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热一二三

　　一二三的一：

　　出院了。朋友们问是什么病，说出来怪不好意思滴：枫兄和且歌说是小孩子才爱得的毛病－－－喉咙里那扁的什么“桃”发炎了，而且不理它就要发烧给你看。

　　从前感冒就是一包板蓝根做抵挡，严重点就是VC银翘片，满对付得过去了。十年不住医院了，这次满满地躺了五天才许出院。从前感冒了那就是不小心，全家人不时还问候一下。现在一季、半年的偶尔得一回感冒，一家老小都朝俺哼鼻音：“感冒？还练瑜佳的人，哼！”出门见了书记直躲，怕他带了工会主席那个慰问团浩浩荡荡开来，来看扁桃发炎病人，汗。

　　扁桃这个东东是拿来干什么的，是不是跟阑尾一样是生来挨刀和专事发炎的呢？咨询了一下老虎，他说那还是比阑尾有点用。比如以前就流行把扁桃割了，结果就没有了人体警报的第一道防线了。

        要是不在手背上扎上那眼子，拖着根带子去W.C，偶尔被欺侮那么一下的话，住院还是蛮轻松滴：不用做饭，天天躺了吃，吃了睡，睡醒了看书，和人聊天。想想看，居然还在对面床陪亲人员中“邂逅”了老家分别多年的、我童年、少年时期最好的朋友！那个感觉是不是更特别了？

        爱欺侮人的，是俺家那小乖乖。早上起来就收到她发来的信息，全文如下：“猪啊，好点没。晚上睡觉猪鼻子不塞了吧？可怜我的猪妈妈，猪蹄子上被扎了几针，呜。猪猪快点好起来哦。偶昨天有回家拖地滴，表扬一下。”

        那天来扎针的是一个戴高度近视眼镜的中年护士。捆胶带的时候我问她，要不要握住拳头。她开心地说：“握不握都没关系，这么粗的血管，好找！”一针扎下去，利索地用胶布固定好了就走。我只觉得皮肤绷得难受，痛得不行。一会儿再看，肿了一个像歪脖子那么酷的包啊，那么粗血管她扎哪里的？再来一个护士重新扎了一针才感觉对头了。

　　俺现在开始找到了桃李满小镇的感觉，走到哪里都特别容易遇见学生。这不，收治俺的这位管床医生，一进来看见就喊老师。

　　俺肯定是看起来遵守交通秩序，其实喜欢偷偷开快车的人。每天把流经那管子里的液体弄到最大，心情愉快地等着它们加入我那忙碌的身体。几天下来，护士记住了。最后两天是逐渐减小剂量，只有三瓶，俺看左边右边人家的五瓶六瓶都输完毕，我头上的老爷车还滴滴答答没有加速的样子，把手里的开关扯到失灵了也没有用。诧异地问了问：护士仙女们特地给俺弄了个小号针头，慢慢滴。

一二三的二：

　　当人体这个庞大机器的某个部件忘记了工作：当一只鼻孔忘记传输新鲜空气，只制造鼻涕和嚏喷；当一只手而且是右手被一根细胶管固定在那里，想反手写字或者拧开口红盖这样的小事都显得奢侈，你不能不感慨生活的无常。

　　进进出出的病员们一半以上是农民，完全靠土地为生的和设法办了城市户口称为“干居民”的都有。我有时看着他们的脸，听他们高声叹气或低声抱怨。我们也聊上几句，听他们说起要卖一千斤包谷才能换七百元钱来住院。对于我们这些押一张医保卡就从不过问的“城里人”，他们羡慕不已。有一对夫妻，女的进来的时候是担架抬进来的，她的脸色黑黄，她站立不起，说话无力，不能吃东西，连大小便都要使用便盆，大家猜这人怕是不能久留人世了。令人惊讶的是，第二天她就出院了，与一天前的她判若两人。是什么使她有如此大的变化呢？第一天，她整个下午躺在那里不与人交谈，拒绝吃东西。亲属围了有十几个，他们担忧地看着她。医生开了许多检查单，其中还有脑部CT检查，奇怪的是所有结果显示，她一切正常，包括CT结果。医生动员她吃点东西，增强体力，她说一吃就会吐。接着她也吐了。对她毫无办法的医生们再次回去分析各种结果。我观察着她，我已经猜到结果了。果然第二天医生通知她停止输液，可以出院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症结就在心里。这是他们给她的建议：你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你说的老想吐是一种心理反映，你预先想了会吐，时间长了就怕吃东西了。你的头部经常喊痛是因为你可能脾气比较急躁，遇事容易生气，克制一下就没事了。你回去，想干什么还照样去，心里要放开些。

　　她的丈夫木讷地在旁边听着，看着她。其实昨晚到今天，他不在的时候，她向一帮亲人、姐妹诉说她心里的愁闷，和她对丈夫、对生活的怨气之后，她气色已经好多了。她们劝说她吃下了一大碗米粉，并无异常。她开始朗声笑起来，病房内外全听得见。

　　我知道她和邻床，21号、22号、23号农村病员其实并无区别，她们有的是病倒在做重活后，有的是小病拖成了大病，但共同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被生活的愁苦压得喘不过气来。那是她们心底最沉的石头。

　　22号床的妇女有一个异常英俊的小儿子，十八岁，白皙而健美、面部轮廓有雕塑美，像城里长大的孩子。她说他还有一个哥哥大两岁，比这一个还要俊美。比旁边那对夫妇幸运一些，她的丈夫看上去是一个开朗的人，不时逗一下乐，不富有但也总能抓住机会穷开心的那种乐。他们的压力是必须多挣一点钱，因为这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儿子开始不断地向他们伸手要钱用。“不行就让他以后找个有钱的女人。”做父亲的说。

一二三的三：

　　接到姚园从美国打过来的电话，时差上应该是他们的晚上，该是她忙碌了一天了，我格外感动。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特地没有告诉多少人，甚至设法瞒住一些人。但总有那么一些朋友从各种渠道得知后关心着你。这次发来问候和关心的，还有本省的袁伟、清风，福建的且歌、中诗的周主编、祁人秘书长。

　　回家后看到小别的书房、乌龟、小胖熊、薄荷园，一切是那样亲切。养了一周的水仙竟然为我开了第一朵，还没有完全展开的白色黄蕊的一朵。它真香啊！

　　M妹妹从三都发来短信，说邀请我去玩，她陪我好好玩一圈。可我更想她能上来一趟。又是几年过去了，真快啊。

　　而且豆子说开春我们就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