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 诗/海子 诵/一舟

茂华

　你这带着泥沙的飞不起来的蓝色火舌

茂华

是谁
　　领我走进这片无边的土地
　　让黑夜和白天的大脚
　　轮流踩上我的额头
　　颅骨里总有沉重的东西
　　在流动
　　流动
　　人和水
　　相遇在尘土中
　　吸收着太阳和盐

茂华

我是一条紫色的土地的鞭痕
　　在日子深处隐现
　　我的眉心拧结着许多紫色的梦
　　世界像成群的水禽
　　踩上我的弓箭
　　大地在倾斜
　　晨光中生物们把影子纷纷摇落
　　一天又一天
　　落满我的双肩
　　就像越来越多的声音充满平原和山地
　　躲也躲不开
　　正在成熟的婴儿掉进我的血管
　　河岸的刀尖逼向一切
　　雷声呼唤着滚过草甸，黄帝轩辕
　　我凝视
　　凝视每个人的眼睛
　　直到看清
　　彼此的深浊和苦痛
　　我知道我是河流
　　我知道我身上一半是血浆一半是沉沙

茂华

　在滴血的晚风中分娩

茂华

谷底走出一批湿漉漉的灵魂
　　向你索取通道
　　这些纤夫
　　纤夫的面孔
　　是一朵朵黑色粗壮悲哀的花
　　凶狠地围住
　　诗人纷乱的心灵
　　我，预先替世界做出呼吸

茂华

城堞一方
　　低矮的装饰着流水谷地
　　玉来红色的缨儿在我潮湿的嘴唇燃烧
　　几只瓮子盛着仅有的一切
　　在你离去的时候
　　别的种子还在泥浆中沉睡
　　连同那些擦身而过的草原
　　我迷失了方向
　　坐在这里
　　其他的迷路人却把我当成了山口
　　出出进进
　　后来我睡在果园的根里
　　我就居住在
　　冬天和春天之间
　　那几层黑土里
　　不必叫醒我
　　随便摘些新鲜的叶子
　　盖上我痛苦中深深的眼窝
　　我的手指枯瘦地伸向河流
　　直到水流消失在
　　另一只混浊的眼睛里

茂华

天空太深
　　月亮无声无息地落进
　　孩子们
　　从正在成长的青春背后
　　突然伸出一支又一支手臂

茂华

我摇着小船
　　离开这里
　　河岸上许多高高的立着的是梦
　　铺满芦花和少女
　　面对沃野千里，你转过身去
　　双肩卸下沉重的土地
　　梦想安息
　　动物舔干脊柱上的盐粒
　　重又流出木围
　　有一次深刻的边缘，节日
　　让许多人平常地踩过去
　　梦想海岸
　　你刚合上眼皮
　　渔人就用海螺做成眼睛互相寻找
　　女性的亲人
　　温情如蓝色的水

茂华

梦想草原来的一匹小红马
　　像一把红色的勺子
　　伸向水面

茂华

　　岸上
　　主人信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