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作品（第二组）
《去大连》
“一会儿就走了饿，” 他语气轻松
往肩上搭旅行袋
十九点，他将从检票口进入
那趟列车。人群中他像个长大的孩子，
看不出诗人脾气。
他不习惯在车上吃饭
从不，把一件事重复做几个月
居然写了三年！这是说诗，他咬着牙说的
但是牙医不能给他安慰
他打盹，看面无表情的人，在他们的脸上写生动。
独自出门，不能像羊群那样走动
走得满山都是。也许
他很想那样。
再过一段，他要去山中
会一个师傅，那么古旷幽深的山
也需要一个胖子
来填补。他耸耸肩上路，他仰望的时候
休·奥登也在仰望：
现在山峰堆满了冰雪
“某一天，它会撒下白花花的瀑布”
是的，有理由相信，
是的，所以人们等待。
《病 中》
1
忧伤时我的目光掠过田埂
去数飞乱的蜻蜓
但不能搭救水淹的稻阵。
鲧之水汹涌在侧。我登高
以观星汉。
星群不渡不灭。静候
来自身体之外的力量。
2
孤独叩响聂鲁达的房门
悬崖是马鞍形的，他是忧郁的，
那片废墟
掩埋过祖先的骨殖，又被一再摧毁和降福。
“有一个人，他在提琴中等我”，
他再次错将一切访客，
当成他等待的女子―――玛珠碧珠
她们随便出入
一个诗人的灵魂三司。
3
你与我一定已怀恨多年
看见彼此的那一刻
都说不出话来
我惊动的生物敬我若神。
“不明天体”，他们奔走，口传
与我的相遇。
而当他们说出，我便与阔别多年的事物
无限地接近了
那一天我簌簌发抖，身披高贵的狐毛
重返人间
4
猎食者在搜捕，头部
布满六角形的复眼。
它们看见了陆地和水面的目标，
一动不动。
而波长两米之外的影像，朝低处生长的诺言
神也看不见。
5
拥紧它
那太初的混沌，午夜后
一小段冰凉的时光。
此时紫气在东，函谷关
一切将升而未升。
莫迪里阿尼笔下的削肩裸体美人，呼之欲出。
6
请抬脚，放过任性的时针。她绵软的手臂
滑过太阿之锋
圣餐日，神说一切被允诺，
她继续弹奏。直到哭声升起。
亲爱的，我终于要病了
如湄公河跪乞的那样。黄昏收起她的威仪
多层睡衣裹紧我，仿佛还被你溺爱着。
那个日子
那个日子终将到来，而此时
我是恋上别人笼子的母狮，
看孤独的殿宇，等待闪电的霞帔。
《狂奔在乡间的大道上》
??―――赠友
??
??只是烈日旁边
??一小朵与水有关的黑影，片刻的迟疑和慢，
??给了那部马达吼叫的可能。
??他就那样奔跑起来，发觉自己停不住了
??那团阴影追逐着他，哦不，
??是他追逐着对手，携带着
??他的拜伦式感伤，他的啤酒肚、自由主义心脏，和他
??射向草垛的第三十一只瞎箭。
??
??瞧，他多么像
??赶赴乡间集市的山林人，急于用皮货，换回
??明天需要的铁器和镇山之宝
??他闻到一直排斥的气味，以为散发自别的地方
??后来发现来自身体：他自己的这架臭皮囊。
??
??没有什么能拦住他了
??他跑，直到栅栏围成的城市，咕哝着
??从广阔的乡间消失
??―――他终于跑出自己的射程了。
《外科大楼》 （两首）
电梯间相遇的人
他们相互看见，但不能彼此安慰
有一种恐惧是共同的―――
拥挤着上去
又一层一层分散开来，但病痛没有。
有时候我也染上那高热，幻想自己
不是面团捏成的。
黄昏里坐得乏了
父亲铺开长卷，专注地画着。
仿佛忘记了，十年前也曾有一阵风
想把他卷成筒状
天黑之前他将完成
另一次遗忘
《母 亲》
二十年前我是叫过那个词的
后来我习惯
隔着下一辈人，去清理那瓜和藤。
有多久了，我们
没有惊醒在同一个热烘烘的梦里
母亲
二十年，我只摸着一床薄被回去
今夜我努力睡着。今夜
我再次看见，月亮
被人打制成弯刀
一直伸进
你和我越挠越痒的漆疮。
我不问是谁拙劣的手艺，
也没人能责怪我的比喻平淡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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