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马俊华关于诗歌的小说:安眠药

majh

安眠药<br>马俊华<br>我换好了衣服，泡好了茶，在桌子前坐直身子，对门口的护士喊了声：“可以啦。”我的声音刚落下，门就嗵的一声开了。好像外面有个人在通宵地等着，已经急不可耐了。大概是他使的劲太大了，顺着猛然敞开的门一下子摔倒在我屋子的中央。<br>没等我站起来扶他，他自己先仰起脸，噗地跳了起来。那是一张极度疲倦的脸，灰暗憔悴。“天啊，一个大烟鬼！”我在心里暗暗猜测着，“还正犯着瘾呢，这就是我今天的第一个病人！” <br>“困死我了，我睡不着觉，眼睛一个一个夜晚地睁着……别以为我是打更的，我不是，我害着失眠症，已经有十二年了。这两年越来越厉害。我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药，都不管用。安眠药都快成了我的一日三餐。至少从昨天早晨到现在，我只吃了一瓶安眠药，除外什么都没吃，还真不饿。可我还是睡不着。医生，你帮帮我，实在不行，你就给我打冬眠灵，我要睡觉。”“打冬眠灵可不行，那是治精神病的药物，我没有权利开。”我立即制止了他的非分之想。<br>待详细问了他的病情后，我说道：“光靠药物也不行，你要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比如，加强身体锻炼，入睡前跑跑步………”可没等我说完，他就抢白道：“我怎么不锻炼？为了能睡上觉，我连马拉松比赛都参加了。我天天跑步，最多的时候一天跑四十公里，跑得我腰酸腿疼，浑身没有一点劲。我原以为能睡个好觉，呸，还是睡不着。我快疯了！大夫，你帮帮我吧，现在科技多发达呀，难道就没有研究出能治好我的病的药？”他的声音近乎哀求了，让我不得不决定下猛药了。<br>“药是有的，是我们自行研制的，临床效果很不错，您不妨试试。”说着，我就在处方笺上写下了药名，递给他。“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服用，不能多服。也就是说，每天入睡前最多看一页，不能多看，看多了会产生副作用，严重的会患上精神分裂症。”他一把扯过处方笺，就像一把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又有些怀疑：“我记住了。这药不用吃，用眼睛看？这药能行吗？”“行，肯定行！”我安慰着。“谢谢大夫。”他半信半疑地走了。<br>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他又推门冲了进来，对我大吼道：“你耍我呀，太夫，这是哪门子药？！”说着，他挥舞着手里的药，哗啦哗啦响，“这是书，不是药。还是什么诗集，瞧瞧，什么鲁迅文学奖获奖诗集，乱七八糟的，我从来不读诗！”“这不是书，不是诗集，是药！”我也抬高了声音。大概是我的高声驳斥把他镇住了，他呆呆地盯住我。“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要是不相信，你就把药退回去，另请高明去吧！你好好看看包装盒上的说明，那是药还是书？”他听了我的话，便把拎在另一只手里的包装盒凑到眼前，仔细地看着，嘴里还小声读着：“成分：诗歌、油墨、白纸、水胶。功能主治：重度失眠症，精神极度抑郁或极度亢奋。用法用量：阅读，具体篇幅遵从医嘱，切忌口服或多读。批准文号：国药准字ＧＫ４５６３１２７８……”“行了，回去慢慢看吧，我这里病人很多。一个疗程后，也就是一个半月后，再来复诊。”我有点不耐烦，他只好很不情愿地出去了。<br>一个半多月后的一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上班，换好了衣服，泡好了茶，在桌子前坐直了身子，对着门口的护士喊了声：“可以啦。”我的声音刚落下，门就嗵的一声开了。凭经验，我知道这是用脚使劲踢开的，我吃惊地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一手提着一大包东西，往我的桌上一堆，因为放得不稳，里面的东西花花绿绿地撒了出来。我担心是易燃易爆危险品，就急忙查看，发现各种精制的包装上写着“极品海参”、“特级猴魁茶叶”、“中华香烟”等。我更吃惊了，仰头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这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红光满面的脸，正像一尊弥勒佛一样对着我眯眯笑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心意？”我困惑地仰着头。“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就是一个半月前找你看病的那个失眠症患者。真的想不起来了？”<br>哦，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是他！睡眠的作用真是大，能把一个大烟鬼变成一尊佛！”端详着他那满面的金光，我暗暗惊叹着，心情也放松下来了。我打趣道：“怎么样，看来效果不错呀。”“效果绝了，十二年来，我终于睡上了好觉。你真是个神医，华佗再生，妙手回春呀！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真想给你磕三个响头，可这地方太小了，都弯不下身子。”<br>我继续打趣道：“不怀疑那药的效果了？”“不怀疑，不怀疑。那真是灵丹妙药。你说这帮人是怎么琢磨出那些句子的，真像神奇的符咒。我只要看上两三行，就眉头发紧，太阳穴发胀，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轰隆一声，掉进一个大窟窿里，人事不知了。等睁开眼一看，哈哈，天光大亮。我一看表，早上七点半，一分都不差。真感谢那些作者，他们是医学天才！”我警觉地问：“你没多看吧？”“没有，不用你嘱咐，我根本就看不下去，最多看到第五行。你放心，不会有副作用的。”“那就好。从明天起，你就不用服药了。那些药也失效了？”“失效？怎么会失效？我还想继续用呢。”“用不着了，那上面的字迹都会自动消失的。因为再看下去，不仅对睡眠不好，你还会患上精神病。好吧，就这样吧。我这里病人多，你回去吧，东西也带走。”<br>听到我说让他带走礼品，他坚决不肯。可拗不过我的严正态度，他还是把东西拿回去了。事后他觉得很不过意，第三天又给我送来两面锦旗：一面写着“华佗再生”，一面写着“妙手回春”。我照收了，它们分别是我收到的第４６７和４６８面锦旗。这些锦旗都是重度失眠症患者送的。可我清楚，我心目中的神医，根本不是华佗，而是当代的那些著名诗人们。<p><p>

文秀

不错的小说.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