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爸(尚可读)

吴殿平 · 发表于 2018-6-16 06:4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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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爸爸
爸爸大我四十岁
我的记忆的相册里
没有爸爸青春的底片
据说爸爸的青春
在风雨飘摇中度过
被一地的土坷垃绊倒过
被满洼的稗草和蝗虫
咬伤过
还与一只时光中的鸟
纠缠不清
爸爸的青春也曾在
哥哥胖乎乎的小手上和
妈妈腼腆的酒窝里
斟满笑容

后来听说，爸爸的青春被落日摘走了
被小河的水冲毁了骨架
不过我记事的时候
还看到爸爸的青春被
满脸的胡须所拐骗

虽然没见过爸爸的青春
却看到爸爸每天
在陀螺上行走
用脊背上的镰刀和小山
割去朝霞与落日
爸爸还用微笑和远方
装饰自己的脸庞

小时候我得过一场大病
爸爸用独轮车和挺不直的腰杆
推着我的病苦和眼神
踩遍十里八村名医神士的
门坎和舌尖
用渴望和善良
欺骗过许多路口
可是，爸爸脚底下的茧和
衣角上的风
总能搬开愁云

爸爸偷偷对家里人说
老二体质不好
不要让他干累活儿
还说一定要供他上学
不要让他落入
一片黑土地的口舌
我终于中了爸爸的圈套
成为全家第一个
吃皇粮的人

爸爸是个硬汉子
可是有一次我顶撞了他
他竟然怂地哭了
我看着他的泪水第一次
漫过一座桥
强忍着把自己的尾巴
卸下来藏在袖口里
从那一天开始
再也没敢在爸爸面前
伸直过腰板
直到爸爸老去的那一天
我领着一只小羊
匍匐在他的爱
和遗体旁

爸爸用粗糙的脚板
和清白的人格
踩平了人生的坎坷
也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他把三个儿子扶上
同一个台阶
把两个女儿举在
长满阳光的树枝上

爸爸是一棵
长在泥土里的庄稼
我和哥哥姐姐
还有弟弟妹妹是爸爸
丢在田埂上的
一粒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