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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诗] 天堂云(附玉树图片、李小雨等老师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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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6 07:52: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温青 于 2015-1-7 00:04 编辑

——谨以此诗献给玉树之神



卷 首
生命预言

1
天堂里云来云去
左边一朵是我
右边一朵是你

没有人看清它的面目
那些飘扬的光阴
挂在了拥挤的天堂里
2
所有过往的精灵
都向下眺望
白云铺地,大雪无乡

游雾如雨
打湿我们脚面下的满月
擦亮沉迷的星光
3
挂着心神的弦乐
终于慢了下来
悠远的颤音之巅
有谁高高在上

只有安静的睡眠
无牵无挂的梦乡
才能让一片流云不再狂想
4
世界如此拥挤
满目风起云涌的故事
流行万里,无视哀伤

旷世累积的温暖
氤氲清晰无比的希望
一行文字的呓语
测出不能触摸的冰凉
5
我们以什么为名
游离于尘世而拒绝落地
就因为看见了自己的梦

看见了那么多的美好
和距离之上的光明
一些忘情如醉的歌谣
打断飘然扶摇的谧静
6
拥抱一个梦境
就是拥抱一个胸膛
会打开一棵青草的梦乡

那些平地匍匐的温暖呵
历经三九冰封的爱护
爬出一节的蔓草
已经伸向天堂
7
从最初的胚芽开始
天堂就近在眼前
大地上下的生灵
因为死亡而默默无言

在万物传递的消息中
一朵轻灵的云
带去前生今世的悲欢
8
以悲苦的祷告
去解救一种痴迷
一个首尾相连的无穷循环

你就放下自己吧
再不要背负阳光
把自己的阴影追赶  
9
一个人不在天堂
也不在人间
一定是在一颗心中

一片云不在天堂
又不在人间
一定也在一颗心中

有一颗包藏云彩和灵魂的心
一定是个轻松坦荡的富翁
10
尘埃汇聚
就是一团迷雾
在一些有标记的片段
踏上不能回转的天路

仪式在正午时分
天际的献辞正在途中
一些听众已经频频回首
11
你不是其中的一个
你只是在云端举着右手
若隐若现的苍白
一直不愿回头

一片徘徊的云朵
在暗色岁月的末端
面向天堂
用心倾诉
12
凌晨的松懈直抵天亮
受伤的场景
已经普照阳光

放弃是多么美好的拥有
一个向心的旋流
在天堂四处飘荡
13
距离同样曲折
在云朵深刻的地方
风雨变幻

流泪的云
搅乱天庭的浪漫
记下一刻的坠落
记下一声无所顾忌的哭喊
14
云做的天堂
水生的人间
在风光之上的累累黑暗
黑暗之中的
微微星寒

高高的苦难,穿越了什么
一个盛世溢出的激情
一股资本消耗的青烟
一具表情沧桑的塑料假面
15
当迷雾的厚度越来越厚
当云头的造型越来越淡
一个自然酝酿的笑容
铺展漫天的苦难

我们原谅所有的厄运吧
包括那些山崩地裂的颤动
那些地动山摇的雷电
那些冰雪掩埋的泪滴
那些侵入内心的风寒

卷一
苦难之树

16
高原的痉挛
在喀喇昆仑山脉
释放了沉睡万年的魔鬼
海枯玉碎的痛楚
钻到一个民族的心底

生命源头的震颤
传出无数英灵的叹息
在藏传佛教的寺院
天堂之路
湮灭于低垂的云朵之隙
17
云破碎了
天堂的门突然如此拥挤
我们之间也如此拥挤
一个相同的痛苦
在玉树的天空,愈加深邃

这就是天堂吗
三江之源的哭泣
四散奔流,无所皈依
我们乘坐云朵
纷纷赶来,安慰天堂里的自己
18
这里掩埋了我们的兄弟姐妹
这里遮蔽了我们的天堂
遮蔽了神圣古朴的千年玛尼
我们用双手挖掘冻土
我们用生命填堵死亡的魔笛

那些恐怖的血色
染红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打湿无数沉重的呼吸
19
临风的时节提前来临
满山五彩经幡垂首摇曳
打开枝繁叶茂的梦想
格萨尔广场旗帜如炬

巴唐草原你安静了吗
松赞干布的藏马
踱步于文成公主栖身的庙宇
阿尼寺诵经的尼姑
不再惊慌了
她们记起了藏传佛教祝福的偈语
20
苦难就是苦难
天堂里的风声越来越急
四处流浪的云朵
如期于黑夜抱头哭泣

这些苦涩的泪滴
浓缩了一个民族的历史
在悠远辽阔的草原
与浩如烟海的经文共同呼吸
21
玛尼石会记住一切
包括云朵、花朵和雪山流水
每一个灵魂的骄傲和愧疚
每一粒草籽的爱恨和痛惜

神圣辽阔的玉树高原
三江源头的纯洁与大美
高悬于内心的佛光
为稀世瑰宝镀上和平的期冀
22
旷世绵延的通天河
带走了水葬的亲人
秃鹫盘旋的天葬台
距离天堂三丈三尺

我在这里看到每个人的梦想
和一个民族的来世
顶礼膜拜宽厚善良的佛祖
和刻于自己内心的颂词
23
安静的苦难
由经幡飘入内心
那些身体的伤口开出花朵
吐出明亮的丝线
抵达雪莲的梦乡
洁白的哈达开始编织金黄的青稞

飞过天葬台的鹰
利爪涂上了人性的灵光
带动飘散的灵魂四处翱翔
雪山越来越白了
草原越来越黄
24
大地撕破衣衫
伤口纷纷扬扬
多少勇敢无畏的牧草
爬过新生的沟壑
在玛尼石跌落的深谷
把虔诚的牦牛
那一只只熄灭的黑色明眸
重新点亮

一个皈依高原的生灵
是不能毁灭的
如同佛主的经卷和匍匐在地的草
用无数的轮回
描摹一个永世的希望
25
火热的牦牛粪堆在白帐篷里
寒星之下,香气四溢
美丽的卓玛和壮实的扎西
是雪山与白云,天空与大地
我是他们珍爱的一杆猎枪
今夜,我在遥远的喀喇昆仑山口
闭口不语

