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人的品质

独孤哲思者 · 发表于 2005-11-28 00:10:00

论诗人的品质 　　诗是诗人写的，而我以为写诗可能会需要技巧，但诗并不仅仅是技术活儿，而是诗人自己的品质，自己的精神，通过简直可以忽略的某些技巧而实现的凝结。所以在当今论诗者众而论诗人者寡的情况下，我想论一论诗的制造者－－诗人。 　　 　　诗人的第一个品质，也是最基本又最重要的品质，我以为是真诚。 　　有关诗人的第一个品质，我的我素来非常害怕会成为名言的口头禅是："有些人即是一辈子不写诗，但也是诗人；有些人即是写一辈子的诗，却永远也成不了诗人。" 　　而我的这种口头禅里，所隐含的尺度就是"真诚"，它所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真诚的人即是一辈子不写诗，也是诗人，而不真诚的人即是写一辈子诗，也永远成不了诗人。无疑，这等于是说不是"愤怒出诗人"，而是"真诚出诗人"。那么，一改"愤怒出诗人"的传统说法而说"真诚出诗人"，是否有什么标新立异之嫌呢？我以为没有。因为，根据我长期的观察和感受，不真诚的人是不会愤怒的。他们虽然有时候也会感受到屈辱、难堪和痛苦，从而在内心深处有时也会萌发一丝一毫的愤怒，但总是会很快地克制住，－－不是因为不敢愤怒，就是因为有更大的算计和阴谋。而且，凡不真诚者，不是怯懦之辈，就是自私自利、永远只受私利驱遣之徒，前者不敢愤怒，后者则只能仅仅为自己的利益受损而愤怒，而且当他的利益与别人的利益一起受损时，他只会怂恿别人去愤怒、去抗争，而他自己则会冷静地躲藏起来，甚至还会跑到共同的敌人面前献殷勤，表现自己的大度，以衬托他人的狭隘和容易冲动，从而实现"化敌为友"的目的。而这也就是说，凡不真诚者，绝不会为共众的利益、正义的事业而愤怒的。可是，"愤怒出诗人"中的愤怒，根本上是指正义的愤怒，而不是指一己之私利受损而产生的愤怒。由此可见，真诚是愤怒的基础，愤怒是真诚的结果，从愤怒中产生的诗人，在根本上是从真诚中产生的。 　　而真诚对于诗人和诗的重要性，远不在于是否会因此而产生愤怒。 　　在于－－，唯有真诚的人，才是对于整个世界不设防的人。而对于整个世界不设防的人，也就是勇敢的人，是勇敢地面对整个世界的人，永远向世界袒露着自己的胸膛的人，是以其敏感、柔弱而易受伤害的神经去触摸粗厉、尖锐、病毒横漫的世界的人。从而唯有这样的人，才能经受世界的风风雨雨，才能会产生极其丰富而极其真切的感受，才有可能迫不得已地去借助诗之笔而倾诉内心之所有。 　　（－－而唯有这样的人的诗，才有可能成为人们通过它去感悟世界、体验人生的窗口。否则，人们何苦要非常辛苦地将自己庞大之躯体、鲜活之生命硬塞进那些僵死而极端狭窄之文字而作什么"读诗"之蠢事呢！） 　　相反，一个虚伪、胆小的狡诈之徒，就是一位可以说是命中注定或自甘堕落的小偷，他除了处处设防、永远逃避以外，就是不断地撒谎，以谎撒以装腔作势来弥补、圆满他卑微、可怜、残缺不全的存在。他不仅不会勇敢、坦诚地面对世界，而且一生总是逃避来自任何一方的压力，是墙头草，是满大街被人践踏、被风驱赶着的草渣，纸屑，永远奔命于风浪的前面，甚至为了逃生，难免总是要厕身于任何一块恶臭、肮脏之所（并因此而觉得世界非常丑恶）。由于小偷一样的设防与逃避，不可能经受世界之风雨，不可能有任何丰富的感受，一生所拥有的只能是一些贪婪的希冀，空幻的想象，以及由于惧怕世界而对世界产生的抽象的恐惧、怨毒与仇恨。－－之所以说是"抽象的恐惧"，是由于从来总是逃避危险而从来没有真切、具体地感受过危难之情境，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危难之情境是什么模样。 　　而总让人痛苦又最糟糕的是，由于"诗人"的称号里凝聚着某种荣崇，所以这种人也要努力当诗人，也要写诗，而且这样的诗人，现在委实不少。从而也就糟踏了行情，诗"不值钱"了。因为，这样的人的诗，除了伪情、矫情之外，就是偷偷地宣泄一下情欲，再不就是编造一些让人读不懂的谜语，玩一下文字游戏。 　　－－我简直要高喊"啊，真诚多么重要"了！ 　　真诚，对于写诗、对于艺术创作，对于如此短暂而不能重复的人生来说，的确很重要。因为，它无论对于你的诗、你的艺术品，还是对于你的人生、你的生命，唯一能够赋予质量的基础品质。可是（……我真不想说），你选择了真诚，也就等于非常明确地选择了清清楚楚的苦难。