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雨水从檐前滴下来

龙章辉

雨水从檐前滴下来<br>龙章辉<p><br>刚才还是蓝缎子般莹莹的天空，不知被谁挪进了一块黑绵绵的云团，就放在靠山尖的那一角天上，悄悄地孵起湿湿的雨意……<br>伞状的阳光慢慢收拢，天渐渐黑下来。<br>少年从书页上恍然感觉到天光的变化，他揉揉眼睛，起身推开木格窗——<br>禾场坪里，一只母鸡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几只小鸡仍然在墙角的石缝里费力地觅食着烂漫的童真时光。卵石垒砌的院墙上，一根粗壮的藤蔓竖起一张张硕大的瓜叶，像在凝听着什么。院墙外边，是一池挤满了萸荷和绿薸的鱼塘；每年开春，父亲总要从少年手里拿走少年在正月里积攒的压岁钱，再从鱼贩子溜圆的木盆里换出几大捧活蹦乱跳的鱼苗子，连同少年酸溜溜的心儿一起，投放进春水盈盈的池塘；柳河的桃汛开涨的时候，那一尾尾甩着水波的鱼儿竟然懂事地将白乎乎的嘴唇探上水面，将少年的心吮得一阵阵痒、一阵阵欢。紧挨着池塘，是一大片漾着春光的水田，一波一涌地铺向远处的山边。正值插秧季节，许多人影在田畴里晃动，那里边就有少年的父亲和母亲。在少年的情感地带，父亲是宽厚的；而母亲，生产队的妇女们都叫她“铁匠”，取笑她发起怒来打少年就像打铁一样狠，少年每次挨打时，父亲总是宽厚地站出来，挡住发怒的母亲……<br>就在这时，少年听到了雨点砸在瓜叶上的声音——<br>啪——啪——啪啪啪——<br>先是稀稀的几滴，稍后就密集起来。节奏短促、明快的雨点在瓜叶上弹奏起纯正的乡村音乐。少年看见那些瓜叶在浓密的雨点下不停地颤动。少年忽然间有点同情起这些瓜叶来，他觉得这些瓜叶就像是一个人突然遇到一群人的围攻一样，躲都躲不开。那份无辜和无助让少年的心涌起一股莫名的忧伤。<br>由于少年的木屋靠近这片田垄，那些刚才还在劳作的人们纷纷从水田里拔出泥脚杆子，从不同的方向跑过来躲雨。少年的父母搬出椅子和板凳，招呼大家坐。由于都是泥脚杆子，人们不好意思进房，怕弄脏地面，便一齐挤坐在屋檐下。浓烈的汗味和呛人的烟味开始在屋檐下弥漫。<br>随着雨点的猛烈，瓦檐口奔下来一条条溪涧般的水流，哗哗的，亮亮的。人们一边诅咒天气，一边伸出泥浆浆的脚杆让屋檐水冲洗。少年看见一条条腿上那冒着热气的泥浆幡然脱落，一截截黝黑油亮的脚杆儿被洗了出来。人们却仍不想收回脚杆，仍旧让屋檐水刷刷地冲着，仿佛很惬意似的。好些人还将脚指头丫开，让雨水从一个个脚指丫丫间流过。那份滑腻腻的惬意感让少年也忍不住想去试一试，但想到自己白嫩的腿肚肯定会招来人们的嘲笑，只好呆在房里不出声了。在农村，半截黝黑油亮的腿杆是勤劳的象征，村里与少年一般大的都拥有了，但少年的父亲望子成龙，一心指望少年读书成材，没怎么让少年下地干活，因此，少年白白的腿杆儿成了同伴们的笑料；平日里，少年很少绾起裤脚走路，伙伴们就又送少年一个“相公”的绰号，远远地看见少年走过来了，伙伴们便挤兑着眼色，学着古装戏里那些相公小姐的模样，齐声喊：相公配小姐、相公配小姐——喊完就哄笑着四散了，让少年着实懊恼了很长时间。<br>坐了，闲了，就生言语了。屋檐下热闹起来。<br>少年先是听到有人取笑坡上的婶娘，笑她白天将男人拴在裤带上，只有在夜里才翻身做主人；婶娘随即反过来驳那说话的男人——大喜哥也，那晚你来我屋里听壁脚，还被老娘泼了洗脚水哩，怎么地，就忘了？驳得大喜口丫丫地说不出话来。人们便齐声起哄。不留神婶娘将大喜翘起的双脚猛地一抬，大喜便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于是人群里又蹦出几个妇女，下死力气去扯大喜的裤头，吓得大喜连连求饶，方才罢休。人们的话题遂转向别处，都是乡里常闻的段子，荤素交杂的笑骂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屋檐下交织，少年的心渐渐感到温润起来。<br>良久，少年才发现，坐在檐廊东头的一个叫九香的女人始终不发一言，只抿着嘴笑。少年觉得九香抿着嘴笑的模样其实挺好看。九香是下放知青，到村里插队时与民兵大李谈恋爱，理所当然地遭到全家的反对，九香寻死觅活，怕出人命，家里只好依了她。谁知大李不争气，结婚三年了竟没能让九香的肚子翘起来，婆婆的脸上一天比一天难看了。有天夜里，两口子一嘀咕，竟然决定去“借种”，对象是三队的一个退伍兵，地点在生产队的仓库楼上。怎料屋漏偏遭连夜雨，也许是那晚的月色太撩人了，身强力壮的退伍兵把九香弄得娇哼哼地、软绵绵地，居然惊动了从大队部开会回家的民兵营长。那年月不兴讲人权，民兵营长毫不犹豫地叫人将两人赤条条地捆在晒谷场边的电线杆上，天亮后在大李的百般恳求下才放人。九香一个城里妹子，哪里经得起这样丢人，家都不回就直接跳河去了，却又被救了起来，死也死不成，只得活下来，从此人前从不抬头高声。因了这一段惊心动魄的传闻，少年对九香充满了好奇，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一勾头一低首、抿着嘴淡淡一笑的模样。九香似乎也感觉到什么，目光朝着少年这边瞥过来，少年顿时满脸通红，九香却又抿着嘴笑了。<br>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乌云里探出头，伸出千万缕金光将雨的大幕霎地收拢。田垄上，一丘丘水田溢满了亮花花的阳光，一道道渠沟奔走着草香香的阳光，一个个牛蹄窝积攒起密汪汪的阳光——清新、跳荡的阳光，真好啊！人们站起身，伸懒腰，陆续走出少年的屋檐，走进了雨后明晃晃的阳光里。<br>这一切就像一个梦，不期然来了又不经意地溜走了。<br>少年望了望屋檐，先前那一条条奔淌的流水已飘成一线线，又变成一滴滴……却恍若一群不忍离去的孩子，仍在痴痴地滴、滴、滴……<p><p><p><br>

拂晓

黄粱一梦！

文秀

哈哈,好梦啊.

龙章辉

梦的背后是悲凉!

翩翩燕

少年的时光如水流.流去的是怆然.问好.

龙章辉

下面引用由翩翩燕在 2005/10/30 08:02pm 发表的内容：<br>少年的时光如水流.流去的是怆然.问好.<br>

<p><br>问好兄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