他们虔诚地拥抱
唤醒了玉树高原的大风
呼啸而去的狼群
提起一盏盏幽深的红灯笼
在暴风雪中,朝拜苍穹的无限深邃
26
这是被天空拥抱的土地
这是被青草温暖的土地
每一块山石都是从经书坠落的英灵
它们历经一切
它们记录一切
它们无所畏惧

那些来自内心的困苦
迫降到无边无际的大草原
被无数匍匐的朝拜者
看做不死的秃鹫
肉体的磨难如此重要
每一篇经文都是鲜血和黄金的皈依
27
大高原,苦难纯洁无瑕
大高原,幸福天庭饱满
这是一个民族架高历史的骨骼
这是一个巨人跋山涉水的
血脉嫡传

格桑花星星点点的生命之光
玛尼石沧桑斑驳的六字真言
世外仙境的穹庐
佛主安眠的宫殿
都在玉树高原的高天祥云之巅
28
从此,由水上溯
三江源头的热血推动冰凌
高山峻岭白发苍茫
面对阳光,泪流满面
踏过雪山草地的藏羚羊
在青稞之间闭息谛听
云层之下,勇往直前的牦牛
黑光滚动

大地的神明四处游荡
苦难的大高原
把心灵交给佛主的结古寺
把绝望交给燃尽的酥油灯
29
所有的水都沸腾了
快速聚焦的目光
看透地球不断心悸的部位
正是天寒地冻的藏地

白云越过喀喇昆仑
大风跨过冰川河流
大高原遍布动人的风景
无数陌生的同胞
以生命阻断死亡的脚步
30
窒息的巴塘草原停止了痉挛
大地张开裂缝
把无数生命一一吐出
此起彼伏的经幡抖落寒风
多少大无畏的温暖正挤满路途

禅古寺的酥油灯亮了
晚霞轻轻打开了阿尼卓玛的经书
被死神打断的经文
依然安详而宽厚
31
一个世界的苏醒
站立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度
如此惊心动魄的召唤
从泥土传向泥土
从石头传向石头

活佛合十的秘密
被无数生灵带入天堂
飘摇在白云深处
那些风起云涌的岁月
溶入大草原风餐露宿的溪流
32
青稞伸开了手
神庙召回流浪的秃鹫
它在天堂的路上盘旋太久了
玉树高原披上绿色
无数生命已经返回泥土

五月春光乍泄
天际的闷雷开始低吼
为一个悲剧打上封条
为长跪匍匐的少男少女
指引一条通向万年灵塔的天路
33
死亡带来新生
贫穷才会富有
一次大灾大难的浩劫
重塑一方本质本色的故土
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故事
让所有的人都明白
找回自己同样是生死搏斗

天堂遥遥无期
地狱只剩几步
死亡振聋发聩
惊醒一个信仰善良的民族
安身立命的楼堂和敬奉佛主的庙宇
都必须同样坚固
34
这不是一块土地的命运
不是牦牛触怒了佛主
大自然的悲欢离合
触发了一个暴力的出口

在世纪悲剧的舞台
所有的道具将被陈列
所有的演出者付出永生
将自己写进大地的每一根神经
35
哀伤埋进了黄土
天堂下的玉树绽开笑容
所有的云朵朝觐太阳
玛尼石堆起的经文
重新被鲜血染红

人类在最高的居住地
不再弯腰驼背
从五湖四海
找回了大草原辽阔豪迈的性情

卷二
天堂有路

36
惊醒一个民族的梦魇
天堂的风铃在经筒里呜咽
云层闪烁着泪光
雪已经染上了血
大地默默无语
用一个又一个黑夜
拼接那些自天而降的散碎花瓣

这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路
撒满命运的悼词
这是一片翻卷着乌云的天
把满腔的悲苦
丢给佛光普照的玉树高原
37
风醒了,水醒了
太阳照开冰雪的泪眼
青稞抬起头
神鹰在天葬台上眺望
天堂依旧遥远

路途的艰辛
其实不只是一种磨难
是神明生长的过程
把天堂的云彩
一丝一缕地挂在心间
38
从此
死亡不再是死亡
苦难也不再是苦难
神明引导的生命
永生于山石泥水和青草之间

一条天堂的坎坷之路
衍生着精神世界的无畏和果敢
从此没有哭泣
没有阴谋,没有黑暗
没有一个人的孤独
39
只拥有一头牦牛
一片牧草
和一座座遥远的雪山
世界是如此的干净
如此的明亮而新鲜

我们看到自己的宁静
不再慌张
不再逃避那些碑文的破与碎
和石像的狂与癫
40
这是经文的力量
这是神明晃动内心的摇篮
死亡不再阴森恐怖
再生的伟大
如同彩云遨游于蓝天

永不消失的祷词
在离天庭最近的地方
开始命运的无限循环
我们都是神明的子孙
归途的风景
愈近愈远
41
沧海桑田的大高原
翻天覆地的决绝和残酷
掩盖了喧嚣和贪婪
用一座澄明的雪域冰湖
洗涤灵魂
冻结欲念

这是一千年的修为
以一个匍匐祷告的少年的虔诚
用骨肉唤醒英灵
用苦难填满心田
用血脉打通一生的幸福之源
42
阿尼寺的草茂盛了起来
天生的故事继续流传
神明的美和善良
一直就在人间

无数与贫困、病魔、妒忌和苦难
一同降生的伤痛和悲怜
都在酥油灯下
长途跋涉于三江之源
43
神明拂照的哈达
洁白无瑕
一行汉字的温暖
进入藏文的经卷
在一个苦难促进新生的时代
嵌入金色的唐卡

天堂还有多远
我们心中的期待
一同沉浸于
爱恨同生的无边佛法
44
高原深处的虫草
在大风雪里结队而行
天地精华蜷身于一个民族的怀抱
这是神明给予的启示
土地奉献的天机
岁月苦尽甘来
万物和而不同

记住自己的来路
必能见到自己的神明
这是佛祖的恩赐
大草原成就每一个有命的生灵
45
有多少山峰接近天堂
天路清冷而崎岖
雪豹看见鹰鹫
白雪照亮陨石
朝拜月亮的凡夫俗子
寒星一般没有归路

这是口口相传的民族史诗
累倒了汗血宝马
才进入格萨尔王铁石的灵柩
46
头顶的神明越来越近
我们早已放下
离地三尺的悲伤与悔恨
一场灾难的恩赐
就是一峰孤独的野骆驼
跋山涉水追溯自己的元神

