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教书

四川麦笛

在乡下教书（组诗）

文/麦笛

      

《在乡下教书》

那时，常常告诫学生日月如梭

日子朴素得像手工织布

铃声编织的经线纬线

都波澜不惊

抖掉粉笔灰后，大榕树下

以石代棋，接龙背诗，赌古人轶事

赢了，煎胡豆下酒

输了，酒下胡豆

家访回来，天就暗了，顺便打打秋风

偷菜算“窃”吗

看护着蜿蜒山路的月亮

也搞不清楚

那时，在乡下教书

时光薄如内衣，感觉不到

却融为一体

《白石乡下那盏灯》

大风吹白了石头

它们乱七八糟地聚在学校周围

像一群调皮学生

太阳落山后，山是黑的，树是黑的，眼睛是黑的

白石乡的石头，全是黑的

唯有那盏灯，举着这口黑锅

那时，我不是掌灯人

只喜欢独自去学校背后的山岗上吹笛子

直到山峦、怪石、群星一起围过来

我才觉得日子有点意思

《学校旁边有个火车站》

国家的毛细血管中，找不到学校

透过放大镜，看得见停站三分钟的王场

几间红砖房，像是谁遗弃在深山中的骨头

供无数蚂蚁爬进爬出

火车撕开深山，比蚂蚁

扯掉一页一页的日历还要吃力

火车过后，我们总是顺着铁轨出山的方向

望去，我们都相信

火车一定会开往布列瑟农

那时，我们都习惯从火车的震颤中

感受远方，站在我们身后

还有一大群习惯了仰望的孩子

《第一课》

刚出道的女老师画了一个放牛娃

一个孩子指着黑板说

老师，牛和娃的雀雀还没有画出来

女老师无言以答

羞怯得像夕阳下低头的芦苇

一群麻雀在教室里

叽叽喳喳地乱飞

《谎言》

她红着脸告诉我

初中辍学后去了东莞当翻译

我就原谅了她，我怕

她的父亲走不出医院的白墙

扎着蝴蝶结的妹妹会换亲河南

甚至，她哥哥娶亲的新房

也会垮塌

后来，同事阿连也辞了职

跟着她出去当翻译

我相信，她脸上那片红晕

一定更红了

《敲钟人》

敲钟人鳏居在书、酒之中

从未说过一句话

一截废弃的钢轨，敲了整整20年

逐渐敲出了骨头的音质

只有这清脆的声响，才能镇住

蝉躁的校园，以及群山

大字报说他是苏修特务，很狰狞

可我宁愿相信，他是夸西莫多

《两棵樟树》

学校的前身是寺庙，寺庙的前身

是校园中那两棵香樟树

资历老的树，不轻易说话

有人用刀子在树干上写狂草

也有人在此上吊，考上大学的人

在树下烧香、磕头、系还愿绳

香樟树还是一言不发

最多掉下几片叶子

香樟树亭亭如盖如教堂

我从树荫下出走去，又回来教书

没有什么忏悔的，偶尔在树下

喝茶、读书、弹吉他

有时也站在树下，望着远方

嘘唏如烛

《谁动了我的池塘》

白花寺前有一池清荷

那是川南几个州县的眼睛

翻开池塘，就会看见一些高大的身影

赵一曼举着马灯的样子，很像普罗米修斯

徐风云的桥，从体内延伸到了京城

教育家刘廷武、陈志聪，还这里吟诵诗经

那个对着水面画漫画的人叫彭长征

南海舰队、驻港部队，大型画报，高考试卷

都说他是名人

淤泥之下，还有四节老藕

把教室窗外玉兰花喊成三姐的人是杨角

把物理公式写成诗行的，是孟松

汪涛躲在荷叶丛中抽烟、喝酒、写诗

我在塘边打盹，直到

江克文老师用教鞭把我喊醒

我回学校后教书后，池水就干涸了

从此，白花场许多人都戴了眼镜

填池塘的开发商，也瞎了一只眼睛

爱在深秋独行

拿捏生活的跨度，现实的刻痕与思考相互交叉，行为的判断力隔断残缺与沟壑，有形的色彩，无声的顿挫，具象扭曲的背后，关联着无声的悲与欢。内蕴厚实，诗思冷峻，诗意饱满而厚重的一组文字，佳作欣赏，问好麦笛诗友。点亮推荐（爱在深秋独行）

海之岸

意境深厚。从生活里提炼的诗情画意，朴素自然，线条流畅。思想的沉淀韵味醇厚，视野开阔，有情怀。语言凝练，抒情弛张有度，诗意葱茏的好作品。欣赏，点亮，推荐！

海之岸

爱在深秋独行 发表于 2017-8-25 10:37
拿捏生活的跨度，现实的刻痕与思考相互交叉，行为的判断力隔断残缺与沟壑，有形的色彩，无声的顿挫，具象扭 ...

这组诗确实很好，咱俩同时设置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