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严观的一组诗

兹石楼

文/张省吾


          中国是一个幸运的国家吗？有了司马相如、三曹、李白、苏轼和王国维，锦绣风流使得一派文化得以傲世，即便崖山喋血、神州陆沉、中原板荡后，我们仍旧能够读到前人的筋骨血肉，在大喜大悲后脱口而出一句他们曾经的爱恨离愁。我们走过的山路是杜子美流离过的，我们穿行的关隘是封狼居胥、燕然勒石的功业，我们能信马由缰的草原大漠是北伐复土的浩气。这片土地留给了我们两件礼物，一件是历史，一件是文化，前者鉴世，后者润心。一个拥有五千余年历史与文脉的民族和国家，从来都不是靠哪个文人就能将其写清楚的，而是需要一代代的笔墨，或可勾勒出几分江山千里的风骨。故而严观先生是其一份子，如今他行吟文字，这些便是他最大的底气和最厚重的素材，他将历史和文化在文字中地运用与表达拿捏得相当精准，长江、黄河与长城在其笔下就是一段中国历史，就是一曲荡气回肠，俨然有“史诗”之效。如我读至此处，忆《诗经·大雅·緜》有言：“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爰始爰谋，爰契我龟。曰止曰时，筑室于兹。”还有严观先生对于人生哲理如自由、真理、公正、正义和审判，他不仅是在解读，也是在梳理人生，揭示出人存在的价值与合理性，这一切对于他及他的诗歌来说，最终都要有归宿或者说是要升华到一种境界。所以，他在历史中的感触及抱负是需要一个窗口来表达或者说需要一个落脚点，所以诸如揭示人生至理的诗篇承担了这一任务。我将这两者联系起来，这并非我的一厢情愿、也并非牵强附会，在我看来这是他诗歌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在逻辑关系，是其思想的连贯性的体现。他确实带领诗歌走向了一个非常成熟的地步，以他的独树一帜的思想为诗歌赋予了独特的内涵，当然也推动了现代诗歌的发展。对于诗歌，他只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闭门的修道者。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条黄河在地母的怀中驰骋，一路搜刮着沿途的砂砾草木，汇聚在河床里喷泻到远方。这或许是因缘巧合也或许是命运使然，黄河远超现实的意义，与长江一起，共同背负着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苦难与辉煌，在如此广博的土地上要是没有这两条河流的存在，真的很难想象这个民族承受的万重艰难该如何处置。所以它们奔腾呼啸，它们曲折迂回，输送到太平洋的不只是泥沙草木，还有这个民族一路走来长长的一吁。如果说要给这两条河流贴一个标签的话，那么它们就是这片土地上人们坚韧不拔、虚怀若谷和埋头奋进的象征。所以任由多么沉重的苦难和多么辉煌的历史，在这滚滚洪流面前都只能喟叹，这种力量是无穷的。黄河和长江是柔的代表，那么长城便是刚的化身。一刚一柔，就是这个民族的精神和这个民族的文明。这三者不仅仅是前人和历史留给我们的的瑰宝，更像是一条脊梁，撑起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信仰和精神。长城对于这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是深深被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是团结一致的纽带，是兼容并包的桥梁。所以汉民族的锦绣文章和道德礼仪能磨平金戈铁马，能沟通南北山水。严观先生的《长城》《长江》和《黄河》，自然是要传达出一种文化自信和历史自信的价值观，这就是文人风骨，他承担起了一个文人该有的责任，为自己民族的文化和历史发声，振臂疾呼人们去关注、保护和传承，“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当是也。

严观先生的诗，写尽了男人的血性与豪迈，当然也不乏有岁月温情的蛛丝马迹，他不只是在写江河奔腾的历史，也有对日常生活的思考与回味，其细腻的笔法、细微的观察和深邃的思绪，借助诗歌这一载体亦能彰显出他的人生趣味。就如他的诗题《融入万物》起的好，他的诗歌能融入万物，能包容万物，能剖析万物。《太阳中的影子》一诗，“在八十年代，/就那样遭受风吹雨打，/就那样擎着撕裂的旗帜，/绕过世纪末。/当年吻过的唇/还余微温。”在那个纯粹的年代，我姑且用“纯粹”来形容吧，究竟是什么值得让人念念不忘。是“三响三转”，是满大街的“军绿”，是“一对麻花辫”，是没有胭脂的红晕。一对青年男女的相视一笑就是一段真情流露，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往来就是最深情的表达，所以那个年代的爱情是何其珍贵与美好，怎能教人不想念。诗人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所以在其诗篇中更能感受出那种淳朴、真挚和热烈。还有《猪肉档的蒙娜丽莎》，“多少言语轻薄的琐男，/败于刀下。多少浮游的浪子，/慑于手起刀落的狠劲儿。”一个女屠夫，而且是貌美的女屠夫，每日络绎不绝排长队的男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买肉事小，一睹这猪肉西施的风采是真。倒让我想起了老舍先生的一语：“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可是后来有了胭脂，便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在写男女感情，两首诗就是两个时代，这一强烈的对比，极尽讽刺。
我还谈到严观先生诗歌中相当重要的一点就是逻辑体系，就好比他的整个诗歌体系是一个人，历史主题是骨架，生活百态的血肉，而哲理主题即是灵魂与精神。《自由》《真理》《公正》《正义》和《审判》这五首诗，我暂且称之为人生哲理五部曲。特别是《审判》一诗，气势恢宏，灵动非凡，思绪深邃，意义悠远。洋洋洒洒近两千字的长诗，内容丰厚充实，结构严谨不紊，道理入木三分，手法错落有致。不难理解他作为一个相当成熟的诗人，是必须要在这一类主题当中有作为的，只有这类主题也才能真正体现一个诗人的思想，因为能够称得上好诗人的人必须要有对人类、社会、民族和国家有所思考。关于这五部曲我不做深度剖析，毕竟因为人跟人的境遇、经历和思想不一样，所要表达的价值观也不一样，再加之对于这些东西的看法莫衷一是，故而我只做一些我的读后感。这五部曲是不能够分开作以单独来看的，因为这是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其内容囊括了诗人对于这个客观世界的整体认知和对于人生主体的态度。他没有刻意或者直接去鞭挞自由、真理、公正和正义的对立面，而是以极其克制的笔调一一陈列、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这时倒有些分不清他是他，还是他是一位判官了，他俨然就是这些的化身，呼吁置身于浇漓当中情愿自戕也不愿睁眼的生灵，以昂扬的姿态去追寻真正的有意义的人生，这才是他创作这类诗歌的真正目的所在。

读严观先生的诗，不由感觉深沉厚重，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的诗，以深厚历史功底作基，喷薄而出的精神和思想被清晰的逻辑驾驭，组成了独属于他的思想体系。中国古代以窗借景，讲究尺寸间尽收大观，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自称诗画。他的诗即是如此，穿透春秋往来以诗渡人，达至生命的通境，妙哉。

（诗评人简介

张省吾，本名张鹏，现任【诗人名典】创作理事、诗歌评论员。有作品散见于《张掖日报》《西部散文选刊》《甘泉》等。）

山城子

起来了！问好两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