旷野寒霜的尖利
不能侵入热火朝天的内心
大地给予的安静
在狂风暴雨中徐徐转动
祖传千年的经轮
47
大高原的万物如此需要怜悯
一个细微的伤口
一次发热与咳嗽带来的炎症
都是一条通向死亡的小路
海拔四千米的天庭之下
随处可见生命的脆弱和病魔的残忍

一场普普通通的感冒
与天堂如此接近
生与死的界线
淹没于佛主命定的风尘
48
那些恐惧早已被佛主收回
安详的皈依
圈定一个幸福的命运
这就是沧海桑田的密语
一个民族视死如归的坚定步履

通天河
流动着农奴坚定而虔诚的血性
以对困难无所不知的镇静
在雪域高原缄口不语
49
晒经台的晚霞映照着历史
贝叶经本来就没有水分
化做孤石的白龙马
发鬃抖落西域的千年浮尘

一个朝觐者记录的艰险
在天堂之路上
激情迸发
婉转动人
50
天堂不远了
与天庭相连的大草原
在冰雪下绿了
面对春天的召唤
屏息了扩张的声音

牦牛、野骆驼和黄羊的爱恋
匍匐于牧草
无边无际的奔跑和追逐
是天堂的歌谣
51
巴塘草原水草丰满了
阿尼寺冰雪聪明的尼姑
阿尼卓玛
从广西师大走到了玉树
她认定的天堂
巍峨庄严的寺庙
有一条青灯古佛的天路

一个都市养育的汉族少女
把摇曳多姿的青春
融入安详的微笑
融入玉树高原静谧的夜幕
52
天堂如此之近
那些超越地域与民族的大爱
温暖了苦难
抚平地动山摇的伤痕

尘世的故事已经混沌
大地以风霜读出秘传的经文
复活一颗澄明的心
以鹰鹫的利爪
拨开功名利禄的浮云
53
死亡如此亲切
天葬师以悠远沧桑的哨音
呼唤每一块血肉行将转世的
亲人
天堂的祥云风涌而去
翱翔的鹰鹫
一直用翅膀拍打我们的灵魂

这是天堂的路
通向一切欢愉和虔诚
通向安妥的内心
通向大灾大难中的冷静与自信
54
大草原的爱情如此辽阔
格桑花的钮扣镶嵌紫色的布纹
那些细微之处的明亮
在天堂里是出生入死的恋人
野马和老寒羊的窠巢
在大风雪中温暖如春

这是天庭的新居
隐匿于大地的怀抱
在泥土的敦厚中
繁衍大高原的子子孙孙
55
天堂不只如此
在失去住所和亲人的黑夜
我们不再惊慌失措
大草原引导我们的脚步
向着内心追寻

我们心怀一切
所有的贫与富、爱和恨
都在天堂里看着我们
我们只是路过
只是目睹一些变幻的过程
56
天堂就是“遗址”
藏语玉树的含义一直如此
在格萨尔王的领国
唐蕃古道带来西域文明的种子
天堂由此代替了地狱
无论是不是信徒
佛主都为每一个人双手合十

从结古寺的第一世活佛开始
世界之最的嘉那嘛呢石堆
堆起了二十五亿个天堂
有多少人反复进出而无需引荐
只需带走一段六字的颂词
57
应对一个世界的衰老
只有流淌不尽的歌舞
和新生的婴儿的啼哭
玉树高原的先民们穿越了时空
定时点亮壮美的山谷

他们守护着天堂
以祥云降临巴塘草原神秘的列巴沟
在大高原的脊背上
以最为宏大纯洁的寺庙
供奉善良美丽的文成公主
58
天堂就在心中
每一个玉树高原的藏民
从和尚到尼姑
从喇嘛到活佛
得以微笑,得以虔诚
得以安居乐业于一无所有

那些哀伤和烦恼
那些恩怨和嫉妒
那些功名和利禄
从来不会出现在匍匐朝圣的路途
59
天堂是每一个人的坦途
面对内心的安静
每一次苦难和失败都可以曲径通幽
无限辽阔的大草原
每一段草根
都有钻出泥土开花结果的理由

所有的生命
从不顾及自己的庞大和细微
把自己的天堂
选在高寒和严重缺氧的玉树
60
这就是天堂的路
无论山崩地裂还是天翻地覆
它就在眼前
无法隐藏和覆盖
随时出现在我们回家的时候

无需神明的引导
无需经文的标注
我们自然而然地进入
祭奠和歌颂一样
总会被无边无际的灵塔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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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07:5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云卷云舒

61
两千多个灵魂有一次绝命的停顿
2010年4月14日7时49分
旷世之灾的预警
在谁的眼里闪现天庭的混沌
看到沉重的乌云绝望地翻滚

大地战栗的一刹那
佛主如此羞愧
以乌云和大雪蒙面
在呼啸的寒风中颓然逃遁
62
这是一场精神的葬礼
死亡和伤痛
风雪交加
所有的仪式都交给流云
所有的寺庙都洞开大门

鲜血的呼喊
每一声都直达内心
只有辽阔的天空
才会记下每一幕悲剧的沉吟
63
那些泪流满面的故事
以挣扎和眺望的姿态不断堆积
所有的细节
都嵌入了惊恐的奔跑
和急促的呼吸

每一片云朵深处
都有一场盛大而纯粹的葬礼
每一次死亡
都是从肉体到精神的回归
64
天空如此低矮
与铺天盖地的经幡连为一体
魂牵梦萦的白云就是故乡
飘落于大地的白色经塔
在朝圣路上的每一个拐角处矗立

祥云环绕的佛龛
古朴的玛尼和鲜亮的青草
紧紧依偎
无边无垠的云层
温暖着每一块赤裸的土地
65
死亡如此放松
如同命定的一项交接礼仪
按照经卷的指引
在烟消云散时顺利完成

灵魂就是远去的鹰鹫
在行云流水之间
追赶白云苍狗
无论有多少无法割舍的伤痛
都不再回头
66
献祭的时刻来临
我们交出自己全部的骨肉
所有的负担供给神明
只留一个身轻如云的正午

阳光在玛尼石堆上空徘徊
为祈祷来生的人打开一扇窗口
释放飘扬三尺的怨艾
照亮散落一地的悲苦
67
在层云之上
看到死亡的幸福
镶嵌于万古流传的雕梁画栋
塔尔寺的酥油花云朵一样盛开
以最柔软的和最脆弱的花瓣
记载尘世间最为惊艳的一幕

