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野鹤放云 于 2018-4-1 05:25 编辑
无关风月怀知己
----读亦鸿《采桑子·花前怀远》
·罗兴发·
先引亦鸿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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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子·花前怀远
·亦鸿·
前日，北京喜降小雪，漫步地坛，惊见迎春花凌雪开放，触景生情……
春初早被相思染，
欲语东风，
独立园中，
凌雪春花更动情。
无关风月怀知己，
意气相逢，
忘却营营，①
一片幽香两地浓。②
① 营营：周旋、忙碌，内心躁急之状，形容为利禄竟逐钻营。
庄子《庚桑楚》：“无使汝思虑营营”
苏东坡《临江仙》：“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②幽香：指雪中迎春花的香气。暗喻知己两人，虽身在异地，傲雪风骨是一样的。 ================================================
常读亦鸿的诗词，亦鸿是网名，亦不知其真实姓名，却隐隐约约感觉是位女诗人。
首句“春初早被相思染”，借用宋人姜夔的词句。“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姜夔写的是一位女子。亦词接下来的两句“欲语东风，独立园中”，独立园中写谁？写诗人自己。欲语东风要说什么？心之有语：夜长怎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浸透。诗人显然也就是一女子了。一个现代女诗人，真的要给“薄情郎”述说这样的心情么？还有疑问吗？诗人白纸黑字写着呢！不怕别人笑话吗？怕笑话就不这样写了。继续往下读。过片“无关风月怀知己”。呀呀！夜长怎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浸透，居然还不关“风月”！真是的！太奇怪了！当读到下句：“意气相逢，忘却营营”。竟会情不自禁惊呼：哎呀呀！错怪诗人了！值得她远怀的原是一位意气风发，气概豪迈之士，非蝇营狗苟之徒。现代女诗人，远怀这样的人，难道还怕别人笑话吗？且看“相逢”“知己”这些用字，分明在表白女诗人亦是这样的人。有这样意气气概相逢相知相怀的情感，还用得着浮想“人生风月供惆帐，到处烟花恨离别”来揣度有什么“风月”事么？
当然，情不自禁地惊呼之后，也会静下来思考。亦词前片写“春初早被相思染”，后片写“无关风月怀知己”，不矛盾吗？怎样统一？当细读前片结句“凌雪春花更动情”会发现，诗人独立园中，虽然欲语相思情，但是，当看见凌雪春花的时候，更引发了傲雪怒放境界的情感与联想。所以很自然地过片到了“无关风月怀知己”。后片之写，才是本词之重点，根本内容之所在。那么“春初早被相思染”，可以看成是后片的陪衬。但是，诗人此写，又不仅仅是如黑衬白那么纯粹是技巧。确确实实也是在写女情。因为后片“无关风月怀知己”写的那么充实，所以“春初早被相思染”，就已经不是姜夔的那个“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的境界了，姜夔写的真还是点“风月”事儿。诗人借用“春初早被相思染”，是抒发一种脱离了旧世闺情的现代女情，值得远怀的是精神、情操、意气、志向、相逢、相知、相敬、相励的情感。岂止为陪衬写虚，完全是写实。诗人给“春初早被相思染”赋予了新内容，所以前片后片是统一的，前片是突显后片的铺写。即使把姜夔写的“夜长争得薄情知”连着来想，那也没问题，若果女诗人乐意称呼怀远之人为“薄情郎”，那也是昵称了，是表述感情的真挚，情谊的深厚。诗人不是明明白白地说了嘛：“一片幽香两地浓。”
读赏亦鸿这词，不仅仅被诗人婉约的文笔与婉约的意境美感所感染，更被诗人内在的豪放意气所折服。
姜夔写“春初早被相思染”，确确实实是写风月婉约，亦鸿敢大胆引为己用，抒发的却是豪放意气，幡然有新。旧为己用，新造意境，词情铺叙，叙接无缝，浑然天成，这个用功何等了得！多少学习旧体诗词的人，都曾煞费苦心，冥思苦想，都想既能运用前人的优美，又能开拓新意，往往都是，或力不从心，或事与愿违。最常见的是，能从旧诗词里寻辞觅句，意境情调乃至意义都是旧胎。有所新意，何其难也！
亦鸿此词，最值得称道的当然是情感意义之新。此词很得诗友的称赞，写帖赞扬的不少。甚至还可隐约看出，有的诗友对诗人怀远很动情感。这说明诗人所写之新，很有现实意义。诗人在词里刻画了两个人物，一个是女诗人，一个是与诗人意气相逢身处远地的知己。诗人通过刻画这两个人物，旨在颂扬意气风发、气概豪迈、奋发作为的精神，也行批评蝇营狗苟、不择手段、追名逐利的卑劣现象。现实中，这种进步精神与卑劣现象广泛存在。今之人与人交往或男女爱慕，重精神奋发比任何时候都尤为可贵，因为充满腐臭赤裸裸的金钱交换现象，几乎无需举目随处都能发现。诗人之颂扬，得诗友的动情响应，确实是所颂之可贵啊！诗人此词不是属于慷慨激昂直接颂能量的那种风格。固然，慷慨激昂直接颂能量也能激动人。此词婉约用笔，婉约造境，婉约塑人，内在却是豪放意气，同样激动人。在我们读到的很多旧体形式的诗词中，虽然说不上亦鸿此词尤为可贵，可赏，可佩，可咀，可味，是完全说得上的。
“春初早被相思染”，却又是，“无关风月怀知己”。倒过来，“无关风月怀知己”，却又是，“春初早被相思染”。“味”是中国诗词审美的奇珍异宝。玩味吧，百味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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