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芮民：全球诗集最多的诗人，看看他20岁写的一首诗，就知道他的实力有多恐怖了

赵秋水

    赵芮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常用笔名赵秋水，AB、红蚁等，真实主义写作创导者，诗歌文学创始人。14岁即完成第一部长篇小说，著有小说随笔10余部，诗集100多部，是世界上最多产的作家之一，也是全球诗集最多的诗人。


    一枝花



          一、

一枝花在花朵里。

一枝花在阴影里。

清晨   鸡的叫声刺破窗纸
而阴影像一个人  
        转过他的背

在他前面   我看见退去的路

在他的背后   我看见了坟
而清晨从那里升起

        （泥土被染上血色）

抓一把泥土   我们会听见声音
     听见：人的说话

在一座方林里   我看见了乌鸦
它擎在枝头   使它周围的
      夜色都逃遁
它的黑翅膀慢慢伸展
           （但空间没有了）

在枯萎的花茎的根部
我听见有人在说话   在阴影里
我看见了流动的水   并且听见声音

       而阴影就像一块岩石。

（一枝花在花朵里。）

清晨   我看见了流动的肢体
抚摩着墙壁   像手
抚摩另一只手   像手抚摩一个人的前胸

我看见了雾在哭泣
      而叶子枯黄了脸
一条小路逐渐弯曲（像一把卷尺）
    一条小路塌陷下去

而头发系在草上  草在
风里  风
滞留于岩石

一个人已经走失    就像
         一枝花在阴影里

清晨   我转过身
看见一只黑鸟一直盘旋在
      一根树杈上

像风滞留雨中   被雨封闭窒息
像一条路
        和一块岩石

            二、

因为黎明像草   在一条路
隆起的部位。

因为痛苦像雨。

一只手   插进泥土里触摸
根 和肢体  一只脚
践踏在水里

       （而膝盖到哪里去了
        而腿弯——它到哪里去了）

膝盖像一块岩石    掷留在
雾里   
     一只眼眶
它的半边被砸去
             手指。
手指。手指

（在岩石的命脉上）   我看见了
根部 和攫取 在岩石的命脉上

一只手握着命运   一只手握着
哭泣   而风系于一根手指
在头发上   在一条线路上

一个夜   像一条小径   弯曲
地绕过岩石   在水的前面不见了
而水是流动的水
一个夜像一条隧道   像一具肢体

而风在那里   而手在那里
而祈求和哭泣在那里

在悲痛中我们遗忘了雨
和火    和沙   和石头

一条路是一条纯净的路
一条路在它原来的地方塌陷了
一条路消失在它的阴影里

          三、

用那种语气切入痛苦
用那种语言切入路

“在一条水里，——”
            那些水
凝滞不动
像凝脂的手指   不动

但它流开了   极其
缓慢   像以谨慎的脚步在行走

突然地有了声音   我看见一条
有着银白色闪亮肚皮
的蛇在翻葡着行走
           在草丛中
从一只眼睛落入另一只眼睛
在眼睛的间隙。

         而他就在我的手指上
现在   我把他触入岩石
我知道：在我的身体里
有一架黑暗的阶梯   现在
一个人正在走来

属于我影子的部分
我们的存在意味着孕育   我把
躯壳留下   独自
一个人走了    让另一个人穿着它
——他就是傀儡

他们像先前那样崇敬了我
但我不言语
我现在已是另一个人
我已经去了   已经
消失

          你最好换了另外一种姿态
以另外的路向我走来。

             四、

在这一首诗里我看见了精神的痛苦

犹如痛苦看见了鸟群

           在别针一样的天空
在一张小脸上

我    闻见了
我闻见了皮肤烧焦的气味
而血管在这里破了
在手腕处   血流了全身

         而我全身乌黑
而你看不见我   就像我是一个隐喻
那样 你看不见我

现在好了   因为我们现在学会了
去读一首诗   避开它的障碍物
并学会了疏通

所以我能够说：在一块
岩石上我看见了河流

          那是一块石头或者一首诗
存在的命脉（运）

现在我最好走开

因为花朵正在消隐

而我泄露了
你们称之为秘密   但被我说出来
谁也不会理解的那种东西