因为，所谓"真诚"也者，就是以衣服包裹肉体又以自己金光灿烂的灵魂为外衣的人，是只是为自己的动物性及身体上与其他动物的相似性感到害羞而将它包裹起来的人，从而是真正的因灵魂显露在外而赤裸裸的人。从而你一旦选择了真诚，你也就已经直朴得成了虚伪的所谓"文明"濡染不了的野人，你的心中除了那至高无上的神明以外，就是对于生活、对于世界的盎然的兴趣。或许，你逢着名人、要人们题词时，你也会忍不住地要题词；你逢着名人、要人们在卡厅里聚会时，你也或许会兴味大增而一整夜地引吭高歌。你会因此而弄得周围的人们不知如何是好，你可能会因此而被人们目为狂徒、精神病，并且因此而要受到人们各式各样的挤压。因为，只有你自己清楚，你那样作时，既不是向权威挑战，也不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显示自己的不凡，炫耀和张扬自己的个性，一切的一切，只是兴趣所至而已。 　　不！选择真诚的苦难还不在这里，而在于"真诚＋勇敢"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再加"强大"。因为由于真诚，你已经将自己完全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已经处于无处遁形的境地，你已经直接面对着全世界的枪林弹雨，因此，你必须每时每刻准备着直面来自任何一处恶意的暗算和打击，这时，你就是你自己的城堡，你就是你自己的阵地，这时，如果你是一座草屋，一堆朽木，你真诚而勇敢的代价，就是随时准备着毫无意义、没有悲壮的死灭。 　　（－－当然，世界不会真的手执钢刀来追杀你，杀死你，她只要营造起一种密不透气的冷漠、睥夷、肃杀的氛围就够了，这种氛围里的每一个分子，都是一把无比锋利的金箭，射向你而你的灵魂如果是脆弱而渺小的，你会被万箭穿心而死。） 　　那么，真诚而勇敢的人，怎样才能同时能够成为强大的人呢？这强大不是来自于老枣木的树身、根系那样痛苦地鼓胀、虬结而赤红的肌肉，不是来自于充满蛮力的高大的躯体，不是来自于你的物质，而是来自于你的精神，来自于你对灵魂不朽的灵悟，来自于你越来越深地沉潜于你自己及整个宇宙的精神，来自于这种越来越深的沉潜中你对漫漶无涯的精神的不断拥有。为什么面对婴儿纯洁的双眼时，那些沾满血腥的黑色的手，总是会休止于宁静的空中？那是因为婴儿的双眼中总是充溢着未经世俗污染的纯粹的灵魂之光。试问历史：是哲学家苏格拉底强大，还是杀死了他的希腊的僭主们强大？是陈克礼大阿訇强大，还是将他送上断头台的错误的观念、错误的力量强大？不！不！与苏格拉底、陈克礼相比，杀死他们微不足道的肉体的那些力量，在漫漫历史中只是一些蝇屎一样渺小的关于人性的耻辱而愚昧的记号而已。智者的敌人们之所以在历史上也能留下这么一点点儿记号，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是那样愚蠢而无情地自己羞辱了他们自己而已，他们永远只是人类真正的人性经常发出的一丝充满歉意和鄙夷的极其复杂的黑色的微笑。 　　所以真诚的诗人的强大，在于自己将自己锻造成充盈着纯粹精神的灵体，在于能够以这样的精神去震撼人们已经在情欲的世界里变得脏污不堪、千疮百孔的心灵，使他们能够不断地回返人的本真、人的尊严。 　　而你要获得这样的力量，你将必然地要在漫长的岁月里孤独地去思考，与世界上古往今来的所有智者们去交流，用整个世界的蕴涵来引证你的思考、你的感受、你的灵悟。这本身难道不是很苦吗！ 　　而真正的苦难在于，当你选择了真诚时，也就选择了战斗，你将与所有的谬误、虚伪、欺诈、罪恶斗争一生，甚至往往是孤零零地，你用你的精神和敌人的精神一起去征服敌人的肉体时，你的敌人的肉体将以很充分的理由、借口纠结起强大的肉体力量来征服你的肉体，可是如果你不能出尔反尔地背叛你自己，背叛你心灵深处的灿烂的神圣，不能化作渺小和可笑，那么，你难免要选择平静地去面对死亡，感受你的敌人愚昧而可怜的嚣张，和不可一世的做作。 　　你敢真诚吗！你有选择真诚的勇气吗！算了，还是选择小偷一样的人生算了，还是选择终生没有根据地、没有阵地的流寇生涯算了，那样可以糊里糊涂而轻轻松松地随波逐流，一生与芸芸众生一起无休无止地作热热闹闹的大逃亡，而且只要两条腿比别人跑得快，说不定就会成功地跑出一个长寿、跑出人丁兴旺、子孙满堂来，说不定在大逃亡中还能拣到一些金元宝来、美元来，届时可以风光一番、富有一番，光宗耀祖一番…… 　　诗人的第二个必须具备的品质是精神主义，而不是物质主义。 　　