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现象》(组章) 杨胜应(苗族)
《风》 风可以选择在白天吹,也可以选择在晚上吹。当然,风也可以选择不吹,安静下来,停下来让万事万物陷入死寂或者麻木。 一根小草可以被风吹摇曳、弯腰或者低头,甚至吹得拦腰而折断。也可以连根拔起,连死亡一起被吹走。但风无论是有形的吹,还是无形的吹,就是不能够毁灭她们的梦想。 一个人出生在巴山深处,尽管峡谷很深很深,也有止不住的笑声。所以,就算流汗,流泪,甚至是流血,她们也发誓要把微笑传染下去。 对于河流来说,风可以推波助澜。对于风来说,河流可以让她找到远方,找到浪花、微光、起伏和远方,甚至是跌落和深渊与浩瀚。 那天风把老屋吹倒,她和那些木料啊,石块啊,瓦片啊一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风撕心裂肺的时候才是我惦记着的风。 《雷》 一根小草只需要一阵微风吹拂三次,春天就会醒来。 一块石头只需要一阵清水抚摸三天,就能够发芽,开花,甚至是结果。 一棵树只需要一块土地借她三个月时间,就能够成长,制造茂盛、皇冠和鸟草的字词。 一条小溪流只需要一段路程,就能够走出迷途,脱离深渊,找到属于自己一生的沸腾之路。 但是一个人出现在半空的脚手架上,出现在深深的隧道当中,出现在流水线似的机床边,再多的滚雷都惊扰不了她们,而她们遗失的东西,至少需要聚众闹事,群体性上访等多个爆炸性的报道才能够看见一点点曙光。 我把这些统称为乡愁,雷声再大,滚雷再多,都不能够让河流逆行,子弹回归到枪筒之内。所以,听见有人被雷劈死了,我除了哑然,只剩下忧虑。 《雨》 雨一直都是从山那么下过来的,下着下着就成了弥天的大雾。 再清晰的事物都会变得模糊起来,再干燥的世界都会变得潮湿。 到处都是被篡改的现象,到处都有事物被清晰,梳理,甚至是打翻,掀开,流逝和堵塞。很多时候再美的名词,比如春雨如丝,烟雨芳菲,烟雨蒙蒙等等都会输给洪涝、决堤、灾难等等动词。 凡是下雨的地方都有人在躲避,凡是在下雨的时候都有人在尖叫。当暴雨从我的头顶落下来的时候,我瞬间失去了内心的防线,她却像个看透人生百态的老人,拍打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孩子,你不应该这样站着,而是蹲下来,抱着头大哭。 《雪》 雪看起来很安静,但她实际上是一个动词。她从诞生到消亡都在用慢字讲述她体内怀揣流水的事实。 她讲得多么的晦涩,一片片的讲,一层层的讲。讲着讲着世界就冷了。她该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透支了多少的能量,才让她看起来有了白得晃人的样子。 乌鸦在雪地里出现,依然还是她的本色,而鸽子落在这里,却不再叫鸽子。仿佛说,一夜之间,积雪压倒了房屋,压折了大树,封锁了菜园,冰冻了河流,掩埋了道路。 许多痛苦的泪流,许多曲折的苦难,它们和我相隔如此的近。但我却相信,雪的意义,一定不在于堆积,掩埋,而在于消融和流逝。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把她当成是洁净,透明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