      喏   在一条路的末尾
      你是否听到了脚步   真的
      听到了一个人？

             五、

而生存是活着    而活着
即是死亡
        犹如你通向岩石的那条路一样

在一间屋子里   你看见一个疯子
长久地凝视着雪地上的一堆火苗
                  走了神
这样已有一天两天—— 然后喃喃
神色在飘动

他的影子被火燎得卷了边儿
现在连他的衣服也冒烟了

           你多想拉他一把呀
现在连他自己也着了火
——你闻见了皮肤味

            你的手已被风刮去
心   被虫子蛀空
你的脚始终走不出那片阴影了

           就像你的牢笼。

突然地  你发出声音：你发现自己在说话
     一丝烟影在灰暗的墙壁上滑动
接着   消失了
          （你多着急）

现在你听见骨头的劈啪声

而你始终走不出那片阴影
因为阴影一直在移动
       它像你的牢笼

而生存即是活着   而活着即是死

            六、

一枝花 在花瓶里
花瓶在水里

        在静止中
我们看见浮动

            七、

我们试图把一首诗写得圆满   试图
把一首诗写的天真   没有问题

但在一枝花中我们看见死亡笼罩的阴翳
岩石显露着手

头发显示着雨    而树肢显露着肢体

                    一个人
怎么了  因为我看见风剥去他的脸
它的面孔掉落到水里
                不起一点波纹

而阴影笼罩着它
而你怎么知道它是一个人

被装进花瓶里
而睡眠就是花瓶

而洞穴隐身在一只眼睛里
而波纹起伏在一只手里

一个人走了
一个人消失在阴影里

             （就像花在阴影里）

而感觉留在了那里
而触摸留在了那里

一个人走了
就像从阳光里走到了阴影里。

是夜   一只蝉鸣叫着从它的蝉
蜕里飞起

            八、

在渐渐缩小的房子里
我看见生存
我看见烟从烟囱中冒出来
      （像一个人的肢体）
看见火   和生活

       （但我的脚如何走入）

一群人   围着一根柱子
在说话  （坐在石头上）
他们的声音   许多年前
我曾记得   但现在忘了

我不敢走进它
我害怕我的脚踩破它

但有一个人站起来   接着
许多人站起来了
他们的影子浮上来   像肢体浮出水

          （我感到我的脸上爬上
           许多黑蚂蚁）

我开始说话

但我分明看见他们受了惊慌
都坐到地上了

我弯下腰   试图搀起他们
并且询问他们：他们的声音那么小
而且奇怪   （姿势又那么复杂）
简直让我听不见   但我俯下身去

他们却缩到地下不见了：
起先还有一张脸在地上   后来不见了
他们在渐渐缩小
现在小得我辨认不出来   而他们
消失了   像一粒沙  隐匿在泥土中

我迟疑着   然后走过去
我听到地下传来呻吟声：

         我是孤独王国的国王  谁看
         见了我   谁就消失

但有一种情况：有一次
太阳用一颗露珠将我隐蔽
我站起来就一直疯跑   但一直跑
            不出那阴影

           九、

我听见爱神在歌唱
在一根手指（肚）上

天空像水银那样   纯洁而透明
闪着光

       就只有一根白柱子
然后是殿堂   台阶   和人群

                起风了
我看见了云翳的车  驶过瓦楞
接着雨点像（摇）铃声

花朵像天使一样在游泳  有时
也跳舞

那根白柱子  像一间小白屋
一群小爱神围绕它奔跑

     我看不见门

门在我的指甲缝   在水银的帽子里

一只鹿沿着远处的小径跑来了
一只鸟   像缩小的天空
                 飞来了

山谷起了回声

       这个时候
应该有一个人走过来   应该设置
这样的场景：手里拿着一棵树

我要睡了
       我已看不见这场景
但还要等多久

           雨

一只眼睛积满了雨水
一只眼睛像井

           十、

陷入虚空中的航程没有改变
陷入虚空中的堕落。

如今   我在泥里    但在我
渐渐缩小的身体内有多少火
把一只眼睛燃烧成洞
灵魂掉下了翅膀

           我的手
像一个女人的手   那是诗人和
上帝的手  而今  不能相抚

    在它的腕处它已断开

