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杨兵

师永平

第五十三章：杨兵
　　杜美玲的宿舍很漂亮，厂里效益一天好过一天，钱多好办事，嗖的一声，厂里的空地上就起了两幢职工宿舍楼。娟娟说咋她来的时候没这待遇。我说，还要啥待遇，你现在都副厂长，她不就个办公室主任。
　　娟娟笑着说，那还不是哥栽培。
　　娟娟这话说得没错，她确实是我栽培的，真要跟了周天宝，她那有这命？潇湘馆的第二天，陈学宝就给娟娟配了辆帕萨特，车是我去接的，陈学宝说万达木业效益越来越好，业务不断增加，为了表彰奖励，所以再配一辆帕萨特。
　　当着陈学宝的面，我没表现出啥高兴劲来。
　　陈学宝就问我咋啦？
　　我说，本来吧，您给辆帕萨特我是应该高兴，可问题是我们厂现在俩副厂长，娟娟开了帕萨特，而杨兵没开？大家会咋看？影响不好。您也知道，杨兵主管生产很有一套，而且是个得力干将。
　　得，得，得，就知道你是个见草就要捞兔子的货色。杨兵的车你们厂自己解决。
　　我还想说点别的，陈学宝说他困了。困了就是让我闭嘴，我也没在无事找事。车子陈学宝肯定跟娟娟说好了，我就一拉货的。
　　我打了杨兵的电话，杨兵说正在开会。
　　我说开个屁的会，厂里多大事还开会，我告诉他我在车店里看帕萨特，让他带着钱快点过来。
　　杨兵问那个店？
　　我就问了他这城市买帕萨特能有几个店，不会自己找啊。我没等他说完话就把电话给挂了，奶奶地，陈学宝害我出血。
　　其实杨兵跟我非亲非故的，我大可不必再给他配辆车，可问题是陈学宝的屁股我得去擦，娟娟开车了而杨兵没开，对陈学宝有影响，对我也有影响。再说了，江林的话让我很悬乎，悬乎的东西让我很谨慎，我得把万达木业的内部问题处理好，然后再想办法拿到万达木业的所有股份。杨兵是我培养的，狗养不乖就会咬主人，而且一口下去就能见骨。
　　杨兵的确是抱着钱来的，主管生产的人，憨厚老实，缺乏变通，那像娟娟，酒场上风化雪月成一片，却又不让那些男人得一丁点便宜，一杯酒就全把他们给收拾了。
　　杨兵和娟娟，我的左右手，因为开吉普车的事，杨兵意见很大。我说跑销售嘛，总得有点交通工具不是，杨兵才没说话，尽管没说话，可我知道他心里添堵。心里一添堵就有道墙，有道墙这风景就不是风景，这心思就复杂，就摸不透，我必须把他那堵墙拆了，拆了光线好，省得漆黑得啥也看不清。
　　杨兵说，咋的？要添车了。
　　我说，是啊，场里效益不错，打算添辆车。
　　杨兵就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我知道他那眼神的意思，他想问这车配给谁，但又不好问，所以眼神就特复杂。
　　我说，陈学宝给娟娟配了辆帕萨特，你想啊，娟娟跟你都是副厂长，娟娟开了帕萨特，那你咋办？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掏腰包，也给你弄一辆，钱带来了没？
　　杨兵头点得跟鸡琢食似的，他说带来了。
　　杨兵想说点啥又没说出来，他不善于言表。他要说的话其实我都能猜到，无非是让我破费了，以后一定好好干出成绩来之类的话。这话放五六十年代，那是一听一个中，一听一个满意，可现在都改革开放多年了，这话听着缺钙，没水色。
　　我让杨兵看看款式，杨兵说，不看了，我做主。
　　两张车子出自陈学宝的手，杨兵的款式颜色要不跟我们一样，那说不过去，必须一样，一样了万达木业的领导班子才团结，才齐心协力。
　　我摸着弧线形的车屁股跟杨兵说，这造型跟小姐的屁股一样，苗条、性感、细腻、光泽感极强，你小子别只顾开着这车去嫖娼，却把工作给落下。
　　杨兵就红着个大脸说，不可能，不可能，人是万达人，车是万达车，咋能干那事？
　　我说，你开开看，有啥不对劲说出来方便，等车出了门，回来就麻烦。