曾经在一次讲座中，因为要"讲"的人较多，我只是提出过这样两个问题： 　"艺术面临毁灭，毁灭来自何方？" 　　"'物质主义诗人'，是否可能？" 　　当时，我自己没有做出任何解答，而只是聆听了一下一些极其纯洁的发言：有一位学生运用"进化论的发展论"非常纯洁地反驳说： 　　"谁说'艺术面临毁灭'！艺术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再到封建社会，再到资本主义社会，再到社会主义社会，一直在发展之中，谁说它会毁灭呢？这显然是怪异而不存在的问题！" 　　接着又有一个学生站了起来，有点义愤填膺地说："如果'物质主义诗人'不可能，难道'唯心主义诗人'可能吗？" 　　其实，"艺术面临毁灭"的提法，不是我个人的观点，而是一切稍有心智的人所面对的普遍事实。恰巧，当时就在桌子上放着一本中文系的学生刊物－－《先锋》，在其前言里就引了一位丹麦作家的话，其大意也是说艺术正在面临毁灭。于是，当时我就开玩笑说："'艺术面临毁灭'的话是在这期《先锋》的前言里说的！"（－－而写前言的是中文系一位副系主任，他当时就在我身旁坐着）。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艺术面临毁灭呢？或者说，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到底希望获得怎样一种答案呢？我以为或我希望得到的答案是：物质主义、科学主义与达尔文主义联手而使艺术濒临毁灭的边缘。也就是说，物质主义、科学主义与达尔文主义联手而一步步围剿、掐死了艺术的源泉－－人类的心灵和精神，从而使得艺术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从而面临毁灭。 　　那么，物质主义、科学主义与达尔文主义何以如此歹毒而强有力呢？对此或许可以作这样的回答： 　　由于科学使近代西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使他们得以将魔爪伸向世界的每一个地方，从世界的每一个地方、从自然的每一个方面攫取了、并继续攫取着大量的财富，从而对于西方人而言，"福音" 首先不再在《圣经》里，而在科学的结论、物质世界的规律里里，于是科学的结论也就等于幸福的许诺。而"科学"的含义自西方近代以来，不再仅仅是指"分门别类的研究或学问"，而是完全地成了"对于物质世界的分门别类的研究和学问"。于是，"科学"也就完全简单地等同于"物质学"了。 　　科学是"福音书"而科学完全地成了物质学，由此产生的进一步的结论只能是：福音在物质里，物质财富是幸福的唯一保障。这样一来，物质即是福音而物质学即是科学，而物质学的结论又是既可以重复实证又可以准确把握，并且能够直接带来实惠，这时，人类也就将自己所有的热望都寄托于科学或物质学，并使科学或物质学的结论成了衡量一切的标准和尺度，于是科学这时作为人类的一种主张、旗帜，也就成了科学主义，而同时科学又是物质学，从而科学主义也就是物质学主义。而对于法国的"启蒙哲学家"们而言，如果从"物质学主义"中去掉"学"这个词而直接提出"物质主义"，既方便又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上与英国的经验主义有区别而又能完全地凸现物质及物质学的地位，于是，比与"科学主义"同义的"物质学主义"少一个字的"物质主义"，在与经验主义这一准哲学相对的意义上就以哲学的面目粉墨登场了。 　　（－－其实，真正的哲学是从探讨永恒开始的，即人面对世界的运动变化和自身生老病死的无常性时，开始探讨什么是永恒，而这才是哲学真正的开端。那么，总是强调"运动、变化"的物质主义理论又怎么能成为哲学呢！蚂蚁以它们的"深挖洞，广积粮"、春显冬藏，候鸟们以它们的冬去春来、南来北往等等，也在无限重复地强调着世界的运动、变化，仿佛也懂得世界的运动、变化，难道它们也是哲学家，也具备哲学思想！难道可以有一种只是强调运动、变化的"候鸟哲学"存在！） 　　当然，我们不能忘记科学主义与物质主义是有一个老祖宗的，那就是人类的贪欲和享乐主义，还有，它们苟且、偷情而生产了一系列的杂种，其中之一就是达尔文主义。只要让这一群家伙闯入了任何一个人的心灵，犹如让一群强盗登堂入室了，就会将主人捆绑在柱子上，而尽情地挥霍他的财富，还会不断地奚落他－－享乐主义说："什么亲情、友情、爱情，什么审美体验，这些都是虚无和不存在，唯有像我这样尽情享乐着的美酒、面包、牛排和美女，才是真实的，唯有享受它们时的感觉才是真实的。