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那些蓝色湖泊 诗/阎安 诵/雪石

茂华

我见到过一个整理石头的人

一个人埋身在石头堆里 背对着众人

一个人像公鸡一样 粗喉咙大嗓门

整天对着石头独自嚷嚷

茂华

石头从山中取出来

从采石场一块块地运出来

必须一块块地进行整理

必须让属于石头的整齐而磊落的节奏

高亢而端庄地显现出来

从而抹去它曾被铁杀伤的痕迹

茂华

一个因微微有些驼背而显得低沉的人

是全心全意整理石头的人

一遍遍地 他抚摸着

那些杀伤后重又整好的石头

我甚至亲眼目睹过他怎样

借助磊磊巨石之墙端详自己的影子

神情那样专注而满足

仿佛是与一位失散多年的老友猝然相遇

茂华

我见到过整理石头的人

一个乍看上去有点冷漠的人 一个囚徒般

把事物弄出不寻常的声响

而自己却安于缄默的人

一个把一块块石头垒起来

垒出交响曲一样宏大节奏的人

一个像石头一样具有执著气质

和精细纹理的人

茂华

我见到过的整理石头的人

我宁愿相信你也见过

甚至相信 某年某月某日

你曾是那个整理石头的人

你就是那个整理石头的人

茂华

大地的尽头是雾
是一个少年的影子
被闷热中的蜥蜴追逐
从早到晚
一只蚂蚁饱经血腥的诱惑
带领另外一些蚂蚁
匆匆奔赴别处

茂华

我眼看着它们　在不远处的沙漠上
越过一小丛桃红柳绿
和一块低洼处的草甸子
与一些不明真相的雾一起
急行般地消失在
通往大地尽头的道路上

茂华

我将去收藏那些雾
那些跟雾一样白的
被狼吃剩的羊骨　马骨　驼骨
和无名牺牲者的骸骨

茂华

以及那些废弃的工厂里
废弃的铁　油漆桶　行刑架似的用坏了的车床
和殉难般到处堆积的铸铁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