　　杨兵就蹦了上去，朝我笑笑才打着火踩油门，看着杨兵高兴的样子我就觉得没亏待他，陈学宝没为他着想我为他着想，以后真要有事要他来抗，我也就没啥好内疚的了。杨兵自然没我想得深，他当然不知道商场上的漩涡有多大，他只知道，努力干工作，他只知道我是老板，老板得讨好小工，他把自己当根葱了，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给的仪仗，我的仪仗也是钱啊，钱在商人手里，不下两个崽象话吗？
　　杨兵兴高采烈地兜了一圈风，他说感觉不错。
　　我说，不错就上车，顺便跟我去一趟天祥。
　　天祥房地产公司，我的老窝，做销售的几乎全军覆没，剩下一两个帮忙打点杂务的也是多年的老员工，策划、市场一些重要科室的精英仍然保留，点点人头，还有40多号人。尽管元气大伤，但精华仍在，精华在就好。天祥衰落的原因不仅仅是资金周转的问题，陈学宝有的是钱，天祥的衰落，人为的因素占一半，全国经济的因素占一半，大背景下，管理不善加之房地产市场萧条，衰落是必然的。
　　尽管梅子很不情愿当这副总经理，当着全体职工的面，我还是宣布了梅子的任命。我说今年天祥要打翻身仗，公司全体员工都必须打足十二分精神，为扭亏为赢做好准备。我说，为了打好这场仗，我们专门从万达木业抽调了精兵强将，梅子是房地产公司的老熟人，对这里情况清、底数明、上手快、排队准，希望以后大家多多协助梅子搞好工作。我说今后公司要整顿。整顿什么呢？整顿等、靠、要思想，整顿的主要内容就是能者上，庸者下。只要做出成绩来，不论什么文凭、不论什么资历，一律重用，换句话来说就是，多高的文凭、多深的资历，见不了效益，那也是白搭。企业的生命是什么？企业的生命是效益。效益靠什么来支撑？效益靠服务和质量来支撑。
　　我慷慨激昂地讲着，从来没有这么慷慨激昂过。我慷慨激昂的日子不多了，有这机会讲讲也好，也算是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告诉自己，奋斗会有收获的。
　　是的，我理所当然地相信奋斗就有收获，这么多年我一直靠这信念活着，就算喝饱盐水等着卖血的夜晚，我也没把这一信念给扼杀，我必须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张三疯的欺凌、村人的白眼、父母的早亡、学业的夭折、杨春慧的恶毒、祖坟的被挖，这一切的一切都靠理所当然存活。奋斗终于让我有了房子、车子，而且还有了万达木业的股份。现在的我比以前富足了，可现在的我却没有了当初那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奋斗就有收获的念头。是的，现实很残酷，现实的天是三月天，说下雨就下雨，保不准下一刻，就是闪电雷鸣。拥有是一种累，我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就算我明白了这话的含义，但真要叫我放弃这份累，绝无可能。这份累好啊？这份累让红袖在我面前成弯虾，让贵子见了我不再叫小辛，而改口称路南哥，这份累让沐君在靠海的阳台上显了白白的身子，这份累，张三疯哭了，书记乡长哈巴了，村人羡慕了，这份累，我帕萨特了，20%了，这份累要继续下去，马副市长已经接上头，陈学宝已经器重，尽管江林小刀小枪的暗处着笔，我依旧把杜美玲当成玩物。啥叫玩物杜美玲根本不知道，她自以为两腿就能把我夹死，她错了，高级了半天的杜美玲没想到她跟要价的妓女一样的性质。她喜欢玩，我陪她玩。
　　梅子当然不明白我慷慨激昂的演讲背后夹杂着怎么的情绪，她只是妩媚地看着我，说，咋没想到我口才还这么好。
　　我说那是，我不但口才好，其它地方也不赖。
　　梅子就笑了，她凑着我的耳朵说，那不赖的地方爬起来了没。
　　我说爬起来了，跟眼镜蛇一样，爬得老高，吐着红芯子，专等着咬人。
　　梅子就笑了，笑得眉毛都能捏出水来，这骚货，生怕离开天祥我把她蹬了。其实我不会蹬她，梅子比杜美玲安全，绝对旅馆、酒店的钟点房，尽管不卫生，但信誉好，而且消费门槛低。
　　
　　师永平
　　2009年8月25日于玉溪随笔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