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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终归要 回到原始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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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2 20: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学终归要
回到原始心态

——刘醒龙访谈录

刘醒龙  / 朱朝敏

从血性抒情到贤良方正

朱朝敏:

先从您最近发表的长篇小说《黄冈秘卷》谈起吧。《黄冈秘卷》书写黄州大地上的一段历史,我们的父亲“老十哥”一生的命运,从他革命到后来的反腐和退休,命运几番起伏,暗合了黄冈这块土地特色,苍茫宏阔的底子上漫溢着痴心不改的精神气质,一个人背后,时代风云和民族之魂犹如旗帜猎猎招摇。这是基于怎样的考虑?是否意味着您一开始就在准备宏阔叙述,以更大的视野写出“鄂东史”?
刘醒龙

二〇〇五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圣天门口》,自己确有写成史志的想法,却被广泛理解为家族。《黄冈秘卷》的情况正好相反,小说刚一发表,就被定性为史志,而我本来只想好好写一写几位很有代表性的父辈。长篇小说很博大,也很意味深长。能够读出多种可能的长篇小说,才是真正的长篇小说。很早以前,我就觉得父亲的人生本身就是一部很精彩的小说,至于是不是真的写写父亲,我并没有认真想过。父亲他们这一代人的理想和情怀,放在时间的长河里观看,有着很大的不同。越是用心去写,越是发现父亲他们这一代,看上去平凡普通,貌不惊人,但在他们所面对的一百年里,其心其意,其行其为,远比通常所见的那些肤浅文字来得深刻而高尚。用“我们的父亲”这样的称谓,也是为了表达作为后来者的“我们”,经历了上世纪80 年代的“寻根”,90 年代的“写实”,在又一个一百年的背景下,为“父亲”塑一尊令我们问心无愧的文学雕塑,理应成为与“父亲”最亲近的“我们”的天职。

朱朝敏:

《黄冈秘卷》小说名来源于您撰写的《黄州安国寺重修记》文章及书法时的灵感,其中一组数字:明清两朝,各中进士276 员和335 员——您认为,春野秋山,必留圣贤风范……《黄冈秘卷》的言说,都是这类风范的延续。很好,“秘卷”与“风范”,这中间包含了诸多不可言说的意味。“老十哥”的命运,令人唏嘘又肃然起敬,与黄冈这块土地很自然地锲合,昭示我们这个族群的精神气质。于是,小说抵达了历史维度中的灵魂痛处。“秘卷”到“风范”,小说完成了它的尊严叙述。您现在来看,风范具体指什么?
刘醒龙

写作是要自始至终都得尊崇内心的。自己渴望写什么,就心甘情愿写什么,不硬写。在《黄冈秘卷》后记中,我写了一句话,为故乡立风范,为岁月留品格。我一直觉得,养育我们的故乡是非常之伟大的,只是我们对它的品质,或者是视而不见,或根本看不见。年轻时我对故乡有种种偏见、激愤,现在越走越发现,故乡太了不起了。爷爷说,从古到今,黄冈这地方从来没出过奸臣!这只是一位乡下老人很普通的话,老人说这话时,是不会去想有什么重大意义 。恰恰这样一句原始心态的话,成了故乡的一种品质。这个品质,也是与老人一起生长,在我们前面行走的那一代代人的品质。这个品质是怎么立起来的,哪年哪月,在什么地方,被哪些人出于何种动机遮蔽后,又该如何重新发现?也是我在写作中寻求答案的过程。从爷爷到父亲,他们都只是在普通人群中还要靠后的识字分子,四十岁以前,我看重他们身上的血性,如今,却常常被他们身上那种贤良方正的细小印记所震撼。

朱朝敏:

