,从此,我开始有梦,有了水做的童年。
35 我在母亲河里洗澡,荷花的馨香是干净的,芦苇的眼神是干净的,月光的天歌是干净的。 草原告诉我:泉是干净的,花是干净的,草是干净的,肉体、灵魂与爱情原本都很干净。 膜拜的眼神告诉我:佛是干净的,心是干净的,火焰是干净的,信仰是干净,整个草原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天堂,草原湖是世界上最干净的眸子,就像珠穆朗玛的头颅一样干净。
36 草,长满绿的世界。我就像一只小小鸟,以灵动的翅膀飞翔、寻找。 我寻找父亲草原的根,寻找母亲河的岸。蹄音,踏响雄性的胸膛,马背上开着血性的花。草原的绿,没有尽头。牧歌,跌宕着母性的河水,野花的香,没有尽头。 根,很深,草原的历史很深。河,很宽,长长的大河很宽。我寻找的路,亦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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