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先锋的影子 于 2013-6-25 12:41 编辑
先锋胡话(1)
有人说,韵是诗歌的本质属性。
诗歌必须有韵。
这是胡扯,纯属胡扯,毫无根据的无知的胡扯!
他们还混淆视听,胡扯“韵律”是诗歌必须的。
须知“韵”与“律”是两码事。
今天所谓“新韵倡导者”所说的韵,往往指的是“尾韵”(rhyme)
在汉语中,即每行诗末尾的韵母要本着一定的规律保持相同。
又有些读了几本书的人提出西方诗歌也要押韵。
须知莎士比亚戏剧中的诗语,多半是抑扬格五音步无韵体。不押韵但仍然是每行五个音步,十个音节。读起来抑扬顿挫,富有节奏。
每个音步由两个音节组成,一轻一重,产生抑扬,大致相当于中国的平仄。平者阴阳之轻缓也。仄者短促或急转也。可见中西对于节奏都是十分重视的。
中国格律诗的韵脚也必须依附于平仄使用,因此节奏
“律”(meter)是诗歌的节奏,一定程度上,诗歌在语言上最重要的属性就是节奏。
一般的无韵诗(素体诗)都有完善而富有活力的节奏,这种节奏(包括抑扬格、长短句变化等手段)不是为了造韵,恰恰是对韵的否定。
是利用自身多变的语感来代替韵的手法。
比如:莎士比亚的经典之作哈姆雷特:
Hamlet: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默默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求之不得的结局。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 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恩, To sleep! Perchance of dream: ---ay, there’s the rub; 阻碍就在这儿: For in that sleep of death what dreams may come, 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腐朽的皮囊以后 When we have shuffled off this mortal coil, 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 Must give us pause. There’s the respect 那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人们甘心久困于 That make calamity of so long life; 患难之中,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For who would bear the whips and scorns of time, 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鞑和讥嘲、压迫 The oppressor’s wrong, the proud man’s contumely, 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 The pangs of dispriz’d love, the law’s delay, 法律的迁延、 The insolence of office, and the spurns 官吏的横暴和费尽辛勤所换来的 That patient merit of the unworthy takes, 小人的鄙视, 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 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 With a bare bodkin? Who would fardels bear, 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 To grunt and sweat under a weary life, 呻吟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 But that the dread of something after death, 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 The undiscover’d country, from whose bourn 神秘之国? No traveller returns, puzzles the will, 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 And makes us rather bear those ills we have 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磨折, Than fly to others that we know not of? 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 Thus conscience does not make cowards of us all; 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 And thus the native hue of resolution 决心的赤热的光彩, Is sicklied o’er with the pale cast of thought; 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 And enterprises of great pith and moment, 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 With this regard, their currents turn away. 也会逆流而退, And lose the name of action. 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朱生豪 译)
十四行诗是要求押韵的,斯宾塞、比特拉克、勃朗宁都各有特点。但韵并不是最重要的,莎翁不是在名作里弃韵吗?而且选用了抑扬格五音步的写法。 再比如弥尔顿的史诗《失乐园》也是用素体写成的,如一开始的第27行至第33行: Say first—for heaven hides nothing from thy view,
Nor the deep tract of Hell—say first what cause
Moved our grand Parensts, in that happy state,
Favoured of Heaven so highly, to fall off
From their Creator, and transgress his will
For one restraint, lords of the World besides.
Who first seduced them to that foul revolt?
(John Milton: The Paradise Lost)
请先说,天界和地狱深渊,
在您的眼中,一切都了如指掌;
请先讲,为什么我们的始祖,
在那样的乐土,得天惠那样独厚,
除了那唯一的禁令以外,他俩
本是世界的主宰;竟背叛而自绝于
他们的创造主?当初是谁引诱
他们犯下这不幸的忤逆呢?(朱维之 译)
喜欢用素体写诗的还包括爱伦坡、朗费罗、华兹华斯等等。近代以来十四行诗传入中国,冯至先生、孙大雨先生都做过一些尝试,他们虽然也主张
押韵,但更重视节奏。
例如节选孙大雨先生《爱》:使用了抑扬格五音步的方式
|往常的|天幕|是顶|无忧的|华盖
|往常的|大地|永远|任意的|平张
|往常是|摩天的|山岭|在我|身旁|
|峙立,|长河|在奔腾,|大海|在澎湃|
因此,一味提韵而不提节奏是无知的表现。格律的要求非常多,韵只是其中之一种,不是全部。
有人又要说了,”不要韵,背祖宗“。那么,再看看中国古代的无韵诗:
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节奏抑扬顿挫,却没有押韵。
在句式方面,采取了长短参错的楚辞体句法。上两句每句五字,三个停顿,其式为: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后两句每句六字,四个停顿,其式为: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前两句音节比较急促,传达了诗人生不逢时、抑郁不平之气;后两句各增加了一个虚字(“之”和“而”),多了一个停顿,音节就比较舒徐流畅,表现了他无可奈何、曼声长叹的情景。全篇前后句法长短不齐,音节抑扬变化,互相配合,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且系统的格律大概是在公元八世纪中期形成的,韵脚本身就只是一种口语惯性,与真正的有意识的艺术手段存在距离。王勃的《滕王阁诗》、崔颢的《黄鹤楼》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七律,但韵脚确是自然使用的,足见古人作诗只是把韵脚的口语功能习惯性的运用。要说是艺术手段,那神农时代的《蜡辞》就有了韵脚了,是不是也可以看做那时代的人就拥有了格律的观念呢?这不过是一篇巫祭之祷。因此律与韵是两码事。不要认为韵是必须存在的,也不要认为韵是什么艺术手段。
所以,抱着韵脚不放是错误的,是舍本求末的,是倒退的,韵不是诗的根本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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