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寇若壁,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在蹇街完小教书。
我们的学校规模不大,有12个教学班,还有几个村小教学点。
我们的校舍很破旧,但院子很大,虽是泥巴地面,倒也花木成荫,挺清秀的。
我们的学校有十多个教师,主要由老的公办教师、民兵教师和像我这样刚刚毕业不久的年轻教师三部分组成。
//
我们学校的老教师当中,李友竹老师给我的印象最深了。
他高高的个子,花白的头发,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一副老花镜。
别的老教师介绍说,他是师范毕业的,是老师范生的,很认真的一个人。
学校组织听他的课,全完小的老师都去了。他在一个村小,说是一个村小,也就是只有他教的这个复式班,几个年级的学生在一起上课,一间破破烂烂的瓦房,西面是完整的墙,东面却只有半截了,窗栏早已不见了,只留下几个大大的窗洞。教室里几张课桌虽然破旧,摆放倒还整齐,地是泥巴地,但干净。
开始上课了,孩子们很听话,教室里特别安静,他一步步按教学过程走来,似乎有点紧张。记得是上《惊弓之鸟》,他还展示了他做的教具,一把自制的小弓箭,为了一堂课还花费这么多心思,李老师也真是认真!
孩子们好像不那么活跃,也许没见过来这么多生人吧,有点害怕。尽管他卖力地讲着,课堂效果还是不怎么活跃,那天,他挺尴尬的。
但后来听说,李老师觉得学生们白天没学好这篇课文,晚上他又把孩子们召到教室补课,那时教室里没电灯,他是让学生们点着蜡烛补的课,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啊,一点点跳动的烛光,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想想,我都想哭
//
在我们学校,最辛苦的要数民办老师了,他们有文化,但是农村户口,他们即教书又种田,白天在学校里书声朗朗,晚上却在田地里汗流浃背。
他们生在本地,长在本地,现在又服务于本地,他们可说是本地的一本活的百科全书,什么本地的风土人情,婚丧嫁娶,张家的长李家的短什么的,他们都知道,如果你想了解你们班哪个学生的家庭情况,问问他们就可以了,他们对学校的学生了如指掌,因为他们的生活规律和学生一样,我的大多数学生也是白天上学晚上干活。
他们大都起得都很早,早早的,他们已经在教室里里了,一边组织学生早读,一边在备着今天要讲的课。
最有趣的还是在他们的教室门口经常放着一些干活用的农具,像锄头镰刀挑担什么的,他们这是在节约时间,放学后就不必回家了,直接去农田里干活。有时在学校的树干上还拴着一只羊什么的,他们这是一路放着羊来学校,放学后又一路放着羊回家吧。
民办老师没有工资,只有补贴,一个月也就300元来块钱,他们为什么要放下家里的农活来做这挣钱这么少的工作,真是搞不明白。
//
学校里,最可怜的还是我们这些离家来这里任教的年轻人。
我和同届的一位女生分到这所完小,刚来学校,老教师们还以为我们是隔壁附设初中部补习班的学生,都叫我们小老师,他们说很多年都没有分配来这样年轻的老师了。
学校没有什么像样的教师宿舍,校长让我们住在两间教室中间他们叫中堂的小房间里。我和我同来的女生就这样住下了。
屋门还好,可以买把挂锁锁上,但窗玻璃几乎没了,只能找几根木棍钉好,屋的顶棚被老鼠咬得洞洞眼眼的,晚上老鼠在上面跑过,那灰尘就簌簌往下落,被子上面就全是灰。
今年的秋雨来得也是早,无笠偏逢连绵雨,到我们发觉的时候,屋顶早已漏雨了,屋外面走廊上的雨水也从屋门脚缝往里淌,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们的屋子也和学校的院子一样,白花花的一片。
宿舍的墙都是土墙,我们怕水把墙淹倒,忙拿起笤帚扫水。哪里扫得完,这边扫出去,那边又淌进来,两个人扫了好长时间,扫也扫不完。
雨似乎不见停,接着扫。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同样住在楼下的一位中年教师,他上来看了看,说:“别扫了,扫不完,只要床那里淋不着雨就睡吧,别忙了。”他那么平淡,我们无法理解。
扫了半天,累了,也就睡下了,不管了,恨死了那早来的秋雨。
每天放学后,我们自己做饭吃,通常都是我们几个住校的小老师拼在一起煮吃,你做一样,我做一样,农村的电力弱,1500瓦的电炉才微微红,我们只好等,菜煮在锅里,把教案拿出来写着,锅里的菜我刚翻了一遍还没坐下,同伴又过去顺手翻一回,一锅菜在我们手上翻来覆去好几回才开始吃。
那时没有冰箱,我们的菜很多时候都是萝卜,洋芋,西红柿,凉粉皮,粉丝之类的,这些菜装得住不容易坏。我们学校所在的小镇蹇街星期一逢赶集,街天有人来卖菜,我们要赶在街天买好鸡蛋,面条,西红柿,凉粉皮,粉丝什么的放好,平时就有菜吃了。但吃去吃来,天天就这几样菜,我都吃怕了。
如果遇到大下雨天,学生们回不去,有的学生也会带饭带菜来和我们拼伙,学生们带来的饭菜好吃着呢,青菜,黄瓜,魔芋炒腌菜,茄子炒毛豆,有时还会有鸡汤炖腊肉,鸡枞炒腊肉什么的,五花八门,再来一叠卤腐,一叠泡菜,一顿大餐,那滋味太爽口啦,简直就像过年一样。
日子久了,你会发现你的宿舍窗口上总会摆来一捆黄豆,一颗大白菜,或是几个鸡蛋,有时还有几朵还带晨露的鸡枞……那是孩子们的心,那是学生家长的心,农村人不善表达,腼腆,他们就这样表达对你的喜欢。
//
转眼已是中年了,但蹇街完小的那些人和事,至今还是历历在目,毕竟那是我追梦的起点。
现在,我已离开了蹇街完小,但我还是喜欢打听蹇街完小的事,我听说李友竹老师退休了,民办老师大多数已成公办老师了,真为他们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