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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有可资骄傲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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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22 01: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诗人有可资骄傲之处吗?

霍俊明:我想一个时时能够反观和反思自己诗作的人才能胜任真正的诗人的角色。你的第一部诗集《鹅塘村纪事》已经出版几年了,你在这部诗集中所体现的话语方式甚至也被一些诗人所模仿。就你近年来诗歌写作经验和对诗歌的重新认识你有没有重新思考过这部诗集所体现出的你的个性以及一小部分诗歌不可避免的一些缺陷?换言之,我们应该在什么“心灵的位置”来重新打量和写作我们的“乡村”和“历史”?我注意到很多诗人并不缺乏对“历史”的重叙能力,但是却普遍缺乏对“日常性现实”的“发现”与“命名”。看看那些大同小异的“乡土”、“底层”写作就知道了。你有没有体会到诗人处理“当下”时遇到的难度(比如你的《一粒蚂蚁的下午》、《环卫工》、《年景》等诗)?你又是如何用“新质”来迎受这种挑战的?

徐俊国:被人模仿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我把别人对我的模仿当成一种“变相的喜欢”。当我发现有人沿着我的道路追上来,我立即警觉起来,我得调整自己笨拙的姿势并加快脚步。所庆幸的是,我用了大约八年的时间,已经把“鹅塘村”建得差不多了,我养的鹅,我挖的塘,我用我的诗歌理念在字里行间悄悄埋下的葵花和大豆,都带着我的体温和气息,细心的读者会辨别出来。

时间、死亡和命运是“鹅塘村”写作的框架和根基,2004年之后,我所有的写作都围绕着这三个关键词展开和深入,这也是我不太愿意让自己的写作被定义为一般的乡土写作的重要原因之一。在第二本诗集中,我的努力更加明显,我把世界一点点缩小,缩成“鹅塘村”,同时,也把“鹅塘村”努力放大,放大到我所熟悉的整个外部世界。世界是昨天、今天和明天的世界,我的“鹅塘村”也可以横跨这三个时间,它的内涵和外延因此得以无限拓展。在不断缩小、放大的过程中,在内涵和外延无限拓展的过程中,我的“心灵位置”永远不变。其实,我有三个位置,物理位置、身体位置、心灵位置,物理位置在山东,它叫故乡,身体位置在上海,它叫他乡,心灵位置在“鹅塘村”,“鹅塘村”在哪里?在时间、死亡和命运里,在一边推进城市文明、一边怀念乡村精神的人类的矛盾里。

从发表《小学生守则》起,我的诗歌理想就没有动摇过。我怀疑过自己的写作才华,但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诗学方向。在和首都师大的研究生对谈及做讲座的时候,我反复强调,我羡慕先锋派和激进派,但像我这样没有写作野心和冲锋精神的人,只能写一些不戴高帽和不藏匕首的诗。我肯定不先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承认自己落后。我希望自己的诗歌中没有怨气和恨气,我把每一首诗的写作都看成是一次和世界的对话,语言能多朴素就多朴素,我希望读者看见我的内心是温暖的,哪怕我在诉说刚刚发生的近在咫尺的苦难。在《一粒蚂蚁的下午》中,蚂蚁费了整整一下午时间才爬到电线杆的腰部,尽管在这样的高度,它还是代替我们看见,一粒民工背着哥哥的尸体,跨过高速公路,摇摇晃晃向地平线走去,接下来又看见乌云像一块巨大的淤血噎在塔吊的喉部,一粒眼瞎的老妈妈费了整整一下午时间才从粮囤中摸到儿子的长命锁……如果这粒蚂蚁一口气爬到电线杆的顶部,它看到的将是比这些更沉重的事情。我的写作是停在半途的写作,再往下写我担心自己的文字会因为抽搐而变形。《年景》也是,我侧重的不是“因讨不到工钱而上吊的结巴张小野”,而是张小野和“稀疏的残梗上耷拉着惟一一只干丝瓜”、“风吹着它像吹着新年前的破钟摆”之间的暗示。诗人不能太依赖自己的感情并随意进行强化和夸张,而是要把感情适当减弱和巧妙埋藏,这可能比抒情和大喊大叫更能揪住人心,更能考察一个诗人的书写智慧。当下的“乡土”、“底层”写作恰恰忽略了这个问题。嗓音太高,不低沉,这是其一;其二,缺乏对“现实生活”中的经验和“诗歌”中的经验的区分和思考。