瞧着，我替你将那些'不存在'和'虚无'统统杀掉。喳！喳！喳！喳！" 　　科学主义说："你所崇尚的那些什么灵魂、造物主、形而上及直觉、顿悟以及关于它们的思考，都是虚幻和假象，都是想象出来的，都是错误的心灵产生的错误的幻象和感觉，否则，你指给我看，它们在那儿呢！不要再犹豫了，还是乖乖地充当我的仆人吧，只有我会让你享受到荣华富贵的！" 　　物质主义说："以往的岁月里你多么愚蠢！总是相信精神是一种独立的存在，总是以为精神高于物质，心灵高于肉体。瞧，你多傻！我现在告诉你吧，所谓'精神'只不过是物质的一种特殊的运动形式而已，只是物质的一种属性而已，你所认为的那种独立的精神是不存在的，你的肉体死了，你和你的精神都将消失。人生多么有限，人死了再也享受不到什么快乐，我真心地希望你在以后的岁月里，不要再犯傻，而是一心一意跟着我们一起去追求官能的享乐！" 　　当然，达尔文主义也是耐不住寂寞的，它说："你的祖先是一种猿猴，现在的所有猩猩、猴子，都是你的堂哥或表弟，你看见过它们写过什么诗，画过什么画吗！它们只是纵情地吃呀、喝呀、交配呀而已，你何苦想出这么一些无聊的名堂来总是苦着自己，折磨着自己呢！如果你执意要写什么诗，画什么画，那么，最起码也要写你的性欲，画一些裸体，那才是些令人怦然心动的东西，那才会总是买一些好价钱的。" 　　很多人的心灵于是死了，精神于是死了，只剩下了心脏，而这心脏于是又都跟上这样一些恶棍去浪迹天涯了，艺术怎么不面临毁灭呢！ 　　（－－我时常非常纳闷：我们国家既然视科学主义、物质主义、享乐主义、达尔文主义为世界的真理，人生的真谛，那么，还提倡什么精神文明呢？恕我无知，我真不知道这些"主义"－－这些精神的死敌，如何同时又能成为"建设精神文明"的理论根据呢？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我们国家是否真有什么真正关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及未来国民的精神品格问题的真正的理论家存在！我真不知道，一些由科学主义、物质主义、享乐主义、达尔文主义熏陶得唯利是图、锱铢必较的国民，只不过是蛰眠不醒的丑陋而琐屑的"东方睡蜥蜴"罢了，如何能与"东方睡狮"的雅号相称！） 　　－－所以，我以为"'物质主义诗人'，不可能！" 　　因为，如果心灵死了，精神死了，就不再会有诸如"远心何处惬，闲棹此中行"、"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样一些佳作和境界，就不会有"碧瓦初寒外"、"月傍九霄多"、"晨钟云外湿"、"高城秋自落"这样一些"呈于象，感于目，会于心"的美感与妙悟。因为，这一切都是人纯粹的灵魂生活的写真，是对于人之精神与物之精神相互交融而所实现的一体化状态的捕获。而如果精神死了，心灵死了，谁还能够进入如此美妙的人生佳境，真正的唯物主义诗人如何能写出如此地漾溢着精神之芬芳的诗句。而谁如果写出来，除了是拙劣的模仿，谁还能说这是由物质主义诗人写出来的呢！ 　　其实，我在前面所说的那种"除了伪情、矫情之外，就是偷偷地宣泄一下情欲，再不就是编造一些让人读不懂的谜语，玩一下文字游戏"之类的诗，除了是虚伪之人的诗以外，同时可以说是物质主义"诗人"的诗。今天像这类的诗之所以占绝大多数，其主要的原因或许可以说是为物质主义、科学主义、达尔文主义所赐。当然，真正的物质主义的"诗"与虚伪之人的"诗"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这唯一一点区别是，物质主义"诗人"的诗不再是"偷偷地宣泄一下情欲"，而是赤裸裸地玩命地宣泄情欲，甚至有篇篇如此者，甚而至于还有拼命炫耀其某种器官非常之壮伟者。除之而外，则同样地伪情、矫情，同样地难免要"编造一些让人读不懂的谜语，玩弄一些文字游戏"。－－而这正是诗及整个艺术面临毁灭的表征所在。 　　所以要写好诗，诗要复兴，诗人必须是精神主义者。 　　所谓的"精神主义"，就是与物质主义直接对立的一种主张。