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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拥君:两个人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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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2 07: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4:53 编辑

孙拥君:两个人的江南——评冬箫《江南的雨水,江南的灯》等诗 <br> &nbsp; &nbsp;<br>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 孙拥君<p> &nbsp; &nbsp;我19 岁那年到杭州,推算起来已过20年。那是我第一次来到浙江。后来多次路过这块土地,有一次独自往浙闽边界雁荡山步行,途中遇雨,在飞云江一带目睹夜河上投放、漂流的纸灯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读到浙江诗人冬箫的《江南的雨水,江南的灯》等诗,我是那样激动,感到非常亲切。<p> &nbsp; &nbsp;日本著名学者竹内好曾提出文化构建中“主体缺位的肤浅状态”,发人深省。诚然,浏览一些作品,我们既看不到传统、古典、民族、地域的根基,也看不到现代、开放、创新、秩序的稳健。作家及其精神家园的存在方式,迷失在形而上学的“欧化即现代化”的雾岚里。匆忙舍弃自己的“本土”,又未能成功踏上诗歌的“新地”,促使诗人及其作品处于飘摇不定的悬置状态,有的销声匿迹。令人欣喜的是,诗人冬箫立于江南本土,打造具有湿润光泽的江南诗。他找到了“江南”这一特定的创作主体,也把自己融入主体之中。请看《江南的雨水,江南的灯》,江南的鱼为何“围着几条影子窜出水面”?是因为“一枚裂缝的灯火游在水里”。有限光度的“游行”,激励鱼儿的探索。“脊背上响起了一两声古朴的梅雨”,既点出江南雨季的特色,又引人入胜地从鱼的“脊背”,使我们想到江南民居的屋脊,想到江南人乃至国人的脊梁。这是一种信念和力量的积蓄。夜行者没有这种信念的支撑、力量的推动,是难以完成朝圣光明的长途旅行的。<p> &nbsp; &nbsp;诗人的写意建立在深厚江南历史文化的基础上,第二节及时推出“一个长袍老者”,他站起来,整个江南的历史似乎灵动,有了一种必不可少的模型。诗人的高明在于把“老寿星”当作一个媒介,他关注的是老者手里“留下一盏青铜灯/恍若抛下一枚岁月的铜板”。这盏古老的灯,无疑是人类文明历史的见证,倘若静放在博物馆,无疑是考古学家探询的对象。然而,诗人不会那么简单地让“历史之灯”束之高搁,他要凭借当代诗人继往开来的诗歌使命感,让这盏“过时的灯”复活,复活在梅雨季节的江南之夜。灯光是灯的生命,是灯的灵魂,也是夜的眼睛。因此我们在自然的雨夜,看到“时间爬满雨水的花纹”,这时间是实时的,也可以是“过时”的。一如人类社会的进程,我们直接践行感知的是现在,现在的来路却是漫长的沉甸甸的过去。<p> &nbsp; &nbsp;江南的雨水,江南的灯,始终围绕游鱼展开,在某种程度置换成游鱼的布景。没有鱼的游动,时光的雨水和历史的古灯,就成为一种单纯的意象,一种概念的抽象。鱼儿,在江南的雨夜承担了看似轻盈、其实非常厚重的角色。它超越低级动物的范畴,跃升为开拓、奋进的人生况味。它“从淌水的石阶上岸”,逆流而上的身影,难道不值得我们为之动容、为之震撼吗?<p> &nbsp; &nbsp;鱼的意义似乎是乡情,是迷惘之中的思考,是突破向上、猎取光明的幅度。茫茫雨夜,“一枚裂缝的灯火”暗示什么?是老墙裂缝的泄漏?是突破樊笼的挣扎?是动态液体的扭曲?还是古灯的另类重影?它明明白白把握现实,却又与过去有着无形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一个模糊的童话,一个暧昧的寓言,更是一个光明的暗示:江南雨夜本身就是一个湿度浓郁的“发光体”,不是有“黑暗也是一种光辉”一说吗?“裂缝的灯火和青铜灯/点得亮潮湿的江南?”这是一个疑问,实则是一个无须回答的设问。作者前面的描述已经回答了一切,我们需要历史明灯和时代灯火的指引,但如果没有鱼儿的游动,那些亮光就显得十分空洞。最终依靠的仍然是探索中的生命,那是真正的不可替代的光源,是点亮大地、点亮思想的野火,是永远不会西沉的“我的太阳”。