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尹宏灯 于 2017-9-11 13:38 编辑
骨子里种下的春天 ——尹宏灯诗集《而立书》印象 郭国祥、龚奎林 (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江西吉安,343009) 尹宏灯是位从底层跋涉而来的打工诗人,不管外界如何风云变幻,他在人生旅途中依然坚守诗意的向往和诗歌的梦想。他过滤了生活的复杂与苦痛,以淳朴的诗风、简单朴素的诗语感动我们读者。是的,诗人尹宏灯用心去敲打诗的音符,唱出对日常生活的诗意感悟和对生命尊严的赞歌。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经历十年,陈奕迅的《十年》正是我们的缩影。而这种宿命般的影像也在尹宏灯的笔下徘徊:“十年前,我从宜春出发,抵达东莞/像挖掘机般在那片土地上/疼痛地开垦缪斯。”“风吹过了十年。十年的光/十年的坡,十年的村庄和梦想/我该以怎样的姿势/涉入下一片海。我一直在跑/风在继续吹”。十年过去了,尹宏灯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成为打工浪潮中碌碌无为的一个,反而以发光发热的姿态回归了故乡。他用诗歌记录下了他十年的生活、他十年的所看所感所思。在他的诗歌里,我们看到了时代的缩影,也看到了中国社会现代化变迁的历程。更重要的是,我们通过他笔下的诗句看到了社会现代化变迁带给个体的焦虑以及农民在变迁中的主动追求和被动转化的脉络与痕迹。 一、人生浮沉的生命体验 对于生活的体验,很多人习惯通过各种途径获得间接的生活经验。但是一个人能够真正的感受生活,感悟生命,更多的是自身的社会实践。尹宏灯在打工的起点——东莞经历着不同的人和事,他用文字去记录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想过的伤心、苦痛、快乐与些微的幸福和迷惘,呈现出人生沉浮中最本真的生命体验和记忆原色。 正是诗人扎根在底层土壤中的诗歌创作,才让我们看到时光给他镌刻的痕迹以及十年心灵的成长。在诗集《而立书》中,诗人用《三十年》、《而立书》、《生于八零年代》总结自己的人生三十年,呈现时光赠予他的生命感悟;又用《雪》、《马灯》、《村庄》带我们领略故乡微不足道的点滴记忆;还在《母亲》、《写给我即将上学的宝贝》、《她们》中感悟亲情的珍贵。诗人善于从生活经历的故事里去发掘内心最丰富的情感归宿,这是一个本真诗人所献给世界的经验。 诗人在《雪》中这样写到,“在东莞看不到雪/雪长在粤北的方向/从京九线往北跑/故乡就近了/就能见到她们/仙女散花般,飘下来……”(作品《雪》)古典意象中的“雪”往往代表着高洁的品质不屈的精神,而在尹宏灯的笔下,雪沿着工业革命后出现的铁路线,组合成一条迎接游子回家的手臂,“这些小小的精灵/都是故乡渐渐铺开的手掌/将我一步步,拉近,拉进/将我彻底融化……”。-他将温情包裹在这层钢铁的冰冷下,刻画出一个外出游子迫切想要归家的热情。“拉近”和“拉进”两个词语的使用,将这份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小时候长辈们伸手拉着我们,慢慢靠近她身边后直接拥入怀中的感觉,情感的传递将一份长期在外漂泊期待归家的游子心情生动地表达。于是,“我忽然想/我就是故乡伸出的一只手/这一回,故乡只是做了个/收手的姿势”,故乡的影像就从简易的动作中显露出来。而在诗外,还暗示社会的进步和民生的发展,铁路线渐渐成为一个城市的血液动脉,成为牵连异乡儿女的红线。 不得不说尹宏灯是善于反省和总结的,或者说是承袭了儒家“三省吾身”的美德。“十年,风吹过南方/吹过广东,吹过东莞/吹过我的身体。”(诗歌《而立书》)而立之年的他已经在南方漂泊了十年,“时间钻进骨子,疼痛得厉害/我们成年,一边继续展望未来/一边开始惧怕衰老。”(诗歌《三十年》)二十岁的他已经开始在社会闯荡了,他带着出生于八零年那一代人敢闯敢拼的劲头,“这批八零年代出生的孩子/正立起脊梁,挑着担子/走在钢筋水泥撑起的GDP下/他们凝望的高度——是纸飞机的欲望,火柴盒的居所/烟盒纸的色彩和那放映机里/一连串流逝的时光。”(诗歌《生于八零年代》)不高的要求,只为了衣食住行,却不得时时思考着“我该以怎样的姿势/涉入下一片海。”(诗歌《而立书》)诗人以近乎白描的方式诉说了作为三十岁男人所经历的苦楚和生活以及社会的压力,却用乐观的心态去回忆和展望,表现出这一代“南漂人群”拼搏的特点。 