它认为：世界并不是由纯然单一的物质组成的，而是由物质与精神密切结合而形成的；其中越是复杂的物质形式里所凝结的精神越充沛，越集中，以致表现为一种意志和智慧，从而产生直接的生命现象；精神既是每个生物及每个生物的基因的组织者，也是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组织者，是负熵，是宇宙呈现和谐与秩序的根本原因，是一切的系统之所以能够成为系统的制导力量，是熵或热平衡原理的死敌；这种精神就是古印度哲学家们直觉到的"梵"、"梵天"，古希腊哲学家直觉到的"存在"、"逻各斯"，古中国哲学家们直觉到的"道"，都是在审美的直觉中发现的；而无论是"梵"、"梵天"，还是"存在"、"逻各斯"，还是"道"，只是表明了这种高超于物质、支配着物质、可以独立于物质的精神的存在，而从来不能、也没有说明精神存在的原因或目的，而精神存在的原因和目的，只能从对于造物主的信仰中去寻找；精神使其不断俘获的物质形式－－肉体总是对于物质世界产生着依赖和渴求－－欲望，并在这一过程中也俘获着散在的精神而壮大着自己，但精神有它自己的渴求和满足方式及得以壮大自身的渠道，这就是爱，就是对于真正精神性的亲情、友情、爱情及审美感受的体验；这种爱如果得以不断的跃升而成为对于整个自然世界、整个宇宙的爱时，并因为这种爱而使一个人对于整个宇宙不断地产生愈益深刻、广泛的领悟而越来越与整个宇宙在精神上化作一体时，这个人也就越来越成为近于自足的存在了，这时这个人也就具备了"浩然之气"，他也就强大了，可以与所有的群山、高峰一起矗立于世界之上而对于邪恶真正无所畏惧了；虽然这时他不象庄子鼓吹的那样连同他的肉体都是水火不侵，但至少可以像张承志的《心灵史》的穆斯林们那样处水火而不惊、临大敌而不惧，可以平静地面对死亡了，－－因为他们深知，因灵魂或精神的强大而强大的人的死亡，只不过是其强大的灵魂如弃敝屣一样对于肉体的抛弃，而不是灵魂的消散，所以死亡在这里只是一个徒具形式的假象而已。 　　（－－灵魂的强大需要假以时日的方面来说，"精神使其不断俘获的物质形式－－肉体总是对于物质世界产生着依赖和渴求－－欲望，并在这一过程中俘获那些散在的精神而壮大着自己"的同时，维持肉体的持续存在，就有了根本性的意义了。当然，在机遇性的信仰中精神直接地归依于宇宙精神、皈依于造物主时，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时日与过程了。） 　　简而言之，真正的诗人或精神主义的诗人，必须对于精神的高超而独立的存在，有一个基本的信赖。 　　可是，今天的人们还在很年轻时，还没有辨别能力、抵抗能力时，科学主义、物质主义、享乐主义、达尔文主义这一伙强盗已经入主他的心灵了，于是，就在很年轻时很多人的心灵已经死了，精神已经死了，只剩下了心脏，而且这心脏已经都跟上这一伙恶棍闯荡江湖去了，这种情况下要成为精神主义诗人，使诗歌复兴，艺术繁荣，谈何容易！ 　　当然，一切真正热爱诗，热爱艺术的青年，如果对于诗歌及其他艺术的现状实在不满，如果真有振兴诗歌及其他艺术的决心和勇气，如果因此而真能潜心于研究，寻找到"艺术面临毁灭"的病根，那么，从心灵深处驱逐出科学主义、物质主义、享乐主义、达尔文主义这些精神的屠夫，灵魂的死敌，而成为一名精神主义者，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其实，对于那些尚未成为灵魂非常空虚的虚无主义，心智非常匮乏、人格非常卑琐又怯懦的相对主义者的青年来说，对于那些真正有大智与大勇的青年来说，成为彻底的精神主义者也并不十分困难。譬如，你可以到任何一个图书馆去借一本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认真读一读，你会发现：无论是古生物方面，还是现代生物方面，没有一例事实可以证明生物的变化可以达到属的程度，没有一例事实可以证明"一切动植物都是从某一个原始祖型传下来"的；达尔文让物种起源的法宝是"自然选择"，而所谓的"自然选择"他认为与"适者生存"同义，而"适者生存"与"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样，只是一种对于事实的陈述而只是一个陈述句，可是达尔文却将这样一个因果相融而宁止的概念加以人化或神化而被当成了有意志、有能力的行为主体，然后以它来解释生物进化；而解释又是非理性的，其逻辑起点就是"碰巧"、"奇迹"，总是说碰巧怎样、怎样而一个物种如何、如何起源（－－总是相当于说：碰巧有一个了不起的女神叫观音菩萨，碰巧有一座山叫花果山而她碰巧又路经此处，碰巧这时她走累了于是就歇在一块石头上，碰巧她所落坐的这块石头碰巧不是一块一般的石头而是饱含精子、能孕育生命的石头，而观音菩萨这时碰巧又月经来潮于是经血就流在这块石头上，而且碰巧同时她又正在排卵，碰巧排出的卵与经血混在一起了，于是她坐在石头上而将石头濡染时，碰巧这颗卵子也来到了石头上，于是非常碰巧而又碰巧地受精了，于是假以一定的岁月，一个活蹦乱跳的孙猴子就产生了。