当野马的足迹凌乱
爬冰卧雪的野骆驼四处奔走
大高原的魂魄
成为白云的骑手
祈祷云朵闭合屠刀一样的缝隙
铺就一条返回天堂的路
68
万象更新的白云
呵护大草原断断续续的溪流
澜沧江边的藏红花
满地猩红
点燃千里火炬的温柔

大风大浪的江水
打湿朝圣者匍匐的道路
每一条游鱼都同样匆忙
不愿错过流向云端的浪头
69
虔诚的信徒打开白云的宝藏
在飘渺的国度
每一颗佛珠
都包含一座连天接地的青海湖

白帆和云朵的爱情
净水和泥土的爱情
草籽和砂石的爱情
都藏身于一卷秘不示人的贝叶古书
所有的信徒
以灵魂的天眼终生诵读
70
所有的天籁静寂了
栖息于大草原的牦牛
在苦寒中频频抬头
它接受了召唤
看到了
天庭的蔚蓝来自墓园的苗圃

从雪山之巅
到冰封的峡谷
在云卷云舒的天堂
横亘着浩劫之后的玉树
71
天堂的笑脸
盛开在结古镇的跑马场
在藏獒神秘传世的故乡
凶猛和忠诚
以藐视生命的桀骜
坚守纯粹的刚阳

这是天堂的另一种形式
与一个世界的阴柔
保持灵与肉的通畅
72
从诞生开始就期待死亡
在藏獒的地狱里
所有的背叛都来自生的欲望
它斩断一切尘缘
以生命守护第一滴血的锋芒

天堂无需英灵
危机远走八方
每一块云朵在漂泊之时
都背负一只藏獒犀利的目光
73
奔突不息的云
以果敢坚硬的爪牙
按捺天庭的浮尘

一尊不倒的天神
在人间
不食烟火
以无可置疑的虔诚
恭候一段神秘岁月的降临
74
三界之外的王者
三江之源的主人
钻透精神藩篱抵达谁的内心
在每一个动荡不安的黑夜
席卷暴风雪冷酷至极的残忍

牦牛毡房的灯光灭了
一些暗夜的飞蛾
打亮默默燃烧的牛粪
奔波于路途的温暖
蜷缩于少男少女的掌心
75
大高原就是天堂了
每一株青稞都能够亲近花朵
所有匆忙行走的江水
都能倾听钟鼎和僧侣的足音
口口相传的海市蜃楼
火速覆盖了肝肠寸断的废墟

绵延不绝的雪山
为高寒草原搭起琼楼玉宇
白云漫卷经卷
青草缝合大地
往生的颂词,生生不息
76
粘合了泥土和神明的心
玛尼与经幡连为一体
纯洁的莲花
以六字真言的方式时刻欢聚

哦,虔诚的大地
庄稼是你奉献的大藏经文
玛尼石砌成佛祖的宫殿
护佑无处栖身的绵绵风雨
77
苦难如此珍贵
一次自生至死的过程
才是一卷真经的开篇与结尾

沧海桑田无需记载
裸露的铭文
终归悄然褪去
风行于云端的海市蜃楼
必定出自灾难埋没的废墟
78
大苦大悲的世界喧嚣不断
无数匍匐朝觐的僧侣
长跪不起
于宁静之中俯身谛听天堂的消息

鲜血暖热了金粉
灵骨与肉体分离
黑夜照亮通向极乐世界的画廊
描摹一页饱蘸精血的咒语
生自内心的佛法
于云雾之上风生水起
79
世界何以辽阔
白云有多少开花的泪滴
万古长青的玉树
以冰雪的枝叶频频垂地

云峰浮现的草场
是婴儿的鲜艳与纯粹
一个飞渡生命的经师
必须把每一个梵文放弃
以最简单的拥抱
拉回灵魂中的自己
80
劫难就是生命
死亡无需逃避
人人都要承担一个世界
不能打断上升的路
不能拧干血肉里的水

无边的宇宙不会干瘪
每一次的死亡
都会充盈一个生命的奇迹
81
入定于涅槃,闭关于圆寂
一双来自经卷的手
抚摩月影、星光、风霜、山川
和抬头仰望的植被

九世活佛的座驾
扶摇九天
终身伏枥
一如九岁献给寺庙的儿子
把一颗爱慕的心攥到九十岁
82
以生命安慰天空和大地
白云无牵无挂
神山矗立不语
喀喇昆仑锻造的万年宝刀
反复敲打一个信仰的秘密

苦难和死亡的双拐
支撑一具轮回的躯体
满地流窜的大奸大恶
惊醒了一世的冲动和沉迷
83
行云流水的苦难
不是苦难了,如同逆来顺受的天气
被寒风挟持之后
须发皆白,苍老无依
只有内心的灵光
以面颊的高原红打开生命的奇迹

黄土解冻的色彩
涂抹天堂
俯瞰大地
所有的事物都相忘于诞生
以死亡攀爬生命的阶梯
84
一块圣地的温度
在雪域高原锋利无比
切开冰川的酷寒
取出一个民族远古的胎衣

温暖了来时的路
才能安静地信奉
不再忧虑青草、牛羊和通天河水
得以专注而虔诚地皈依
85
诞辰之日永不可追
以一路长跪慰藉的那颗心
裹紧行囊
将所有的彩云折叠于内

黎明时分
大草原披上单衣
在时间的高台上遭遇寒风凛冽
放出云彩,放出旌旗
放出自己
86
大高原醇厚的容颜
爬上秃鹫的羽翼
沉重的白象、野驴和睡狮
在天堂放飞

它们有内心轻灵的光明
在云卷云舒中
于万马奔腾的苍穹
洗涤出世的羞愧
87
为负债而来,为还债而去
以一个罪孽的余生
繁衍道路
梳理草木
指引黄昏之后鹰鹫的流徙

收藏旅途的饥寒
追溯翱翔的墓地
以经卷和白云不断抚慰
连绵不绝的大山
安于无家可归
88
不可揣测的宽厚
天生可以致盲
遭遇每一次狭隘的暴力
都是一次解脱
让一些不断新生的鲜血
唤醒一地的废墟