您在采访中表示,写《黄冈秘卷》,不需要有太多想法,处处随着直觉的性子就行。我想,这不仅是灵感,更多的是一种感怀,可以说积蓄已久。您如何评价这部新作?
刘醒龙

用一种直截了当的说法吧,写完这部小说后,清明节回老家在爷爷和父亲坟前磕头时,心里少了许多愧疚。往年,自己只是在心里对他们说,我来给你们磕头了。今年清明节,我突然大声说,爷爷,您的大孙子给你磕头来了!转过身来到父亲的坟前,我依然大声说,爸爸,您的大儿子给您磕头来了!当然,说话时,我用的是方言。在后记中,我一再提到自己每次面对故乡时,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害羞。千万不要以为我写了这部《黄冈秘卷》后就不再有害羞了。我已经有所预感,因为《黄冈秘卷》,自己会更加不敢在故乡面前昂首挺胸。醒过来的故乡,被正确理解的故乡,那前所未有的魅力,才是需要自己认真评价的。

朱朝敏:

许多经典作品,不约而同地具备“补充历史和重新叙写历史”的功能。那么,在多种史著存在的今天,文学仍在孜孜不倦地重新叙写历史,您觉得有意义吗?意义在哪里?
刘醒龙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对文学来说,一切历史更是当代人的心灵史。比如黄冈,过去一百年来,直接写史或者只是从史的角度来写的著作不在少数,《黄冈秘卷》的出版,依然突显出不同寻常的东西。文学中的史,往往被说成是一个人的,一个人的黄冈,一个人的武汉,一个人的上海,一个人的北京,一个人的意义就在于与众不同,在于前所未有,只要与众不同和前所未有,自然就具备作品存在的意义。

朱朝敏:

文学又是如何介入历史的褶皱中,从而最有可能地捕捉“真相”?
刘醒龙

在资料永远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整、真相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的历史面前,看不清楚,弄不明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似乎任何随手之举都能将历史撬开一扇窗口,实际上并非如此,除非人都死光了,否则就还会存有真实的人心。真正可靠的还是人心,只有与心灵一脉相承的历史才能够与真相狭路相逢。


刘醒龙作品《黄冈密卷》


用独有方法发现文化细节


  朱朝敏:  
记得,您在湖北省青年作家培训讲座中提到小说的细节问题,您强调:注重细节,尤其是文化细节,对文化细节的发现是作家独一无二的创作方法。结合您几年前出版的小说《蟠虺》来说,这部糅合了悬疑侦破、历史文化、学术良知于一体的长篇小说,笔调饱满有力,结构自由又不失严实,叙述上大开大合、大雅大俗,要我看来,这小说的气势源于一个基点“楚文化”,比如,关于曾侯乙尊盘的蟠虺纹饰、内部构造、高贵气质和种种神秘异象……这是否在证明您推崇的“文化细节”观点?小说中,青铜器范铸法与失蜡法的学术争论下,曾本之不断更新认识,不断否定自我,推动情节发展,将历史反思和现实关照无缝对接,人性的欲望和良知由此尽显。能否说,文化细节在一定程度上触发了您创作的灵感?
  刘醒龙: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坛,曾流行一个说法,一个好的细节能写一个好的短篇,两个好的细节可写一部好的中篇,三个好的细节就可能写一部好的长篇。到了九十年代末期,“知音体”鼓噪起来的泡沫一样的伪细节写作消失后,有几个文坛中的熟人熟脸四处游说,今后的小说不需要细节,因为读者已不耐烦读细节了。一晃二十年了,没有任何小说家在小说前进过程中,真的抛弃了细节。在更年轻的写作者中,对细节描写到了如痴如醉程度。甚至那些本不值得大写特写的地方,也会极尽渲染之力去注水掺水,将细节抻面一样拉伸扩张为情节。这不是细节的错,这样的劣作也与细节没有关系。没有细节就没有小说,这个原则到现在也还是颠扑不破的。《天行者》写到一位记者到界岭小学暗访后,许诺要将老师和学生们的情况写成文章,发表在省报的头版头条上。不久,记者的文章果真在省报的头版上发表出来,但不是头条,头条是大力发展养猪事业。这个只有几百字的细节,决定了这部二十几万字的长篇小说的品质与气象。文化的模样看着有些虚幻,文化真正的着力点,只能是诸如此类不可复制的细节。