－－达尔文总是用这样的千篇一律的解释来非得要人们相信孙猴子真有其人一样，要人们相信所有的物种都是在这样的一系列的碰巧中起源的）；当然，他也是有论证的，不过他的论证总是采用的是循环论证的方式，即：首先他以他的进化论强奸某种事实，然后以被他强奸过的"事实"来证明其进化论；而他的整个进化论体系则是自相矛盾：他以"自然选择"解释了"物种起源"，而以"性选择"解释了"人类的由来"，而且认为无论"自然选择"还是"性选择"，都是生物进化的动力。可是，"自然选择"据说总是选择的是生物变异的材料，而事实上"性选择"却永远选择的是一个物种中最典型－－从而也是最保守的内容或性状、特征，如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一书第十九章的"野蛮人心目中的女子美"一节里，表达了与法国哲学家伏尔泰以下的观点相同的观点： 　　如果你问一个雄癞蛤蟆：美是什么？它会回答说，美就是他的雌癞蛤蟆，两只大圆眼睛从小脑袋里突出来，颈项宽大而平滑，黄肚皮，褐色脊背。如果你问一位几内亚的黑人，他就认为美是皮肤漆黑发油光，两眼洼进去很深，鼻子短而宽。如果你问魔鬼，他会告诉你美就是头顶两角，四只蹄爪，连一个尾巴…… 如果你真如此这般地辛苦了一番而获得了如此这般的结论，那么，你也就彻底地从达尔文的骗术中走出来了。这时，你会发现人类原来很可悲、很愚蠢，即是人类中的那些专以研究、思考为生的学者们，也往往缺乏心智与思考能力，都统统容易被迷惑、被欺骗。而这时，虽然你有所迷惘，但最起码对于精神问题有所宽容了。 　　（－－其实，达尔文主义之所以被人们广泛接受，并不是因为它真有什么证据，也不是因为它在逻辑上完美而对于人类的思维和理性造成了不得不接受的强制性，而是完完全全是因为它适合科学主义、物质主义的胃口而已。） 　　当然，你可以进一步去读一本一位叫贝希的美国佬写的《达尔文的黑匣子－－生化理论对进化论的挑战》一书，这时你不仅会发现达尔文的臭逻辑狗屁不通，而且是那样严重地没有丝毫的事实根据。而且，你不得不相信一切的生物都是"智能设计"的结果。 　　（－－我从今年[1998]七月初准备，到十月中旬完成，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写了《达尔文的逻辑佯谬》一书。原来，我在写这本书的同时，中央编译出版社也在加紧出版一本书，就是《达尔文的黑匣子》。十月二十日晚上，该出版社编辑何满意来访，给我送来了贝希著的这本书，他的好意在于使我有所参考。然而，我写的书，只是对于达尔文的著作逻辑性的一次检查和批判，与此书并不搭界。即是我从现代遗传学、细胞生物学方面对于达尔文对胚胎学材料及"退化器官"的穿凿基础上提出的个体发育重演系统发育【此观点被海克尔后来做了全面阐发】观点的批判，也与贝希从生化角度对于进化论的批判，也是相距甚远。但贝希的著作给我以很大的鼓励，而且可以与我的书相得益彰。） 　　哇，"一切生物都是智能设计的结果"！－－难道在你想到"设计"时，就想不到造物主吗？ 　　当然，要成为一个精神主义的诗人，远不用这样辛苦。你完全可以非常慵懒地躺在床上这样想：那个糟糕透顶的弗洛伊德所谓的"本我"是什么呢？难道不就是指人的生命吗？那个"本我"或人自己的生命显然是有自己的－－真正的意志的，所以才有"自我"出来在"本我"与社会规范－－"超我"之间充当调停者、折中者。那么，"本我"或我们的生命自身是否有智慧呢？你会发现，答案只能是肯定的。因为，我们一般所说的"你"或"我"只是意识的"你"或意识的"我"，可是夜游症患者据说可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简直同样可以准确无误地周游世界；而且，被动手术的患者在完全的麻醉状态下，据说照样有"知觉"，据说这种情况下医生们的谈话会在以后的岁月里"无意识地"影响病人，而且在被催眠时有时还能回忆起医生们的谈话内容。还有，据说在西方经过好事者们的反复研究证明，无论亲人之间，还是人与其宠物之间，相互之间可以产生超距离的心灵感应（这在译制片《科技万象》中反复报导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每个生物都是电信息发射台？ 　　