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政治抒情长诗,作者站在宇宙的高度审视人类,用全景式的抒情抒发了自己的领悟和感怀,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和展望。作品写得大气磅礴,肆意汪洋,非有广泛的阅历和深厚的功底不可得。 本诗虽因这次新冠疫情突然爆发并在全球蔓延为肇端,但深重的思考或许在数年前已定下基调并深蕴经髓。诗中尤其“老虎”的形像复沓闪现,光彩夺目,令人过目难忘,即可看作人类理想的化身,也可看作种种灾难【无论天灾或人祸】对人类灵魂的逼视。 本诗大致可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可以看作是一个序曲,诗意从老虎的意象【此时老虎象征着宇宙亘古不变的法则】逐步荡开,它像一种隐喻,又像一种起兴,开头即气势磅礴引出正文——一场不分国界,直击全人类的战争突然降临,边界失防,各类武器无用,甚至戒备森严的监狱也难逃厄运。于是作者很自然地为我们回顾了人类疫情抗争史,是全球合作还是相互攻讦,是消极逃避还是积极面对,是信科学还是信谎言,一场疫情暴露了世人的嘴脸!面对这个困扰人类终生【极有可能】的老冤家,作者提出:“在此时,人类只有携手合作,才能跨过这道最黑暗的峡谷。” 以上可视为序曲部分。这个序曲是本诗的逻辑起点,由此延展出以下三场抒唱。就诗的立意与开端上,我认为是相当成功的。 第一场,诗人提出警告:我们已生活在一个“裂开的星球上”。开头“哦,本雅明的护照坏了,他呵着气在边境那头向我招手,其实他不用通过托梦的方式告诉我,茨威格为什么选择了自杀。”本雅明和茨威格是他们那个时代貌似清醒的悲观主义者,因为“对人类的绝望从根本上讲是他相信邪恶,已经占了上风而不可更改。”在这部分,作者笔意荡开,从更广阔的视野向我们展现了“裂开的星球”这一广泛现象,不仅人类自身的进步与倒退尖锐对立着,并且人类与其他物种之间,乃至与地球生态之间的平衡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人类虽是地球的王者,拥有强大的创造力和开拓精神,但远非超人,在人类文明进步所带来的局限——其他物种灾难和环境恶化中,正像古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推着石头上山一样,越来越难以为继,现在,即使一个“肉眼无法看见的微生物”,也会“让我们败于一场输不起的隐形的战争”。这其实就是人类的阿碦琉斯之踵。 于是我们来到第二场。作者在罗列了人类的种种不幸【法西斯主义,种族主义,宗教和战争等】造成的裂缝之后,明确提出要缝合这些伤口。其中人道主义要高于意识形态是作者的基本主调。 “哦!裂开的星球,你是不是看见了那黄金一般的老虎在转动你的身体,看见了它们隐没于苍穹的黎明和黄昏,每一次呼吸都吹拂着时间之上那液态的光,这是救赎自己的时候了,不能再有差错,因为失误将意味着最后的毁灭。”因为“当灾难的信号从地球的四面八方发出,那艘神话中的方舟并没有真的出现!”于是诗人指出,现实摆在这里,我们虽然处在一个时疫肆虐全球的时候,却可以看到全人类已经开始心连心起来:“意大利的泪水模糊了中国眼睛”“伦敦的呻吟让西班牙吉他呜咽”。这些积极信号见证了人类已经开始意识到需要抛弃杂念,通力合作,方能共克时艰。因此要发出一份战争宣战书,签上全人类的名字。 第三场,“当裂开的星球在意志的额头旋转轮子,所有的生命都在亘古不变的太阳下奔跑,创世之神的面具闪烁在无限的苍穹,那无处不在的光从天宇的子宫里往返。”作者在历数了人类自开天辟地以来文明的种种进步和与宇宙万物复杂的关系之后,劝告人类善待万物,敬畏生命,与自然和谐相处,“善待它们就是善待我们自己。”需要拿出像普罗米修斯盗火那样的勇气,拯救人类。 这三场论辩式的抒情递进过后,高潮落幕,就进入了众生万物和鸣式的尾声部分。作者尽情展望了人类合作共赢的光明前景,以及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最后以“老虎”的形象呼应开头,诗意至此戛住。 诗中作者不吝笔墨尽情渲染罗列了种种人类的灾难,无论天灾或者人祸,其中知者的清醒与无奈,普众的愚昧和迟钝,都尽收眼底,作者知识面广博,阅历敦厚,再加上一连串排比句式的应用,无疑极大增强了气势,起到很好的鼓动作用。在与新冠疫情白刃相见的苦闷日子里,能读到如此剖心沥胆,激情慷慨之作,令人不觉一振。 作为从讴歌大凉山走出来的彝族诗人,吉狄马加无疑有他的“民族记忆”,对天地间万物特有的敏感与默契。他对生命的探讨和对自然的交流也许比一般诗人更深刻。这从长诗中不断引用本民族史诗和先贤智者可见一斑。比如他在《一种声音》一文中就曾说过:“我写诗,是因为我们在探索生命的意义,我们在渴望同自然有一种真正的交流……”因此,《裂开的星球》也是一首具有全人类意识的哲思诗歌。 评价:历来长诗不好写,尤其是抒情式政治长诗,往往流于空洞和说教。就本诗的艺术特点而言,立意明确,内容翔实,想象丰富,意境开阔,不失为一篇力作。但诗的前半部分还好些,后半部分就显得有些臃肿和啰嗦,口号大于诗意,有进一步压缩的空间。另外,句式散漫,起伏过大,不够凝练内敛也是另一大不足之处。 华灵202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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