<p> &nbsp; &nbsp;再看《忍耐》,一朵玫瑰的生存颇具人的特征。在兽性、神性、人性的图谱,诗人没有离开江南“游鱼”的人格化,依然把人性确立为创作的主体。玫瑰曾经灿烂,恰似人的命运。即便在风中“晃悠”——那也不过晃悠而已,终究是幅度有限的“钟摆”,不危及整体生命和整体美的存在。然而,“生命落下,碎裂”,恐怕不是自然风力使然,而是功利主义的人为。将玫瑰制成花茶在经济学家眼里天经地义,在买卖双方眼里无可厚非,但在诗人审美领域可能是一种难以饶恕的“刑事犯罪”。诗人既然不肯让历史的青铜灯束之高搁,自然也不轻易放过“摧花”的经济行为,因为在他的眼里,玫瑰不是经济作物和生产加工的原材料,而是饱蘸人性的爱之神、美之神。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护花使者,而是一个试图站在特别法庭上的法官,然而他找不到可以锁定的真正的被告——那时一种无处不在的强大的习惯势力和经营理论。他也找不到原告,因为“受害者”奉行忍字头上一把刀的信条,根本就没有想到起诉,最重要的是无处行使起诉的权利。“还说些什么?一壶玫瑰花茶吗?”——这样的发问似曾相识,是的,我们在“点得亮潮湿的江南?”里领教过诗人的无须别人明确回答的的设问。这不象一个专业律师的口吻,因为诗人要审判的不是具体的个人,而是“全面”的以拜金主义、实用主义为基础的摧残生命之美的“集体意识”、“集体行为”。当风情万钟的玫瑰被风干、爆炒成木乃伊一般,诗中那个“我”显然坐不住了,他站了出来,但没有英雄主义的表现,所做的不过是“从碎口的颜色/找到你破损的嘴唇”,随后的发问因为长期压抑而“轻描淡写”缺乏冲击力。这与“忍耐”的命题一致。“在没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个人”——中国伤痕文学留下了这样壮烈的句子,然而,在“钱本位”“官本位”引领“英雄”的人类社会,“在英雄辈出的时代,我仍想做一个人”,显得更加迫切和庄严。因此,诗中那个寻找破损玫瑰的形象,尽管离“高大全”很远,但更加真实可信,更能赢得我们的文学认同和尊重。<p> &nbsp; &nbsp;忍耐是出发点,是过程,是一种局部的可以扩大的理性存在方式,不是最后的目的。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把“沉默”换成“忍耐”又有何妨?“忍耐者”未及爆发就在缺乏人性的“人为”里丧失了鲜活的自我,这样的人间悲剧,古今中外,难道还少吗?<p> &nbsp; &nbsp;这首诗“我”和“你”,与前一首“鱼”和江南雨夜,均形成相应的对应、对称、对话关系。梅雨,灯火,老者,构成江南的“大我”,与自我的他者化———鱼,既对立又统一,互为客体又互为主体。《忍耐》中的“你”——玫瑰,无论虚实,都代表至高无上的仁义、博爱和美学。诗的基调定位于“我”和玫瑰的内心告白,让我们感觉到玫瑰的动物属性和社会属性。最后两句,“你”一一句简单的话告诉我“没那么简单”,虽然轻轻一句,却如远天隐隐滚来的雷声,摄人心魄。“远远地,你是这样告诉我”,使我们不难发现“我”和“你”拉开的时空距离。我们知道在《圣经》里除了耶稣基督,谁也不能复活,然而凋敝风干的玫瑰为何还能“说话”呢?我们可以假定另有一个女人在冬箫创设的诗国,弥补对话者的缺失。但这是下策。最好的理解应是此诗的隐喻:形体的消亡不等于精神的幻灭。相反,形体的扭曲和异化,可能导致精神品质的进一步提升,使之更加突出地引起我们的注意。复杂往往隐居于简单之中,在植物性玫瑰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人性化的玫瑰。肉身可死,人性不泯。“我”和“你”的对话实质是和人性的对话,和思想的对话,和品位的对话。因此,无论“我”和“你”距离有多远,哪怕相隔千山万水,也能听到这种“灵魂的声音”。<p> &nbsp; &nbsp;常言道:“人往高出走,水往低处流。”往高处走,在我们人类组合的广大城乡已有了超越自然旅行的意涵。它经常作为一个褒义、炫耀的俗语,忘情地投入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怀抱。《把泪水留在山上》似乎与此唱了不和谐的反调。“山有哭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道破山的痛楚和无奈。其根源在于“我把泪水留在了山上”,看来山哭是假,人哭是真。山,原本是地壳运动的产物,是某种高度和伟岸的象征。