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5:43 编辑
<br> “你先走/我站在此地望着你/放轻些脚步/别教灰土扬起/我要认清你远去的身影/直到距离使我认你不分明……”这是1931年徐志摩写给林徽因的诗,不想,就在当年,这位多情才子却因意外匆匆走了,倒是徽因站在那里望着他消失在世界的尽头。<br> 多年以后,在青春岁月里淋漓地挥洒浪漫诗情的我在徐志摩的康桥上徜徉,在水莲般的女子身边徘徊,沿着徐志摩的诗,对这个在徐志摩生命中占有重要位置的才女钦慕不已,而真正认识林徽因,却是在川南一个叫李庄的小镇上。<br> 李庄是四川省宜宾的一个小镇,1941年,因抗战几度辗转的同济大学师生终于在这个穷乡僻壤落脚,也是在那一年,林徽因与丈夫以及营造学社成员一起来到了这里,开始了他们长达六年的清寒生活。<br> 李庄是古镇,有着世界少有的“九宫十八庙”,当年李庄人就是用这些宫庙让仅有三千六百多的小镇容纳了一万多名同济师生。沿着古老的石板街道,我在这些亭台庙宇间找寻徽因的影子,希望看到一身布衣的徽因从小巷深处袅袅走来。可不知是我的脚步太匆匆还是因为李庄人把徽因藏得太深,我穿过了李庄的几条小街古巷,依然难觅徽因芳踪。<br> 当我终于在离小镇一公里多远农田边找到了徽因的住处时,已是几个小时以后。耳闻目睹在徽因的故居前,我的思绪穿过时空隧道,无法把它与当年那个在欧美过着西洋生活、在友人沙龙里因自己的才思和学识成为焦点的林徽因联系起来。<br> 在一片密密的竹林里,几间简陋之极的农舍,竹篾灰墙,青瓦木窗。房前绿草青青,已见冷清,屋后竹枝轻扬,更见落寞。透过窗棂,只能在光线很暗的室内依稀看到悬于堂屋墙上的一些图片,卧室内一张破旧的双人床很多地方的木头都已经因破朽而掉落,这就是那个只能用“惊艳”“脱俗”来形容的林徽因的住处吗?<br> 听小镇的老人们讲,当年,林徽因和他们一样,缝衣洗被,自己到街上打酱油买菜,晚上,也是就着昏暗的油灯和孩子们一起看书学习,也和他们一样常常挨饿受冻,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病弱小妇人。不知道这里住着的是林则徐的孙女,不知道这个一日胜似一日憔悴的小女人在这之前已经在建筑学上是举足重轻的人物。<br> 轻抚这寂寞的窗棂,放眼这清瘦的房舍,繁茂竹枝与这小院木窗相拥着,细柔的竹尾轻拂着青瓦屋顶,沙沙的声音仿佛还和当年在院中小憩的徽因低语,更增添了小院的静谧。我忽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我当年贫穷的家乡就用这样的几间茅舍招待了远来的贵人,而她居然就无怨无悔地在这里继续她最为深爱的建筑学的研究。<br> 在李庄,林徽因已经被医生宣布患有绝症,颠簸的尘土和贫病交加的日子已经让林徽因失去了昔日的美丽,病弱的身体如屋后的竹叶般轻飘,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小镇上,没有基本的医疗条件,甚至没有医院,没有一个正式的医生,这个被肺病折磨的女子,依然与自己抗争,让自己的生命以最独特的方式继续它一如既往的美丽和坚强。<br> 没有电灯,没有咖啡,没有电话,缺少纸张,繁华落尽后的林徽因和梁思成在这贫病交加的日子,拒绝友人的邀请,在四面透风的农舍里,一起完成了中国建筑学上举足重轻的著作《中国建筑史》的写作,用英文撰写并绘制了《图像中国建筑史》。支撑他们的除了那对理想不言放弃的追求,还有就是对建筑学,对中国建筑的深爱。<br> “等你走远,我就大步的向前/这荒野有的是夜露的清鲜……”林徽因以美丽和才华以及自己独特的个性让三个男人爱她一生,人们关注她的多是她的浪漫与作为女人的风情,可今天我才更深切地了解了她,一个将浪漫的情怀和人生的写实完美结合的女子,她的生命和信仰其实一直都在中国的各种建筑中穿行。她怎么能不让我钦佩和爱慕?<br> 徽因一心要把艺术创造与人的日常生活需要结合在一起,就在来李庄之前,她就带着病弱的身体,和营造学社的成员一起走了中国的15个省,200多个县,考察测绘了200多处古建筑物,与夫君梁思成就了中国建筑史上美丽的神话。诗与文只是她生命的偶尔点缀,所谓的浪漫也被她对信念的追逐所淹没。<br> 站在在这个当年可能冷清今天更是冷清的院落里,我理解了金岳霖对她终其一生的爱,理解了为什么她在百年之后还能让世人倾情,理解了她和梁思成直言毛主席不要在北京发展重工业,要把一个“活着的博物馆留给后人”的勇气和不屈,理解了他们内心对中华民族古建筑的深爱与在文明发展招牌下这些古建筑的消失给她带来的内心伤痛。<br> 看着堂屋里徽因模糊的照片,我在阅读这个中国历史上以自己的成就和独特魅力独立于人心的女子,她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在生命的最后日子,成就了三件事:一起作为新中国国徽的主要设计者,抢救了景泰蓝,参与人民英雄纪念牌的设计。<br> 徽因,能在欧风美雨中自在地吸取建筑学的精华,也能忍受极度的贫困在中国的土地上坚持心中的理想而耗尽生命。她是怎样一个有韧性的奇女子。<br> “你先走/我站在此地望着你/放轻些脚步/别教灰土扬起/我要认清你远去的身影/直到距离使我认你不分明……”再次想起这首诗,却成了我想对徽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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