欣欣向荣的怀抱
拥簇刀枪剑戟
风行万里的僧袍
缀上一颗佛祖的菩提
空空的行囊便不再唏嘘
89
天真无邪的孩子不断降生
天堂深处的母亲
向青稞、苜蓿和格桑花微笑致意
这是神圣的宫殿
在灾难和死亡不能到达的高度
铺开襁褓和喂养婴孩的祭器

永生的佛祖和每一颗心灵
一同经历苦难和死亡
一同到达天堂
一同忘记所有的歌颂和赞美
90
白云以下
生长和杀戮一样平淡如水
三江源头的神明
以繁衍不息的庄稼和牲畜
树下界碑

天堂遣散的祥云
飘入人间的经幡
以漫山遍野的英灵
圈定所有的劳累、怨艾、屈辱和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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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07:53: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温青 于 2015-1-6 08:09 编辑

卷四
生于归途

91
崭新的玉树机场
和灾难一起通航
一群急切的僧人
在液晶显示屏上
看到苦难
在玉树日夜摇晃

神情凝重的空姐
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机翼之下的暴风雪
正清扫着寺庙的断壁残墙
92
此时,生命就是呐喊
结古镇七十六岁的尹西拉毛奶奶
以双手扒开瓦砾
仔细谛听一个九十岁孤寡老人的气息

此时
巴桑拉毛奶奶已经断腿断臂
她要回到梦乡
把疼痛交还土地
93
尹西拉毛枯瘦的手
攥紧巴桑拉毛最后的呼吸
以风烛残年的肩膀
将沉重的苦难扛起

来自四面八方的手术器械频频深入禁区
面对极速逼近的死亡
一枚枚刀片无比锋利
在高度缺氧的玉树
同时打开一位医师的窒息
94
这是父亲节里一个父亲的弥留之际
听不到女儿的呼唤
手术台下
晕倒的医师前赴后继

一个父亲的辞世
成为玉树的秘密
噩耗频传的结古镇
昏迷的医师与父亲擦肩相聚
手术室之外
遥送汉族父亲的藏民们长跪不起
95
内心的祭奠
是血脉的交集
在赶往天堂的路上
每一个亲人都无私无畏

飘扬的经幡染红蓝天
缺氧的手术室满眼希冀
所有的生与死
与所有的公民和僧侣
赶往同一块故土的同一个灾难里
96
人性再次回归
在血脉崩裂的危急关头
所有的艰辛都不值一提
所有的牺牲都不言不语

一个以工钱购买机票的志愿者
抱紧玉树孤儿的睡眠
张大嘴巴无力地呼吸:
“我叫张丽,如果我死了
请把我的被褥和方便面
送给卓玛妹妹”
97
对于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
一套被褥就是一个家
一箱方便面
就是每顿饭时兄弟姐妹之间的拌嘴

生命的温暖
来自死亡奉献的爱
来自每一颗心灵深处绝望的伤悲
一往无前的志愿者
因为爱而忘却自己
98
十五岁和十七岁
一对在玉树赴汤蹈火的小姐妹
因为自己的梦
花掉父母半生的积蓄

她们赶到玉树护理伤员
在寺庙里清洗带血的痰迹
陪同而来的母亲
为她们祈祷
为她们保守理想深处的秘密
99
这是长大成人的捷径
在苦难的高原
因为缺氧而饱含激情的空气
可以锻造栋梁
可以洗涤胎渍
可以理顺一些先天错乱的秩序

死亡不难,活着不易
土生土长的妥协
就是灾难中失散的云朵
吹动五彩经幡和内心的旌旗
100
归途的凶险
所有的母亲都无所畏惧
一个赤子的奔跑
是冲锋而不是逃避

苦难都是自己的孩子
悲伤返回落地时的哭泣
一个母亲的怀抱
便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容器
101
成年以后
童年的梦想支离破碎
我们失去了定力
只能从母亲那里找回自己

现在,我们不再回忆
高天白云的家园
在玉树
在每一顶牦牛帐篷护佑的天堂里
102
玉树已经站立
高山仰止的活佛
在大草原的怀抱里颠沛流离
找到挖掘虫草的孩子
把一把青稞领回

寺庙的炊烟
在香火不断的梵乐中
扶起晚霞羞愧的潮红
冉冉升起
103
大海在雪山之巅
遥远的云层
氲染了又一个世纪
由玉与石的夹缝
深入喀喇昆仑万劫不复的墓底

看到死亡
生长不再是一座高山一世的唯一
因为一种寒冷的高度
低头可以看到
天堂遗落在凡间的秘密
104
整个世界的大悲大喜
在同一个时间成为过去
心甘情愿的暴风雪
可以给你一份安静的睡眠
一个平安的消息

死亡必将抵达心灵的云梯
攀援而上的
太多苦难
留在天堂里安息
105
这是最近的归路了
在大高原
虔诚的灵魂与天堂没有距离
所有的艰辛和悲伤
徒步朝觐时都交给神圣的庙宇

苦难和厄运安详地交谈
内心的倦怠
放在酥油灯的暗影里
天堂,随时可以打开地狱
106
原始的勃动
岩石一样执拗有力
大自然的欲望
来自一片生长高山草原的大地

河流和青草的温柔
经卷与经筒的慰藉
在天庭的路口
和每一位守候的母亲迎面相遇
107
拥抱和泪水
显现背负一生的另一个自己
和影子一同入眠
才能彻底地恢复
完整的夜晚和内心的容积

看清母亲目光中的无忧无虑
听清天堂里的和风细雨
让彩云之上的梦想
从天而降
如同自己出生一样呱呱坠地
108
善良的眼睛
总能看见地狱逃逸的魔鬼
穷凶极恶的一面
杀戮,背叛,掠夺,霸占,奴役
经卷无法超度
那些成为历史的劣迹

比起自然的灾难
一些死亡
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魔鬼的猎物
都将成为佛主的祭器
109
盛满信仰和虔诚的祭器
燃烧母亲的热血
照亮内心的偈语
大千世界的善与恶
永远地刻进了石碑

后世的读者
会用鲜血临摹
传奇文字的力度
可以打开整个世界的心扉
110
我们可以回家
可以埋头于自己的妻儿和土地
但必须牢记
一个信徒最辉煌的末日
就是把自己飘散的灵魂聚集在一起

只有找回自己
才能找回真相
才能回到这个世界的原点
守住人类的根基
111
在死亡中结束的苦难
不再是苦难
随大雪飘零的云朵
有家不归
如同信仰重生的落叶
从来无怨无悔