十年的打工生活像一把刮骨刀在诗人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尹宏灯带着一种摸索的态度,不断学习,不断成长。在诗歌的文字隐藏的背后,我们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随着社会的发展,城乡差距不断拉小。农民工的角色在时代背景下得到了改善,基本实现了从“人选我”到“我选人”的地位的转变。“我以十年的青春挤入这座车厢/我以诗歌的方式与这座城市恋爱/我要爱得纯粹,爱得坚挺/我不断地将自己掏空/不断从城市的天空检索文字填实/然后还给东莞,还给整个世界。”(诗歌《东莞赋》)诗人用“挤”的方式上了东莞的列车,以“诗歌”的方式和东莞谈恋爱,在这一个过程中,诗人成功完成了被动寻找到主动接受的转变,对诗歌纯粹的爱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诗人人格的独立。 二、底层命运的社会返照 改革开放后,大批的内陆人群涌入沿海地区,农民工作为最底层的团体,在陌生的地方受到的考验是严重的。为了生存,他们在这一块土地上演绎着属于他们的生活,有些人也开始了他们艰难的创业。诗人在诗歌《某丝印厂》中写到一家丝印厂,老板是一个24岁年轻的山西小伙,他的办公室没有空调,甚至电风扇都没有。当诗人询问的眼神看着他时,小老板说“这气味没事,十四、五岁就在这行业闯了”。这样的年龄,此时应该正在校园里接受初中教育,但在生活的压力下,他早早的就踏入了社会,开始了拼搏。或许我们此刻能够看到他作为一家小工厂老板的荣光,但我们是否能想象一下他从一个小学徒到小老板十来年的辛苦呢?“我没有告诉他,除了卖车,我还是个诗人/在这短短几分钟,灵魂就被这浓浓的油墨味/震撼。”这是尹宏灯离开后的感想,很多人都能去看到成功者的荣光,却很少会有人看到他们背后的努力,诗人以及其感性的思维去接触空间的“油墨味”,透过这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息感知年轻老板艰难的奋斗史。 当然,回到诗人本身,尹宏灯自己也属于百花筒中的一片叶子。十年的打工生活,东莞和家乡的来回奔跑,他又何尝不是在为生计忙碌。毕竟是寄人篱下的生活,为了生存,很多时候却是不能随心所意的,特别是家庭的重担压在身上的责任。年轻的小伙子渐渐成长为年过三十的壮年,有过的辛酸,或许只有自己懂得。“那一年,一个人/和公司留守的几个保安/在东莞过年”(诗歌《年》)。大年三十家人团聚的时候,诗人并不能如愿回家,还在公司坚守着岗位。或许此刻家人们已经做好了丰盛的年夜饭,只是妻子沉默着,老人沉默着,只有孩子在说:“爸爸为什么没有回来啊,我要红包,我要红包!”诗人和留守的保安们靠着回忆儿时的记忆来冲淡这异乡的年,增添些许家的年味,“几个大老爷们/硬是把童年的那些事,翻出来/移植到饭桌上。”。 生活在城市里,诗人的笔下还提到另一类人群:房奴。“一个朋友说要出家去/我猜一定是和爱人吵架后的气话/我了解他的近况,刚辞了工作失了业/失了业就失去了收入/失去了收入就失去了生活的根/——银行要房贷,孩子要奶粉/银根收紧,肯定会为琐事而争吵。”人活一世,不过吃穿二字,失去了金钱就什么也没有了。在如今人口剧增,物价飞涨的社会,只要没有了收入的来源,便开始寸步难行了。 这样的人群直接体现了当前社会底层人物的生活现状,改革开放过后,大量的农民涌入沿海城市,进入工厂。城市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热情好客,物价开始飞涨,住房紧张,交通拥挤。“夜晚十点之后的X厂,机器还在继续叫嚷”,诗人在《阿Q在东莞》组诗当中,以鲁迅先生作品下的人物典型地再现了农民在东莞城市打工的生活状态:想家——他拨通了土谷祠的电话:美,快叫娃儿喊声爹!竞争——他吐出长长的烟圈:剩者为王,剩者为王啊!!改变——什么鸟世道!人家睡我的女人/我睡大学生!!从温情到冷漠的改变,不是被都市的欲望给破坏了,而是被家里的变化感觉到愤怒,两个感叹号地叠加,是他领悟到的深深的痛苦。 社会是人生的一幅画,画出了人生百态,画出了艰苦挣扎的升斗小民。尹宏灯以独特的视角,关注并发现他们的生活和存在,向更多的人展示这些角落的现状,表现出了一个文人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也让我们看到了普通的文字下,所蕴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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