一首诗陷入了单纯   就像手臂
陷入了泥泞   肢体陷入了虚无

而阴影仿佛是扑打你身体的蝴蝶
而世界仿佛是沙摞儿的城
                  在岩石上

陷入虚空中的航程没有改变

陷入虚空中的堕落没有回声

如今 我们还没有望见河流

           十一、

一路哭泣着

在一块石头上   我听见了浪声
（一路哭泣着）

一匹马   踏入泥土
而尘埃收敛它的尾

一匹马不见了。一匹马
在路下面奔跑

而我受着蹄音的敲打
连睡眠也扬起尘灰
连清醒也感到昏迷

连眼睛也像马蹄

            我的脚
始终不停地踩在死者身上
我逃不脱它们对我的吸引
我始终逃不出阴影

连我的哭泣也感到有人在哭泣
连我的奔跑也感到有人在奔跑
连我的祈求也感到有人在祈求

        一只手
一只在树上变成绿色   在墙上变成
土色   在地上就消失的墙上壁虎
的手始终在我背后
               让我躲不开

而路没有终点

我看见相同的村落   相同的墓碑
相同的景象重复着   这样
重复多次  以致我忘记了
我这是第几次走上这尘路

         而现在又得上路了

         十二、

黑夜突然弯下脖颈

我看见了泪珠   像凝滞的血一样的
泪珠   始终在那里滚动

我的眼睛透不过雾   夜却像从城底
部流出的黑水  在我身边流淌
然后升腾

我在寂静的湖的湖底
我听见外面的溅水声

一只鸟   张开黑翼   向一座山
飞去：一座岛屿
它的滑行姿态与一条鱼相仿

现在   在肥厚的叶子   
上面   泪珠生锈了  在夜的眼眶
外面

叶子像铁。
我却在它黑洞洞的眼眶里行走
像一粒尘土

像一粒尘土   许多年前
一个预言曾经产生   从夜的根部
后来它长大成一棵树
树成了森林   森林成了房屋
当我们在前面走   它们在后面疯长和跟随

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如今  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来到这里
       我一个人来到这里
       被他们：所有的人抛弃

我始终听不到有人到来
我是那么孤独

          十三、

现在我来到一座岛屿
无花   无树   和草木
    也没有动物
或鸟   就只有岩石

在它的上面   我看见了雕塑
而波纹像水   在水里我看见人群
看见了似曾相识的脸   如今
他们都封闭在石头里
不能说话

          而石头就是他们的言语
          而岩石就是他们的表达

现在   寂静是这里的唯一声音

在一块岩石上  我读到了动作的简陋
姿势的空洞

记住他们的事物和他们一起消失了

现在就只有岩石   而寂静
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从一些符号里我看不见他们
      从一些符号里我看不出他们
      因为我们记住了语言
而语言忘记了我们

现在我开始走下尘土
这在许多年前是一条路
但现在不是
但在我走过以后   是； 以后也不是
         因为我没有足迹
这些都是石头和岩石

           十四、

现在只有岩石记下的这些
在思考

当我们喝足水
水已将我们溶解   带走


     我们是那么饥饿
     找不到粮食   我们总是
     呈现不出形体   

我们在走   但我们在走  沿着
所有不是路的路   在路的尽头
开垦着路

      如今 我们触探的手指上充满了路
      我们就在我们的手掌上行走

但水是一种命运
犹如我们经历的那种命运
不是我们经历的那种命运

现在   我们陷入了一种纯静

而歌唱是水的沉默
而行走是水的静止
遗忘：是水的纯净

如今   在声音中我们懂得了缄默
如今   我们陷入一种纯净

            十五、

像最初放的花朵

永不凋谢的美
在白色的大理石的幅面上
映着苍白   映着虚空的
笑
     我为你们无声的笑所打动

               那眼睛
是神灵的眼睛：明净而清淡
在波涛的后面   随着
水的流转而移动

      在一根手指上   我曾看见它
      犹如在月桂树丛里面
      看见粉红的肢体    看见天使
      和儿童   在一根白柱子上   转瞬
      又消失

