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雪,阿克苏的河, 塔克拉玛干能蒸发羊骨的酷热, 只留下罗布泊遗址盐碱的躯壳。 我,化为了西天的云朵, 塔里木的弃婴,随风漂泊。
海拔如阶梯一级级地塌陷, 胁迫着不由自主的心远去。 只有烈日下呻吟的路面, 暑气中变了形的大晴天。
什么是故乡? 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会远离。 它留不住水, 尽管东方的河流,大多来自这里, 却终有一天,流向不同的目的地。 没有姓名,也没有国籍, 望得到尽头的,是边际, 望不到尽头的,是等不到的奇迹。
这忧郁的云, 收拾跌落谷底的心情,拖着缓慢沉重的步履。 接受与生俱来的命运,踏上海市蜃楼的苦旅。 两万多米稀薄的气流,不可抗拒又如此无力。 背井离乡的每一步,看得都如此清晰! 我宁愿台北的飓风,将我裹挟, 不用一分钟的哀愁,天旋地转, 睁开眼,已经置身于完全陌生的世界。
对我而言, 潇湘虽多水,却总少了一丝葡萄干的气味。 江南虽温婉, 香炉的烟,湖心的雾,却又让我捉摸不透。 十二月的黑龙江, 令我震惊,原来平原也会下雪!
天虽大,地虽广,却为何感觉,身在樊笼? 灵魂不需要多少空间,只要自由与我同路。
一天,经过一片地域, 那儿正值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饥饿的孩童,双手抱着空碗,嗷嗷地哭泣, 老人的脸颊如悲伤的河床,没有一颗泪滴。
心,愀然,俯身问河床: 如果滋润了你,可否将我带回故乡? 没有回答,风中流淌着死亡的气息, 谁都知道:这是条南辕北辙的道路, 顺着地势,背道而驰。 因为有心,所以残酷。
云朵延伸着, 慢慢遮住了炙热的火球, 燃烧的光热,融化了心。 滂沱的大雨, 将百年的孤独,倾诉在古老而龟裂的土地。 喜极而泣的人,跪在那感恩着命运的垂怜。
复苏的长河,潺潺流动,不舍昼夜, 离乡的游子,依旧走得,那样坚决。 登上了顺流而下的客舟, 背对着倚门倚闾的亲眷。
载着他们的, 是那来自天山的云,汇入大海的水。
注: 诗的第一段,天山的雪,融化后,部分成为阿克苏河,阿克苏河是塔里木河的源头,塔里木河形成罗布泊,但由于沙漠化,罗布泊干涸,只留下盐碱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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