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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刘孟伉游峨诗稿》 翻开《刘孟伉游峨诗稿》，仿佛有一股清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分外地畅快与清新。《诗稿》是1962年8月刘孟伉游峨嵋山、乐山等地回到成都后，将游山归来写成的诗作抄寄给远在北京的儿子刘一甫的一封家书。岁次已卯，值刘孟伉去世30周年之际，由刘一甫提供出来，作为内部资料印刷成册，以应识者之需。 一甫先生在其简短的序言里说：“老人家将这些诗以书信的形式写给我，并加了大量的注释和解说，我以为他主观上并不是要给我留下一件书法作品，除了通过它提高我对诗词的理解能力外，也是在传达他的愉悦兴奋之情。”刘孟伉以其深厚的笔墨功夫将所得的十余首诗作，一口气写下来，似乎是非常地尽情尽兴。诗题和诗句之间或长或短地写有随即想到的序跋、注释及批语，大小相杂，疏密相，通篇轻松自如，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的挂碍。本来，既不应书法展览，也不为出版发表，写给儿子的信，又岂有瞻前顾后而拘谨的道理呢? 古人论书，有道是“无意于佳乃佳”。以此册《刘孟伉游峨诗稿》相对照，恐怕是足以当之的。一封无意流传后世而最终还是流传下来的家书展现在眼前，读其诗，观其书，仿佛见其人。遥想先生当时，挥舞笔墨，气度是何等地超迈，心境是何等地从容，字里行间有如行云流水，自自在在，潇潇洒洒，于纵横错落的笔墨挥写中透露出勃勃生机，飘逸出缕缕清气，文风与书风双畅，形式与内容两宜，薄薄一册《刘孟伉游峨诗稿》在手，真是如坐春风，叫人受用无穷。 诗稿中一首题为“立秋日至金顶，其夕月正半轮，晨观日出，遂揽云海”的七言绝句写道：“峨嵋山月半轮秋，人在峨嵋最上头。影入平羌谁解道，髯苏劝我试登楼”。大胆地借用李太白、苏东坡的诗句来言其景以抒其情，借得自然而然。刘诗本身就极富太白、东坡的遗韵，况且均为巴蜀同乡，原句借来，更表现出在李苏之后，刘孟伉承前启后，思接千载的胸襟，表现出刘孟伉与李苏之间某些相似的性情。在第一句诗旁边有作者的两行小注“此句本太白句，但我用来又是东坡引用句，人赃俱获，不是偷盗．因为它是明火执杖，是响马”。诗后又附上苏东坡的诗“峨嵋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太白此语谁解道，请君月夜试登楼。”前呼后应，与谪仙坡仙算得上是神交的同道，异代的知音了吧!诗稿中“拔海三千一百尺，泰山高不及半之”，“须臾云海白茫茫，峨嵋宛在海中央”，“从知苏海开南宋，始悟薛洪卷盛唐”等等等等，佳句叠出，不一而足，而旁注小款往往信手拈来，随笔成章，引经据典，呼之欲出，不失为供人茶余饭后细细品味的美文。 看来，刘孟伉是一个十分开明的人，与其子书信往来，对诗词之道直抒胸臆，毫不避讳，信中有“我本仙根仙体’之类调侃的话，为父之尊就不大讲究了。刘孟伉又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信中说“诌出好几首(诗)，细看又很好，但是别人也并不懂得”，“只费了第一日午后及第二日午前的时间，所有峨顶之胜，一齐看完。别人一住半月，啥也看他不见”等等，可见其自命不凡；刘孟伉更是一个十足的性情中人，据其友张秀熟《游峨诗稿后记》所述：“忆某年，余与程子健数人游峨嵋，闻孟伉于是晨与一僧人上山，将登金顶，众为孟伉危之。次日下午孟伉己飘然归来，为道夜宿金顶，观圣灯云海之盛，众无不骇然，既壮其志，欣其遇，而嗟叹其一瘦骨崚嶒老人何为如此神旺，令人不可解也”。刘孟伉此时己是年近古稀的人，尚如此不服老，纯属性情的使然。惟其开明，方能海纳百川；惟其自负，方能独往独来，挥毫泼墨如入无人之境：惟其有性情，方能登山情满于山，每当兴之所发，必当淋漓尽致。 孔子说，人到七十就“从心所欲，不逾矩”了，为人如此，为艺概莫能外。有人说书法是读书人的副业，“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杨守敬《学书迩言》)，青年写灵气，中年写修养，老年写学问。刘孟伉德艺双修，人书俱老，读罢《刘孟伉游峨诗稿》，掩卷长叹，感慨油然而生。 刘孟伉谢世已30年了，今日之书坛可谓盛况空前，队伍庞大，但真正静心做学问的人则是少而又少，动辄抄录唐诗宋词，你来我往，铺排于展墙之上，镶嵌在典籍之中，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底又有多少?更有甚者，对古人的诗词毫无领会，抄错抄反，搞得花样别出，闹出不少的笑话，不是有辱斯文、糟蹋圣贤吗?书法是一种艺术，也可以说是一种学术，那么就应该学而有术。面对刘孟伉，我们该得到一些什么样的启示呢?苏东坡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难道我辈不应该以此而共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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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2 16:5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