其实，每个人的智慧、学识，只是其生命智慧得以现实化的极小的一部分，所以才有这样的估计：人们只是用了其潜能总量的20%。而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不得不以碰巧论来解释的东西，都是生命背后的大智慧所表现出来的。如蜜蜂建造蜂巢的能力、如蚂蚁的畜奴现象、杜鹃的寄生性以及各种生物的拟态现象等等。 　　当然，无论怎样，要真正成为精神主义者总是有一定的难度的。因为精神是另外一种存在，是不能通过物质的方式、物质的手段加以验证的，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因此，研究精神问题方面最先进、最精密、最尖端、最有效的仪器，永远地只能是心灵。从而，迟钝的心灵，永远与精神主义无缘，从而也就永远地成不了优秀的诗人。 　　诗人的第三个品质，我以为应当是博爱。 　　所谓"博爱"也者，是指不仅爱自己，还要爱自己的亲人、朋友；不仅爱自己的亲人、朋友，而且要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不仅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而且还要爱整个人类；不仅爱人类，而且还要爱整个自然万物。甚至还要能够爱自己的敌人－－敌人被打垮、征服以后，无论他多么罪大恶极，也要尊敬他、宽容他。 　　啊，这样的博爱怎么可能！ 　　的确，作为物质主义者，这一切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物质主义所谓的"人"也者，只是指由两腿可以支撑起来而站立、行走的光滑无毛的肉体；虽然承认人类有心灵，但这心灵只是一面肉质的镜子；虽然承认人类有精神，但这精神也只不过在根本上被当作一种复杂的生理活动和生理现象；虽然承认人生也有价值和意义的问题，但这价值和意义，根本上被当作是那一堆肉体如何获得感官的享乐，如何总是饭饱酒足，不停地打饱咯，如何持续地获得健康而长寿或比他人多活几年而已。因此，一切最最彻底的物质主义者，只能是最最极端的功利主义者。从极端的功利主义者的角度来说，一切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物质利益关系；除了物质利害关系以外的其他关系，如水般清淡的"君子之交"，人与人之间纯精神的彼此吸引、相互依恋等等，都被当作是虚幻而错误的关系。极端的功利主义者，就是卡夫卡的《变形记》中主人公格里高利的父亲，格里高利没有变成甲虫而还能努力工作、撑持家计时，他毫无与儿子一起同心协力、努力维持全家生活的想法，而是假装已经很衰老，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将整个家庭的生计重担都统统压在其儿子身上。这时，他是格里高利的父亲，格里高利是他的儿子，格里高利辛苦奔波，竭尽全力赚钱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当格里高利变成甲虫而不能再依靠儿子时，他就不得不摇身一变而成为健壮、有生气的人，不得不充当起家庭的顶梁柱来；而这时格里高利尽管只是身体变成了甲虫，尽管只是不能说话而已，在心智、感情方面，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仅仅因为其儿子不再有可利用性、可依靠性，他也就不再考虑这变成甲虫以后的格里高利曾经是不是他的儿子，不再考虑该不该去努力了解一下，看这由其儿子变成的甲虫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和人的情感、意识，而是毫不犹豫地将其关闭起来，断粮断水，甚至因为这格里高利爬出了其卧室而出现在客人面前时被予以重创，使得格里高利最终在伤痛及饥渴、孤独中死去。 　　物质主义就这样，使每个人在根本上都统统地变成了绝对孤立的存在，所谓弥足珍贵的亲情、友情、爱情，都统统变成了没有精神性、实质性内涵的空壳，要说在人与人之间还有情，也只不过是人是人的手段而仅仅剩下了目的对手段的感情，甚至因为在世界上人们可资利用的财富总是有限的，多一个人我就少一份，因此，物质主义者们不得不深深地觉得"他人是地狱"、"他人是狼"。