你的头发像流水

黑色的绸缎映着星辰   从里面
浮起一个旋涡   从旋涡里
浮起一张脸：
       眼   鼻子   眉
       那是孩童和天真

但若用眼睛   我们看不见它
但用我们凝注事物、色彩和
内部的眼睛看不见它

而笑声有一次能听见
        在你走进它   而它
        消失之后

然后是丛林
然后是树丛
然后是黑暗和松针的城

但如何让我们抓住
         那张孩童的脸
像抓住一片树叶

我们留恋于事物的细末

          十六、

      像光的开始
那一个声音   那一个启示
       那一个声音

      在零乱的枝头
雾从那里生起   像乳白色的血
     流自受伤的肢体

那一个人从飘舞的落叶中走来  在远山
我们听见它的足跫   在一块石头上
于是：我们惊骇地走遍每一个小径

在一些草上
我看见了天使：一些幼小的
像露珠一样的生灵   紧接着
又消失   我觉得我看见另一个世界
正在暴露

在破碎如碳灰的天空
我们听见了鸟鸣
         这是一只枭
脱离了阴影   从空旷的高度
落到残废的枝头

         一匹马
冲出了岩石的束缚
踩破了山谷的寂静

         在它的背上
我们没有看见骑手

但是：声音在那里产生
它消失了   四周又陷入寂静
声音——它需要不断产生

像一张弓伸缩的弹性

于是我们找到了什么 在放开
一只手之后——那是悟性

（我们从不好大喜功）

       那一个人自言自语
风踩着它的身影   拾起
又放下   那一个人作着梦
但在行走：

        他渴望找到声音
        传说：那由一块石头产生

          十七、

当我到达时   那个人
已在那里   在一块岩石旁蹲着
（起初你还以为他也是一块石头）
在那阴暗里   我看见
他的脸   蒙上悲哀
星辰像泪珠滑落了   后来
他的脸不见了
像透亮的纸
离开了它身后的器具

他只让我看见他高起的牙框骨
和牙齿

     我不知我要找的岩石是不是
     这块岩石

在我离开时
风已刮起   它像一些飘荡在天空
的肢体   让我感到迷惑

后来鞋丢了后来衣衫破了后来头发
也白了   我又看见了它
像一只手和它的力    那个人
被锁在了里面   当我走近它
进入阴影   他并不能言语
只是看着我   用空空的眼眶
打量我