那么多的意外啊
无需回避
能看到自己的内心
就不再惊恐于
一个世界的支离破碎
112
生命凝结的冰霜
具有弘大而细致的纹路
一个民族珍藏的白色花
在历史的深空光彩夺目

通向未来的经卷
布满流云
布满天堂召回的信徒
以神明的谵语
洞开死亡的归途
113
从玉树的天庭开始
在民族精神的高地
神圣的死亡
以每一个饱经沧桑的神话
诠释苦难生命的无限瑰丽

无需复杂的仪式
从泥土到白云
从天堂到地狱
向涅槃的大火交出自己
114
赴汤蹈火的英灵
在每一座高大威严的庙宇
随袅袅升起的香火
打坐于芸芸众生的心底

永远的佛主
在永生的玉树高原
把所有的苦难
都收留在天堂之内
115
苦难永在的归途
是生命源起的土地
天堂的风景
在每一个生命中的
每一条血管里

于每一个路口问候每一株花草
从每一块白云上找回每一天中的
自己
归途的灵魂
只有一条向上的轨迹

卷五
海市蜃楼

116
美好重新开始
那么多的青草和花朵
在玉树高原搭建心灵的城池
江水滔滔
云朵成为浪花的修辞

阿尼卓玛的土布袋
装满影印的经书
重新扩建的庙宇
摆满洁净鲜艳的玛尼石
117
青稞丰收的季节到了
一个家园的迁徙
有一个明媚灿烂的日子
遗落的一些兄弟姐妹
带走每座花园的一颗种子

开始载歌载舞了吧
大草原的牛羊如此肥硕
酥油茶的奶香
氤染了大雪山的白色帽子
118
草尖上的落日多么轻盈
一个世界都挂在了那里
包括一首虔诚的诗
一只牧羊犬的累

如此辉煌的傍晚
催眠了大草原的风和日丽
寒冷的夜色
迎接追赶而来的暴风骤雨
119
翻卷乌云的雷电
从天堂传来消息
一个季节的粗暴
已经打碎了所有甲虫的新居

蛛网飘散
挂住一些飞蛾的泪滴
大草原的生命
不断完成从墓地到育婴房的迁徙
120
这是辽阔巨大的现场
这里连通了天堂和地狱
无限博大的死亡和新生
同时到达
契合了每一种信仰的记忆

把生命的内核
楔入地球之巅的民居
伟大的玉树
结下信仰的果实
将一个民族的骨血用心哺育
121
这是最高处的葬礼
这是最低处的皈依
所有的风景和心神
都被一种梦想尽收眼底

高楼大厦的明亮
地下车库的拥挤
草虫和牦牛横行的街道
白云栖息的琼楼玉宇
122
世界如此改变
在一场灾难以后
大高原已经成为生命的平地
风信来自绿叶
来自自信而倔强的籽粒

苦难不断发芽
青苔覆盖瓦砾
斜担夕阳的木椽
长出枝桠
在晚风中传递金秋的消息
123
天堂的湖泊
有包藏神明的游鱼
它们通晓所有动物的言语
它们通晓大青海的流云
通晓定格在玉树的那些废墟

将苦难留住
展示一个瞬间的悲剧
让所有的幸存者
从时光深处找回欢声笑语
124
楼兰已经海枯石烂
大沙漠的召唤
飞沙走石,赤地千里
只有在大草原的怀抱
所有的水都安然无虞

最后的海市蜃楼
在醇厚的雾霭中延伸画卷
在轻盈的云层
铺展信仰的纯粹
125
格萨尔王的铜像
在蓝天下伸出腾跃的马蹄
结古寺的活佛在酥油灯前打坐
凝神谛听
梵音映照的内心
和面色古铜的僧侣

一朵祥和的信仰之花
开在万年之后的某一个朝夕
善良的信徒
在每一颗果实中沉醉
126
反复到极致的吟诵
和重复到下意识的鞠躬
将擦肩而过的罪孽
紧合于手掌之中

没有世外的祭品
没有怨恨和悲痛
没有珍宝和牛羊
只以身体发肤作为无上的供奉
127
献身信仰的幸福
就是生为天堂里的孩童
乌云是草地
白云是风筝
那连绵不绝的雪山
是一根连天接地的绊绳

所有的欣喜系于一线
所有的喧嚣归于安宁
在风云之间
有无需双眼的光明
128
云隙的雾影
凝聚尘埃的沉重
雷电短路的瞬间
那些火焰
点燃一些卑劣的人性

血光之灾的疤痕
记录悲剧上演和落幕的过程
天灾人祸
同样惊扰同一位神明
129
怨恨和宽容
在所有的民族同时孪生
战争与和平
在所有的国度都将牵连无辜的生命

构建天堂的佛法
全是对生命的怜悯
立地成佛的无奈和坦诚
是同一个世界的妥协
来自铁石的心声
130
磕头和膜拜
都源于敬畏或憧憬
无关泪眼的清晰与朦胧
一个人与一个世界的隔膜
只需俯下身体
便可息息相通

这就是成熟的信仰
火把的光亮
可以照见心灵
131
以亲近苦难的名义
在一个能够看见灵魂的地方
感受共同的成功
所有的功德
归于朴实的公民
归于家园精神的普遍认同

无数赶往天堂的人
带着自己的童年和爱情
在大高原的蓝天下
每人都有最完整的人生
132
艰难的不是艰难
伤痛的不是伤痛
一块土地的辛酸
往往来自共同的迷梦

交给纯粹的信仰
所有的爱都不可战胜
交给白云的天堂
所有的恨都化于无形
133
这是大地的心腹
生命的两极并不是死亡和诞生
天堂的通道
在它们之间
隐身于血肉化作白云的过程

我们都在其中
从喀喇昆仑的冰川
到玉树高原的草丛
千年悬空的海市蜃楼
落地生根
鲜活而宁静
134
历史在复活中重生
它剔除了阴暗
点亮映照三尺的酥油灯
橘红的光芒
驱除膜拜者内心的寒冷

亭台楼阁
放不下一个世界的罪
花鸟鱼虫
唤不醒一座伤心的城
只有格萨尔王的热血
在雪域高原永远沸腾
135
所以,蜂拥而来的云朵
总会热烈而绯红
让五湖四海的镜像
在雪山之巅
丰富海市蜃楼的圣境