攀登者,探险者,游猎者,流亡者,可能面临种种难以意料的困顿,遭致足以抵消自负、平抑张狂的失败,从而大大减弱“人定胜天”的群体口号的分贝,使“征服自然”“征服宇宙”之类浪漫主义理想,益发接近“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的神话传说,既没有科学性,也没有文学性,更谈不上“合法性”。也许失败者的悲伤久久难以释怀,但泪水再多也有限,无法形成山洪爆发,也无法往低处流。把泪水留在山上,盲目和狂悖荡然无存,这就有了“低下头”的姿势。虽然不能简单地与罗梭的惊世忏悔相提并论,难以与巴金反思文革的自我批判同日而语,但毕竟是一种在大千世界面前谦卑的姿势,是人类把世界假定敌人并与之战斗后的深刻反省,从而表现出对世界的顺应、敬畏、改良的勇气和睿智。高处不胜寒,这时候目空一切的人类容易低头沉思,并接受内心的秘密审判。人类的觉醒,乃是拯救人类的灵丹妙药,也是人类免遭自我毁灭的唯一选项。<p> &nbsp; &nbsp;这首诗中“鸟的影子”,成为“比较学”的重要坐标,成为“鲜花浪漫”美好生活回忆的载体。我们可以理解为原始的欲望、骚动的爱情、神秘的侣伴等等。“这里的星辰/曾经闪烁在两个人的眼里”,诗人一反前两首诗“我”和江南、和玫瑰那种边缘化的含蓄,面对大山,面对世界,公开宣称“两个人”的存在。“闪烁在两个人眼里”的是比山不知高出多少倍的星辰,代表了宇宙,代表了恒定的不为人知的真理。这就出现了“仰望”,产生了信仰和朝拜。江南的山,或者说是中国的山、世界的山,被无形中赋予“圣殿”的底盘,成为仰望者的最佳依托。<p> &nbsp; &nbsp;与安徒生《卖火柴的小女孩》中那个小女孩相比,“我”无疑是幸运的。他不必靠卖火柴为生,也不幻想缩在冬夜街头划火柴取暖。他划亮火柴,主要不是“展现光明”,以光明的制造者自居,而是要燃烧,要以足够的温度“把泪水和山的背影烘干”,这是一种神圣的使命,反映了走出梦境的人类对自然、对社会、也对自己高度负责的态度。既然是人的泪水留在山上,就别指望遥不可及的太阳出来收拾残局。解铃还需系铃人,在哪里跌倒,就在那里站起来;在哪里亏欠,就在哪里偿还。这是一种伟大的“赎罪”。当泪水蒸发不见,烘干的“背影”肯定还在,这样的“标本”更易长存于世,供当代人,供后人审视、洞察和研究。<p> &nbsp; &nbsp;在一个夏季和一个冬季,在那两个季节的一个烈日炎炎的白天和一个大雪初停的深夜,我坐在中国北方的列车上,路过唐山,未能下车看看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保留的一块残桁断壁。读冬箫的作品,尽管理智提醒我可能不准确,但我仍把烘干的背影、爆炒的玫瑰、潮湿的江南,和那场地震的有关遗迹联系起来考量。那种美,是残缺的美,是人类在废墟上建设的反思的美、清醒的美和自我疗伤的美。我欣赏冬箫以江南的本土意识为先导,以江南的人、人的江南相互对应,使诗歌的主题地位得以稳定、变通、发扬光大。他找到了自己和自己江南的诗意存在方式,以游牧式的文笔为我们艺术地、多义地、放大地再现了“两个人的江南”——那是此岸与彼岸、亚当与夏娃、虚无与存在、完美与残缺的江南,是“我”和“你”心史相通的世界。<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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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2 08: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4:53 编辑

***** 版主模式 *****<p> <p>该贴子是管理员从<a href=forums.cgi?forum=2>中国诗歌</a>转移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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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6 18: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8 04:53 编辑

解读得很好.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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