      然后是一个手势：
他的手   慢慢抬起   像一只鸟
试图张开双翼   但接着失败了
随后我听见了叹息   随后就有雾
升起：笼罩了岩石周围的路径

现在  我看见了他   像一个空架子：
失去了内容的形式   我走近他
招呼他   发现他已不能站起

——我们不能忘记行走啊 被惩处劳役
终生的人

        然后我登上那块岩石

           十八、

而岩石和阴影   而蛛网和岩石
而岩石和尘土

不断走失的   又是
不断找到和放弃的

肉体和灵魂   会一起陷入孤独
一起衰老   一起绝望

只有你的躯体被免去苦役

      而石头将一起哭泣
在它的阴影里   将有另外一些耳的倾听

另外的房屋

另外的路

而岩石和阴影   而蛛网和岩石
而岩石和尘土

在它的上面   那么多的抚摸
那么多的亲吻   那么多的泪滴在生锈

而在它的入口   一个人
已变成石头

       仿佛是固执的灵魂
在它自己的躯壳内回旋
这时候   所有的风
都开始在岩石内部流转
我们听见声音和寂静
在岩石四周   远离岩石的地方
光线开始暗淡下来

阴影将会留在我们登上的岩石里

          十九、

在岩石的上面我们看见一条路
在路的末尾我们看见房屋

那透明得像一个瓶子的房屋
             一枝花枯萎了
像一面墙壁的倒塌

         我们看见了另外的生活
我们走过去
         但幻影消失了
然后   我们听见声音

那声音  以后就一直诱惑我们
像空气诱导我们的呼吸那样诱引我们
使我们的脚步陷入虚空
      而一些空躯壳将被重新利用

           二十、

这首诗在这里陷入绝境
这首诗在这里将要结束

      只凭智慧和想象
只凭记忆和灯

这首诗在这里陷入了孤独
因为你不能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
对于生者   你必须去死  而你又必须
去经历  而死就是经历
你不能知道全部   你不能知道了
而又说出   像一只手 你不能握住
而又付出   这已是你自己的东西
你不可能全部隐瞒  不可能
全部保留：对于死者
但在身后我们只瞥见他的身影
我是追随者