我们匍匐在地
以双膝和掌心
感受最轻盈的沉重
眺望最深处的风景



2010年7月初稿于青海玉树结古镇抗震救灾中
2012年8月二稿于山东省济南市仲宫
2012年9月三稿于北戴河中国作家协会创作之家
2012年10月四稿于河南省信阳市南湾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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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07:55:41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简介  
温青,70后,河南省息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信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集《指头中的灵魂》、《天生雪》、《水色》、《天堂云》等,曾获首届何景明文学奖,首届河南诗人年度创作奖,第二、三届河南省文学奖,第三届河南省五四文艺奖金奖,第三届河南省政府文艺创作优秀成果奖,第五届全军网络文学大赛一等奖,第十二届全军优秀文艺作品奖等,参加过青海玉树抗震救灾,曾在鲁迅文学院第20届高研班、河南省文学院首届作家班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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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08:0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温青 于 2015-1-6 08:06 编辑

温青长诗《天堂云》首发式暨研讨会发言摘要: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9700a30101f9ug.html





李小雨老师发言:
    我认识温青很多年,不知道他后来又去了青海抗震救灾,看了这本书以后,感觉这本书太漂亮了,很值得珍藏,那么多照片,设计也特别别致,那个心电图很有意思,非常好。诗读了好几遍,我觉得温青是用高度的责任感和热爱写作了这首长诗,是我看到的玉树大地震之后的第一部长诗,好像写汶川的还有,但是玉树的好像没有看到过,而且我觉得这是他事隔三年以后的一次诗歌回望,他写的时候是在2010年,但是到现在出版已经时隔三年了,每年都在修改,这是一次诗歌的回望。不同于汶川诗歌的即兴创作,是锤炼三年之后的一次超越和提升,这个超越和提升,也是指他无论是诗歌艺术,还是诗歌精神,作者都是站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来写作的,所以他也是亲身经历了一次肉体和精神上的历练,所以他用热爱、高度的责任感来写,整个长诗是一种明亮、辽阔、温暖、引人向上的主旋律。
    在当下,是不适合长诗的一个时代,因为现在是一个读图的时代,也是浅阅读时代,很多是娱乐性的,大家很浮躁,没有时间坐下来写长诗,长诗写作特别要考验一个诗人的思想、知识能力、耐心和功夫,我觉得一般长诗写作都选择一个大的主题,这首诗选择了大主题就是人类永恒的母体,包括伤痕、灾难、贫困、爱、人性、母亲、信仰、宗教、自然等等,肉体到精神的回归,展开跨越时空、沧海桑田剧变式的灾难和复苏重建的一个长篇画卷,我看了好几遍,感觉到他写的是一个天堂多么美,天堂破碎了落在大地上,提到了什么是天堂。作者提到有以下几点:
    一是真实美丽的美景,三江之源,大高原,这种不是想象的,不是错位的,不是心理安慰的,而是真实的现实,他说的三江之源、大高原,这个是美丽的天堂。
    二是引发到天堂就在心中,因为长诗里面有不少这样的句子:“天堂就在我们心中”、“天堂的路就在眼前”,我注意到最后说的是灵魂和天堂是没有距离的,由此来歌颂永生的玉树,“把所有的苦难都收在天堂之内”,它是一种净化、纯净的玉树,“灵魂到天堂是没有距离的”,这都是他原诗的句子,理解一下作者心目中的天堂,是这种纯净、美丽的、就在心中的,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天堂。
    三是什么是云的形象,云是什么,开篇第一句说的是“天堂里云来云去”,是我是你,这个云指具体的个人、众生、带血肉的,生于大地,而且这个云的形象变化无穷,又向天空向上飘升的愿望,虚指的,用诗情化之云彩,用生命化为泪水,这个云应该是有根的,不是飘在当中,是大地的,是生命、是泪水又凝聚着往上飘,这是诗里的句子。我想弄明白作者表达天堂和云的关系,如何去追寻天堂,也不是很虚妄的,就是一种草根的,不是遥不可及的,“无需指引,随时出现在回家的时候”,这句话特感人,他说到天堂的路,不用指引,就出现在我们每一次回家的时候,非常朴素,但是这里面蕴含的诗情是很厚重的,在回家的时候就是我们到天堂的路。
    四是我们要建设一个心灵的云梯,整个抗震的过程,就是我们建设云梯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举了一系列人和事,还特别感人,还有照片,一个汉族女大学生出家到阿尼寺,这样的过程,这就是建设心灵的云梯。诗里面还有很好的句子,“以最柔弱和最脆弱的花瓣来记载”,记载什么?就是人性的回归,他说的这个花瓣就是酥油花,这是最柔软和最脆弱的花瓣,酥油花一热就化了,在这个花瓣上来记载人性的回归。这都是温青给我们开出来的处方,告诉我们怎么去追寻天堂。
    五是在藏区的那些祈祷者,满身泥污,身上的衣服破烂的,但是眼神很安详的,这个天堂已经在我们心里,他想表现的是天堂和云,和我们这个过程是怎么追寻到的。
    对长诗来说,如何去处理很重要,我们写作长诗应该解决几个问题:
    一是结构能力很重要,温青是用一种很开放的形式来处理这首长诗,时空的交错,这里面前半部分讲的比较多的是青藏高原的历史、人文、自然,后面又回到现在,当中有很多想象的地方,想的很远的地方,宇宙空间都有,这种时空交错形成一种张力。处理好长诗,第一点是需要结构的张力。
    二是作者的控制能力,要把发散型碎片式的原形、点滴的见闻有机组织起来。我觉得前面有很多用了1、2、3、4等阿拉伯数字符号,发散性、碎片式,地形、地貌、民族风俗、家园生命、冻土、账篷、牦牛,怎么串联在一起,就是永远的出现天堂和云结构在一起,这表现出了一个诗人对长诗的控制能力。
    三是宏观和微观把握得当,虚和实,细节和概括的处理和把握,很多边地风光的东西不能仅仅作为画,应该深入到内心和灵魂,温青写这首长诗并不仅仅像汶川表现地震的场景,那样简单的描绘一下,而是透过这个民族、地域、信仰背后挖掘到更深的东西,在这片土地上人的内心和灵魂。
    四是并没有过多的写震情和抗震具体的过程,我看前面,如果不看后面的后记,感觉更多的是展示互助、守望、祈祷:
    第一点就突出了这种追寻仰望,都应该是一种神性的元素,比较重的从头到尾体现出一种守候、祈祷、追寻、仰望,这种神性的元素。
    第二点突出了凝聚于生命、大地母亲的根性情怀,神性的元素和根性的情怀,有很多处写到母亲,“一个母亲的怀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容器”,包括写高原,都是根性的情怀。
    第三点以苍茫和神秘、厚重的语境来渲染高原,这是写高原一次事件,也是写人、写神、天和地、生命和灵魂的冲突、碰撞、融合、更新,因为已经地震三年了,也不可能再展现地震那么多的创伤式的东西,就这一次突发性事件写冲突、碰撞、融合、更新,超越出抗震过程中的悲悯,写出更深层次的动力,是长诗重大母体的立意,肯定人的价值,歌唱真善美,表现对宇宙人生的终极关怀,超越生命。
