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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博尔赫斯诗歌《俄狄甫斯和谜语》 文：雨无正
《俄狄甫斯和谜语》
作者：博尔赫斯
在黎明四足爬行，在白天直立
而用三条腿游荡在虚幻的
傍晚的空间，那永恒的司芬克斯
就是这样看待她变幻莫测的兄弟，
人，入夜时一个人走来
他恐惧地破解着镜子里面
恶魔般的形象，他的没落
和他的命运的反影。
我们就是俄狄甫斯，以一种永恒的方式
我们也是那漫长的三重的野兽，
我们将是的，我们曾是的一切。
看见我们存在的巨大形象
我们就会毁灭;满怀仁慈的上帝
赐予了我们后代和遗忘。
陈东飚、陈子弘等译
俄狄甫斯(Oedipus或 Odipus,有时拼为 Oidipous)，外国文学史上典型的命运悲剧人物。俄狄甫斯是希腊神话中忒拜(Thebe)的国王拉伊奥斯(Laius)和王后约卡斯塔(Jocasta)的儿子，俄狄甫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娶了自己的母亲。古希腊著名的戏剧大师索福克勒斯在其作品《俄狄甫斯王》中描述了这一命运悲剧而使得俄狄甫斯成为西方艺术史上典型的悲剧形象。
在《俄狄甫斯王》的情节中，女神赫拉为了惩罚拉伊俄斯对克律西波斯所犯下的罪行而命狮身人面的女妖司芬克斯强迫忒拜城的所有人解答一个谜语：“早晨用四只脚走路，中午用两只脚走路，晚上用三只脚走路的动物是什么”。如果回答不出就会被司芬克斯吞食。俄狄甫斯以其超人的智慧破解了谜语，提出答案就是人，因为人生分为幼年成年老年三个阶段，幼年期的婴儿需要手脚并用地爬行，而成年人用两条腿行走，晚年的人则需要使用拐杖如同拥有三条腿走路。
这首诗歌是博尔赫斯利用古希腊神话中对人的描述从而思考人的本质和人的命运的诗歌，诗歌开头以司芬克斯的谜语开始，以异化的视角来审视人，在谜语中，人成为了多变的怪兽，而带有恶魔般的形象：
他恐惧地破解着镜子里面 恶魔般的形象，他的没落 和他的命运的反影。
博尔赫斯所形容的恶魔般的形象，不仅指司芬克斯谜语中所具描述的人的异化形象，同时也指俄狄甫斯杀父娶母所犯下的恶行而具有的形象，因俄狄甫斯本身并非恶人，其出于本能所犯下的罪恶更多象征了人的本质，当人审视自己，意识到自身形象的丑陋与多重性，人对自身形象正面性所具有的的自信就破灭了
我们将是的，我们曾是的一切。 看见我们存在的巨大形象 我们就会毁灭
长期以来，人对自身的认识始终是以默认自己是正面的，正确的形象，而从未意识到自身的丑陋与怪异，当人从一面谜语的镜子里面突然看到人类形象杀父娶母而呈现出的丑陋怪异的一面，人对自身的自信就会瞬间崩溃。虽然在诗歌的末尾，博尔赫斯设置了一个满怀仁慈的上帝将人类从这种恐惧中挽救出来，但挽救的方式仅仅是后代和遗忘，而不包含现实中的人本身。
这首诗歌所思考的是有关人的存在与本质的终极思考，从文明发展的角度上观察，人类是从最初神化自己到道德化自己，合理化自己不断退行认知自身本质的进程上一路走来的。
而如果将道德上的恶行认为就是人的本性，则人不仅没有任何神化自身的理由，反而跟动物甚至恶魔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而这一点在现代心理学领域已经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中被揭示出来，弗洛伊德将人的仇父恋母的心理认为是普遍存在的，并将其命名为“俄狄甫斯情结”。
道德如同一面带有魔幻效果的镜子，人如果通过道德高度审视自身，必然在不断审视的过程中发现所有人所固有的道德缺陷，而失去神化自身的理由，虽然博尔赫斯在诗歌的末尾安排了一个上帝来挽救人类，但上帝也不过是人造的虚幻偶像，将挽救人类正义性的方式寄托在上帝身上还是表现出博尔赫斯哲学思考的不彻底性。
博尔赫斯的哲学思想更多继承了英国怀疑主义和德国生命意志哲学，如果博尔赫斯是康德哲学的推崇者，断然不会搬出上帝来拯救人类，人类需要的恰恰不是被虚幻的神拯救而应该是正视自己，存在先于本质，道德是人类社会化以后产生的更高与生存的标准，正因为人拥有了道德，才能拥有善恶观念与找出更高的理想化人格，但不能用道德来判断生存的本质，人的存在是一种自然，先于道德，用道德判断存在必然导致价值系统的混乱。不幸的是，在康德以后的哲学家里面也有以道德来判断存在而得出荒谬结论的例子。这首诗歌里面博尔赫斯使用的用以照出人类恶魔一面的镜子也属于这种基于道德标准对人的存在本质的判断，不过博尔赫斯不是哲学家，从文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所具有的意义是不同的，相对而言文学视角所能呈现出的价值要比哲学更具有引人深思的效果。
注：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1899年8月24日－1986年6月14日），阿根廷作家、翻译家。出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书香门第之家，从小沉浸在西班牙文和英文的环境中。他的作品被广泛译介到欧美国家，反映了世界的混沌性和文学的非现实感。著名作品有短篇集《虚构集》、《阿莱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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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21 22:5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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