除此   言语不能代替
想象和连接不能代替
知识的经验不能代替

          因为我们没有经历

除此之外我们陷入孤独

          然后是行走   然后是
          行走   然后是：行走

我们是跟随者

因为智慧只能给一人
除此之外   我们一知半解
         只有理解力

          二十一、

我想把这一首诗写入一个人的经历
他的名字叫黎元子

黎元子是一个神祗
       一个受伤的神祗

从天空坠落到人间
他引导你们

偏离童话和寓言 以
另外的方式 以神话

在神话中未提到他
因为他是唯一保留的神

现在我想叙述他 在这一首诗里：

他的一只眼睛半闭着
另外两只：一只是金色
一只是白色

它们都是虚空
因为在它里面你看见自己是虚空
而感惊惧  试图
离开他

他却向你们走来

而在这之前  他沉睡了七天
一直没有人进入他的梦

他开始知道他失去什么
而努力找回它

他是从一块石头上诞生的
从一条河的边缘
然后借助“以前的失去”走回人间
他现在住在羔羊之地

那条河叫漳河
发源于一座大山的山麓
以后它曾一度干涸
因为它在内地巡游
道路是艰难的

我试图描写他
这个神：
他经常在他虚无的壁龛里独坐
用虚无的眼睛打量你们
想发现可以引导的人
那有着形体核质真实实在物的
有重量的人

而除他之外都是虚空的人

在这首诗里 我试图描写他
在以前 是他的经历
作为一个肉体的他
引导了一些人 不为谁知
人们知道一些人消失了
有时也看见了他们走远
只是再看不见他们

他们却一直在现世上空飘荡
等待着眼睛明透的人

那时侯 他额上的那只眼睛将张开
然后走下他的台阶

          二十二、

有时我感到自己游离在身体的外面

像海水推动石头

那时便有奇怪的音乐响起

        莹蓝的天空和星星
        有一只柁
               在水里漂
        在水里
               柁开花了

然后是一只鸟
将飞翼刺入波浪的心
然后，消失了

夜开始来了
你在台阶上听见它
           的脚步
墙外   有笑声
像盛放的橘子花

这些；你那么熟悉   这些
你并不陌生
你看见一只手
怎样像熟透的果子从肢体上掉落

接着掉下去的是肉
接着是骨头——它散了
像浪头在石头上开花

在它的背后是一只象牙的床
然后暗淡的水银似的光漫了过来
在它萤火一样的闪亮中我看见了寂静

      一个肢体：躺着
      一个肢体未醒

在厚厚的墙壁外面
有人在说话
      你走过去倾听
墙壁消失了
      然后是一个洞

一只蜘蛛爬了出来
背上闪着奇异的光

在它的背后   一块石碑在说话

所有这些都出现了
所有这些都消失了
然后是梦和清醒

像海水漾动着石头
有时我感到我游离在身体外面

那时身体像石头在睡着

          二十三、

一片奇异的叶子突然发出鸟鸣
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一个人
打开了门

但接着我们看见门外的雾像一件袍子卷了边
     然后是一架大的没有边际的白色的床
在它的上面有一个瓷器  像个陶罐

发出奇怪的音乐声   像从一个魔笛里传来
空间漾动着波纹

一些雕塑像一些小瓷人闪着青光
驾着风像鸟一样向我们飞来

在高大的殿堂：一座栅栏把我们隔开
一个女人   在殿堂的神案上昏睡
      她的乳房像两颗熟透的麦粒闪着光

透过她水一样的肌肤  我们看见她金子的心
它微荡着  像装着许多海洋的海螺

然后是水 它们像鸟一样飞到屋檐的上面

突然 我们看到空中颠荡着落下一片树叶
在它的上面跑过许多马匹  它们的尾消失
在它们的琥珀的头颈在另一端出现的时候

它轰响着落下了：
            在地上砸了一个坑
然后我们看到另一幅情景：
            荒野、石头 和一间茅屋

我们向茅屋走去 排着队 像一群殉难的人
但它不见了

         我们围着一个闪亮的陶罐奔跑
         我们找不到门

我们却听见了在那里面的我们自己的声音

            二十四、

在许多忧愁和患难的时刻
我们想起了亲人：他们像一些鸟一样
留在树杈上
         等待着饥饿   和水

我们想到了在异乡漂泊的我们自己的肢体
它们全没了知觉   被浮力推着前行
在一个奇异的领域里

而今   我们是一些患难的人
是抛弃了自己的心  和肝脏
嘴唇  和眼眶
以及听觉的那样一些人

在以前   我们试图走一条路
但总没有声音

这样我们来到了一个人面前以致他听不见：

他低垂着眼帘：像在为一个遥远的存在的地方把脉
那样   或者他睡了   他根本就看不见我们

我们是那么不耐烦：但必得从来   以便
引起他注意——这样已重复多次

（现在我们嘴唇干裂 眼睛发直 心里沮丧的很
虽然我们没有嘴唇 也没有心 还没有眼眶）

那些石头总会升起  在我们困倦得入睡的时候
我们总会听到声音 然后我们去寻找：

              找到的还是那块石头
              路径却不同了

现在我们狠了心 倘若 我们这样说
倘若那块岩石还在末尾 上面还坐着那个人：
我们就举起它 让它上升

像一些盲人   我们向那里摸去
却并没有人   也没有岩石：
               我们摸到了自己的肢体

我们知道我们在作梦 所有的人作一样的梦
也不奇怪   而且这些情景在梦中也曾有过
我们试着醒来

然后 听见了那声音

             结尾

这一首诗没有结尾  在我的疲倦支撑的限度
我可以一直写到死
写到你读不完它  最后终于感不到它

这首诗没有序   就像它
不知怎么就开始了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它似乎是一些梦中的情景：所以开始总感到模糊
我现在失去记忆

我是一个健忘的人：对一些细末的事物
和不相干的事理    正像你们知道的那样
我是一个诗人   而且：
                写了这首诗

我这样说是为了不致让你们认为：我是一个
虚构的人

我有纸 有墨水 而且
我自己握着笔

它是我自己的  为它  我花了一块两毛钱镍币

说这些当然不怕你们揭我的老底：
说我穷 正像你们认为的那样——
             我没有纸 没有墨水 甚至
             也没有这杆笔
我是虚构着写作的：凭幻想   用手指
写在墙壁

如今 我坐在椅子上：它已经多年了
而且已经陈腐   吱吱咯咯
坐在：墙壁、书橱和桌子中间（它们组成了牢笼）
像一个空洞的人：没有思想   没有动作
甚至没有灵魂

我是一个雕像  一团模糊：一堆泥浆

      屋子在很久以前就坍塌了 在这以前
      没有人   在这以后也没有人：
      我的话说给一片虚无的声音
      现在我退场

就这样消失   就这样消失  只剩下房子的
根基和这废墟

中沙河

赏习佳作，支持问好！

徐一川

阅读诗友长诗，多重意象，意识流手法娴熟，有超现实主义味道，欣赏问好友友！

水里鱼多

提读欣赏，祝创作愉快，秋祺笔丰。

赵秋水

多多批评，多多交流！

赵秋水

中沙河 发表于 2024-10-1 09:53
赏习佳作，支持问好！

感谢，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