当然，这一切并不妨碍物质主义者也往往表现出很有修养，很有道德感，很乐意助人，很热情，很博爱的样子，很喜欢别人说他道德高尚，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种虚伪和欺骗而已，只不过是为了捞取更多的好处而在假装和做作而已，只不过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而已，当面对重大的利害关系问题时，自认为到了关键时刻时，就会露出狰狞面目，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下毒手。 　　因此，唯有精神主义者才可以成为真正的博爱者。因为，在精神主义者看来，只有精神才是永恒和不朽的，而肉体和整个物质世界则只是一种存在的假象，是短暂的、生生灭灭、旋生旋灭，变动不居的；人生本真的存在状态，人生的自由和幸福，在于与整个世界在精神上实现了一体化的状态，在于其灵魂的慰藉和喜悦。 　　正如人们只有在精神上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一体化状态时，才觉得对方亲、对方美而自己爱一样，这精神上的一体化之感是一切审美感受产生的根源，是产生爱的前提和基础。爱，就是由于实现了人与对象之间精神上的一体化状态而人对于这种一体性状态的依恋，和不能割舍。因此，一切真正的爱，一切因爱而真正尊重对方并总是要誓死捍卫对象的整体性与完整性的精神之爱，才永远地揭示着人的精神性本质，才是人之为人的证明。 　　由于整个的世界是饱含着精神的世界，并受精神之导引、支约的世界，从而正如人们在置身于大自然时，凝望星夜的天空时，会陶醉，会融化于对象那样，只要你是精神主义者，你就可以与自然万物之间实现精神上的一体化，进入这种高扬、飘逸、自由的一体化状态。而无论你与他人，还是与自然事物，每一次进入精神上一体化状态的结果，就是你对于对象的爱的开始。 　　而这样的爱越多，越广泛，你对世间万物的关切也就越多；而对世间万物的关切越多，你的真切的感受也就越多。你会为对象的完美而倾心，会为对象的缺陷而深感痛楚。而这就是所谓博爱，到了这一步，你也就成为博爱者了。而你成为博爱者时，你的诗也就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表现材料和具体内容。 　　精神主义，真诚，博爱，是真正的诗人必须具备的三个品质。而其中的精神主义，则是核心，是真诚者之所以成为真诚者，博爱者之所以成为博爱者的原因，否则什么真诚、博爱也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只能流于徒有其表的空洞与虚张声热的做作和欺骗。 　任何人都可以不赞同我的这种关于诗人品质问题的观点，可以像文革期间那样，用"唯心主义"一词来骂我，可以说我的主张是一种宗教徒的偏见……，你怎么说都行，可是问题在于：当你否定我的观点时，你充其量也就只能成为一位抒发性欲的诗人，编造谜语的诗人，玩文字游戏的诗人，而这样的诗人在今天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而且正是这样的诗人及其作品，才糟蹋了诗，贬低了诗，正在毁灭着诗。当然，你完全可以一方面否定我的观点（－－通过这种否定来显示一下你也是有独立见解的人，很不俗，尤其在异性面前更需要这样），而另一方面可以去动用你也有但比较少的精神而偷偷地写一些超出性欲、不是谜造、不是文字游戏的诗，可是，你这样作而有一天被我逮着时，我会取笑你自相矛盾。

拂晓 · 发表于 2005-11-28 07:21:00

本帖最后由雨荷风于 2015-10-8 00:02 编辑

呵呵,我的品质?

兰都八甲 · 发表于 2005-11-28 09:48:00

本帖最后由雨荷风于 2015-10-8 00:02 编辑

精神主义、真诚、博爱，是真正的诗人必须具备的三个品质。

翩翩燕 · 发表于 2005-12-4 15:06:00

本帖最后由雨荷风于 2015-10-8 00:02 编辑

提下,等会再详细看

宋显仁 · 发表于 2005-12-4 19:31:00

本帖最后由雨荷风于 2015-10-8 00:02 编辑

有些人即是写一辈子的诗，却永远也成不了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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