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张坚

暮色四合<br>文/张坚<br>银灯繁华，一切都显得那协调，匆乱而过的步子、糟杂的车擦声、略带妩媚的打笑、劣质KTV传出的渐断的走调音乐，仿佛都是在为了迎合一个城市的降临。这就是大都市的诱人所在，或者说是魅力。当然我更喜欢使用后者，理由不是因为我是一个与文为生的人，而是因为，我觉得，但凡诱人的东西只能出自内心，外在的只能片刻吸引你的目光或让你怦然心动，但都不长久，它是那样的脆弱，经受不住点滴考验。<br>从医院的办公楼下来，那些褪去医生护士工作衣的脸变得有些陌生，她们是我的同事，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有，她们对眼前的景色有另外一种看法，每个人至少都有一种看法，这与她们赖以消磨的时间是相似的。在她们的办公室里，她们手握毛线针的姿势同书写处方时一样优美，让人惊叹。那时候，病再危重的人只要看着她们一丝不苟地穿针引线，内心的痛楚必会减轻不少。而我没有那个本事，坐在办公桌前，敲打出那些干瘪的文字无法让人抵消痛苦，相反地，只会增加痛苦。<br>我的可亲可爱的同事们陆续走出了门诊大楼，然后在院子礼堂的空地上随意伫靠着，或继续谈论着各自在上班时间偷闲买到的便宜菜，一斤肉比上午便宜了一块二，这将是回家张罗晚餐老公称赞的好素材，或聊着儿子下个星期要进行的单元测试，是不是该增加两天家教了，或互相扯着对方不知道是几年前淘来的衣服，一边比划，一边略带夸张地称赞该衣服布料的结实、质地的纯感以及做工的细致，最后收尾的话当然是这套衣服的价格，此时，我才真正地从内心里佩服女人对夸张手法运用的娴熟。<br>天色比她们之前鱼贯而出时更暗了一些，视力不好的已经停止了挠骚，正把话题转向医院班车不准点到来，比较肥胖的不知是在骂开班车的司机还是管理班车的负责人，一会儿跺跺脚，又生怕弄坏了高跟脚，只小心翼翼翘起她们的大臀朝医院门口张望，似乎班车的到来与她们的意愿有着极紧密的关系。<br>这时，几辆在暗色中看起来好像也是黑的但实际上是红色的轿车从门诊部左边的行政大楼开出来，速度缓慢，司机很有礼貌地轻声掀了掀喇叭，“的-的”，当她们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全都不由自主地往礼堂门口退，其实留出的空地足够车子通行，但她们知道，车子里坐着的人如果看到谁没有主动往后退，可能改天在上班时间去市场买菜的事情就会被当作一个严肃的例子拿到周会上进行批评，当然可能是不点名的，但是肯定会点出科室。她们深知其中的奥秘，对领导的尊重就是一道无形的护身符。<br>我戴着八百度眼镜的近视眼已看不清驶出车子的车牌，但我清晰地知道，这些车是红色的，清一色的红，牌子是皇冠和别克，车牌尾数是三个八之类的连号，我的记忆帮我记住了这些车主人，它使我在日常正常的工作当中免受更多跑腿，虽然我并不讨厌跑腿。在暮色四合，白天即将交还给黑夜的时候，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用了，但我的意识却更多深刻了，暮色来临，它是一种可靠的指示，从工作了一天的医院回到租处，可以享受一顿并不丰盛的晚饭，在这么一个特殊的过渡阶段，没有人将会对它进行详致的描述，因为千篇一律，因为不值一提，因为无人倾听。<br>不知不觉当中，这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已经上了久违的班车远去，去重复她们每天都要重复的故事，去面对她们每天都要面对的沽名钓誉，把琐碎的下饭，咀嚼、咽下、消化，再排出。一次新陈代谢就这样完成。其实，当我写到这里，内心的悲哀感已猛然窜至头顶，她们的千篇一律不正是自己的千篇一律么？只不过，她们暮色下的开场和谢幕是拥挤的，而自己只是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一根更为孤独的柱子，在没有人关注自己的时候，不得不关注别人。<p>

拂晓

暮色其实很美<br>我常常这样觉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