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组诗）

放鹿中原

过大年（组诗）

文/杨桦


*汇聚之诗


所有的轨道都汇聚
所有的翅膀都汇聚
所有的船桨，轮胎，发动机都汇聚
腊月的中国，写着一首庞大的汇聚之诗

匆匆忙忙满世界奔跑的人
背着自己慢慢走路的人
健步如飞的人
腿脚不灵的人
都汇聚

汇聚到土地中央
汇聚到父亲母亲耕作的故土中央
汇聚到炊烟，香火，源头的中央
汇聚到血脉升腾的姓氏之根，回到祖先的图腾

回到最最隆重的中国大年夜
在尚未遗忘的故乡，这一刻
牛羊归栏
鸡在笼中
犬守大门
猫在屋脊上叫喊你的乳名
柴火垛安安稳稳，粮仓和压水井安安稳稳
红蜡烛红对联捧着暖和又喜庆的心情
长辈们健在，等你磕下将要失传的响头

等一盅火辣的老白干在你喉中吼响久别的乡音
等你妥妥当当把平安吉祥带回家
把天南地北的稀罕事儿带回家
把异乡的春风，秋雨，夏雷，冬雪统统带回家

所有的疼爱都汇聚
所有的欢喜都汇聚
所有的牵念都汇聚
所有的太阳，月亮，星星和云朵
所有的黑喑和泥泞，光芒和温暖，欢笑和泪水
都汇聚

这一座痛楚又幸福的小村落
这一条崎岖，忐忑，甜蜜的内陆河


*春运列车


挤上去的，都是英雄
都是远征的勇士，是归心如焚的亲人

大包小包，硕果累累，蚂蚁搬家
异乡的雨雪风霜铸成肩上的山丘，被托起
被徐徐启动

蛇形列车嚣叫着，驶向春节的宏大疆场
一节一节灌满乡音，铁腥味的南腔北调
熬成热粥。这一路，征尘铿锵

仿佛被慈母暖得烫手的缝衣针，尖利，尖叫
头也不回，穿进茫茫冬夜，穿进中原又厚又软
粗糙而多皱的布匹

一支响箭
缓缓，射向柔软的故乡



*黄河落雪


黄河的落雪如此浑浊
如同掰碎的涛声撒到天上
在曲折处隐藏风声雷声和闪电

把远方饱含愤怒的云都拽过来
摁在刘江大桥上，反复搓洗
一大块一大块黑色的冬天，缓缓掉落

落进失血的冰冷河流
落进拥堵已久的京港澳高速公路
一个个徐徐迁徙的轮胎，向南，向北
焦燥不安
雪像忠厚的恩人，依次降临每个人的头颅
见证一次苍老的过程

大河两岸，江山如画
祖国的新年依旧热烈如炭火，溢出酒香
前方钟声揪心，雾霾隐隐
深藏结实的鸟窝
缈茫的歌声，和迎风流泪的毛白杨

在中原腹地
黄河被雪色压暗
仿佛一小口难以咽下的汤药


*过大年


漫漶的光阴之水
在此时汇成一片中国红

从匆忙奔走的人群中捉住自己
洗一洗不安的灵魂

我们狂欢，并且小心翼翼
我们重新生长了一回


*大年夜


又是除夕。这个夜晚
中国的餐桌必须是圆的
中原的院落一定是圆的
大门前红灯笼捧着的光芒是圆的
供桌上红蜡烛举起的火焰是圆的
灶房里热饺子呼出的香气是圆的

麦垛和粮仓是圆的
菜地和水井是圆的
瓦檐和燕子窝是圆的
石榴树未凋尽的枯叶和果实是圆的
悄悄路过村庄的星星和云朵是圆的
远方寺庙传来的钟声鼓声是圆的

香烟的灰烬是圆的
烈酒的呼吸是圆的
长辈的叮咛是圆的
新年的祷词是圆的

沉默不语的父亲
我无数次遗忘，无数次想念你
我夺眶的泪水，是圆的

你长眠之地的寒冷，寂静，安稳
是不是，也是圆的


*磕响头


“咕咚”——这一跪，必须结实
必须疼痛
必须响出声儿
必须让奔忙的双膝安顿下来
必须向简朴的土地投降

额头必须被黄土狠狠咬一口
让慈爱的父亲母亲好好看看
这些年，你活得还像不像一颗粮食

向神灵，祖先，和长辈跪下
在此时，你还是他们掌心里顽皮的孩子
捧出你被尘世沾染的灵魂
请他们用吉祥之手，为你洗去阴暗和尘埃


*走亲戚


顺山又顺水，其实并不远
雪一程，雨一程
仿佛失散许多年

来来来，咱先唠一会儿
我们一起庆新年，我们一起怀旧
怀旧是一桌热腾腾的筵席

沿着血脉的河流往上走
倒退着，把经过的路途重走一遍
不知不觉，从甜走到苦
从笑走到哭
从黑走到明
从冷走到暖

并非记忆出了差错
只是我们匆忙的脚步，有些重，有些疼

王子全

诗思隽永，具象生动，回味温润，诗意葱茏。品读佳作，问好诗友，亮读！

放鹿中原

深谢王子全老师支持点评。祝新年吉祥平安，阖家幸福美满！

纪虹

欣赏佳作！问好诗人！

放鹿中原

纪虹 发表于 2018-2-8 10:51
欣赏佳作！问好诗人！

感谢感谢，祝福祝福！

放鹿中原

新春快乐，吉祥幸福！

放鹿中原

新年快乐！幸福美满！

放鹿中原

拜个晚年，吉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