    《天堂云》既是现实的,又是神性的、理想的,既是每个人的,同时是每个民族的,一个是神性的元素,一个根性的情怀,还有一个厚重的语境,这是总体的感受。还有一些可以建议加强的,前半部分,侧重写高原的历史、现状沧海桑田、自然、人文,后来有具体的人和事,感觉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有一点脱开了,前半部分可以再多一点正面的抗震救灾大场面的描写,现在我看到的是具体的、个人的散点式的,我认识玉树一个副书记,也是写诗的,他告诉我,我们那光是抗震救灾牺牲了不少,大概20多个,不适合那个地方的气侯,生病了,在那就牺牲了,像这种大场面的挺悲壮的东西,还是应该再加强一点,不要太侧面了,前半部分就高原和天堂渲染多一点,而灾难的东西大场面、正面还少一些。前后的结合应该再多一点。警句还是挺多的,那些诗情化的句子还是挺多的,写这种东西用数字有好处,就是一节一节弄的很清楚,但是不好的地方,容易把诗歌的感情和一气呵成的东西割裂,变得反而碎片了,这首长诗总的来说很单纯的,不是那种很复杂的,其实他的指向性,天堂和云、云到天堂的路程,分了好几个层次,写的很深刻,也很单纯,就像高原上的阳光和云很透明的,这首诗是明亮、温暖、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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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08: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敬文东发言:
    刚才各位谈的非常好,诗歌技艺方面谈了很多东西,很受启发,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图片非常美,温青还是一个很优秀的摄影家,拍的图片非常好,不比他的诗差。刚才李小雨老师说到天堂及其破碎,我感觉天堂既有实指,也有虚的地方,基本等同于西方谚语“我从天堂来到地狱,路过了人间”,如果从诗里面揣测,主要是天堂和人间之间交汇处,有人写过一首诗“鸟儿离上帝最近的生命”,玉树高原上人和神离的比较近,同时没有脱离人间,这个天堂概念是一个混合体。
    诗歌在今天已经不是战术问题,从诗歌技艺来说,该出现的技术都出现了,诗歌写作更多是战略问题,我不仔细说温青的优点和缺点,只谈对我个人带来的启示,有的老师对优点的褒扬,对缺点的一个比较善意批评,我都赞同,这首诗不能以纯粹的特别成功和特别不成功来看待,谈一下对我个人的启示。
    中国古典诗歌核心是善不是美。美的来源是善。中国新诗受到西洋诗歌的影响,新诗重新定义了善和美之间的关系,最近十几年来谈论新诗和古典诗歌的关系,我们的传统转换我们的现代里面来,在我看来,如果把新诗里面的善成为我们美的一个发源地,可能会是我们把传统拿到新的时代里一个标志,我觉得余光中把贩卖古典印象、古典语气,我觉得应该不算是最传统的真正转换,第9节跟善有关系的,“一个人不在天堂,也不在人间/一定在一颗心中/一片云不在天堂,又不在人间/一定也在一颗心中”,后面有一个结论,“有一颗包藏云彩和灵魂的心/一定是轻松坦荡的富翁,”这个诗句从技术来说,究竟多好还是是否值得商榷,不管它,他谈论的心性可以和传统相通的。今天可以从自己的古典传统里面获得很多启示。有一个人说“在勤劳的儿子的地方可以为自己生出自己的父亲”,我们对传统之间的关系,传统是我们的父亲,我们传统要通过我们去发明的。
    新诗确实有能力处理重大题材。看起来很搞笑,从胡适开始,新诗出现,在处理重大题材方面往往是失败的,包括影响比较大的诗人,在谈论抗战的时候,写抗战诗,那些重大题材,他们的艺术价值没有达到戴望舒的短诗,非常个人化,更不用说建国以后谈论重大题材,上世纪90年代以后强调我们诗歌个人化,其实个人化比较容易处理,一个人不断发展自己的怪僻,变态的或者极力挖掘自己的怪僻,有可能挖掘自己的个人性。一种公共题材,就是这个玉树题材是非常困难的,从温青这个长诗来看,我们确实是可以处理重大题材的。我赞同一个定义,谈论伦理和道德的定义,他说道德是处理我和人的关系,你所不欲不施于我,忠于我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我之间的关系,是两种不同的关系,温青现在处理的是不是我和我的关系,是我和其他的关系,是一个大题材,处理这样的大题材,新诗也有可能成功的。比如“大高原”、“苦难纯洁无暇”等等一些细小的东西,包括大词在这个地方可以融为一体。
    中国诗歌里面确实缺少颂诗传统,现在官方诗不能成为赞美诗,西方赞美诗严格意义像神灵,我们汉族是非神灵的,我们出现很多献给皇帝、献给党的诗不叫赞美诗。《天堂云》让我们可以面对世俗的东西,同样唱出赞歌获得真实的不矫情的自发肺腑的颂歌。暴露社会黑暗处比较容易,因为这个世界永远不美好,我们找到它的弱点,找到阴暗的东西很容易,由于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阴暗心理,我们阴暗心理达到什么程度我们在诗歌的时候就会暴露出相应的阴暗程度,写真正的赞美诗需要更顽强的心性,温青的长诗的启示,可以对凡俗的人和事物真正唱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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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09: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  温青   拍摄于青海玉树抗震救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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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12: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图由作者 温青 拍摄于青海玉树抗震救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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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6 13:40:36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老乡佳作,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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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6 17:4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布露沐恩 发表于 2015-1-6 13:40
欣赏老乡佳作,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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