霍俊明:就我个人的观感,我一直觉得你把“诗人”放得位置很低,换言之你是躬下身子在和事物对话,你甚至会趴下身体倾听那些陌生而久违的声音。你也会躺在曾经繁茂的田野的植物之中透过斑驳的叶片(而今一切尽显落寞成为已逝之物)看看到些从上空洒下的时间的秘密之光。你的卑微虔敬的诗人之心一次次让我感动。那么这种特殊的话语方式和观察方式(既是“成人”式的,又是“孩童”式的)来自于哪些动因?

徐俊国:诗人没什么可以骄傲的,不把自己的位置放低,那又能怎么样呢?高高在上的说教和抒情,是不诚实的表现。以人类为中心的宇宙观和伦理观对人类之外的自然万物来说是不公平的。一只蜜蜂的生存智慧并不比人类低级,它们简单的生存哲学反而是高级的人类做不到的。人模仿鸟制造了飞机,模仿鱼制造了潜水艇,模仿蝙蝠制造了雷达,但人成不了一只蝉,无法在黑暗的地下存活17年,更没有机会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歌唱着过完诗意的一生。人类借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有序的世界弄得杂乱无章,关系紧张。作为情感层次高于动物的人类,却因为一句话就可以拔刀相向,因为一个女人就可以发动一场荼毒众生的战争。动物仅仅满足于最单纯最本真的欲望,人,永无休止的攫取,血流成河的掠夺,把财富提前分瓜得支离破碎,把一个人的仇恨遗传到一群人乃至一代人的下一代。在人之外的领域里,一个半分地的菜园,一个几平米见方的小池塘,都是一个有着完整生态系统的美好世界,每一片叶子都恪守着谦让和互爱的美德,每一个小生灵都为大循环和大规律做着安静的牺牲,尽着本分和职责。

人类看似强大,一场地震却可以轻易夺去成千上万条生命,谷川俊太郎说得好,“蚂蚁因它们的小而幸存,蝴蝶因它们的轻而没有受伤”。当我们把“心中沉默的金,献给压在废墟下的人们”,人类应该向“小”和“轻”的蚂蚁和蝴蝶投去敬畏的目光。人不仅应该对高于人的未知之物怀有敬畏之心,还要对我们不屑去“俯视”的卑微之物表示关切。这么说,并不代表我有反人类的企图,作为人之一员的我,战战兢兢地喜欢着人类,满怀焦虑地祝福着人类,我拷问的是无知时的人类或者人类中的无知,我希望从我做起,与自然共和谐,与万物共荣辱。

我认真分析过自己的性格和心理,我可能有“儿童崇拜”和“老人幻想”的倾向。从儿时到现在,我骨子里对小孩和老人有着天生的亲近。他们身上有一种共同的东西:本真。我愿意用我全部的诗歌换取小孩眼里哪怕是一分钟的清澈和无邪,我也祈祷自己的腰早日弯成九十度,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目光降到最低,看清一粒断腿的昆虫抱着最小的卵,从泥泞的草根,上升到阳光普照的叶尖。

我曾写过一首《鸢尾花》,虔诚地躬下身来,向大地和大地上的小公民表达自己的敬意。


时光凋谢了很多年,

竹林中随处可见生命的遗骸。

一小截干瘪的蚯蚓,

代表一声不吭的劳动者,

倾斜在土里的蜗牛的空壳,

代表大地之上最小的纪念碑,

半片羽毛,代表一只小鸟苦苦飞翔的一生。


我把它们掩埋,并一一凭吊。

当我起身离开,蓦然发现,

一朵鸢尾花静静点燃在这些遗骸的中间,

宛如大自然蓝色的灵魂:至少三个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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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22 14:47:07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我起身离开,蓦然发现,

一朵鸢尾花静静点燃在这些遗骸的中间,

宛如大自然蓝色的灵魂:至少三个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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