朱朝敏
非常喜欢《蟠虺》中的这个细节:“曾小安说郑雄很伪娘是有几分道理,像我们这样纯粹搞研究,只对历史真相负责。自打当上副厅长,郑雄就不能再对历史真相负责,首先得对管着他的高官负责。所以,但凡当官的,或多或少都有些伪娘。就像昨天下午的会上,郑雄恭维庄省长是二十一世纪的楚庄王,就是一种伪娘。只不过这种伪娘,三分之一是潘金莲,三分之一是王熙凤,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精。”读起来既美妙玄幻又横空穿越,最过瘾的是新加坡的鞭刑那样的批判。在《蟠虺》中这样令人会心的文字比比皆是。您又是如何把握灵感和“文化细节”之间的关系的?
  刘醒龙:  
《蟠虺》就是一部来源于文化细节的作品。我当第二十九届中国电影金鸡奖评委时,曾在评委会严厉批评某部参评电影,既不尊重文化,也不尊重历史,完全地方利益需要所驱驶的广告宣传片。在历史器物的求证中,这种急功近利的现象屡见不鲜。《蟠虺》的背景是一件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仅此一件的青铜重器曾侯乙尊盘。仅仅是唯一性还不足以产生小说灵感。关键是曾侯乙尊盘的制作方式,分明从未有过定论,却有一些人轻率地对公众下断言。前一阵热播的电视片《国宝档案》中煞有介事地说的那些,其实是莫须有。这其中还有文化源流与兴起,人文品格建立与崩坍等。就这部小说而言,想不出有别的把握的可能,只有良知才可以最大限度地参与到文化之中。

朱朝敏
《蟠虺》里的对话很有意思,涉及的知识点广博繁复,但叙述简洁干净,以至于里面的时空纵深感强烈,有时几句话拉出一个广阔的时空范围,很多时候,让人产生瞬间即一生的感觉。请问,您如何看待这样的感觉?这个感觉是有意为之吗?
  刘醒龙:  
《蟠虺》是我在长篇小说写作中发挥得最淋漓尽致的一部。这之前的长篇,绝大部分文字都在写乡村,偶尔写写城市,似乎从没有尽兴。就像写中篇那些年,也偶尔为之的《暮时课诵》,写了一座寺庙里的人和事,这么多年,一直为自己所偏爱,也是因为写作的状态格外畅快。最好的状态不可能是有意为之,凡是刻意相求,往往力有不逮。理想的写作状态毫无疑问是顺其自然,似山水天成。

朱朝敏
您的小说散文几乎带有强烈的楚文化色彩,这是鄂地作家的显著标志,但具体到每个作家又各各相异。这涉及到古典文化,特别是地域文化的传承问题,还涉及到作家的个人气质风貌。这方面,五十年代的作家做得不错,而70 后80 后,显然较为欠缺。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就这一现象,您对70 后80 后作家的创作有何建议?
  刘醒龙:  
这实在不是一个需要特别强调的话题。人在地上,又不是在天上,吃的喝的穿的说的听的唱的都在受着当地风格影响,只不过那些手拙的人,文采不到位,没办法写出来。气质风貎却是值得每个人琢磨的。一个人成天疑神疑鬼,事事处处都在准备,从头到脚到处藏着掖着各种伤人暗器,再怎么乔装打扮也成不了正人君子。吃亏是福,这话还有功利的一面。吃亏应当是一种人格历练,而不是会给自己带来最终好处。凡是老年人,都是从年轻人的年轻事中过来的。年轻过了,才明白年轻是机遇,不是资本,也不是本钱。有人可以最大化,有人却弄成虚化。谁能早一点从云端回到地上,谁就能早于同龄人将未来紧紧控制在自己手里。

朱朝敏
我很喜欢《上上长江》这部长篇散文,里面充满了机锋的细节,还有不少神来之笔。比如,您写到通天河遇到狼的事情,它从车前跑过,从右到左。而您认为:看见狼,才知道,这一路对长江的认识算是彻底完成了。当然,狼在当地人眼中,是吉祥之物,能从人身边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经过,便是最吉祥的。仅仅是因为“狼= 吉祥”之感,才促使您产生“对长江的认识彻底完成”的感觉吗?还有其它吗?请您具体谈谈。
  刘醒龙:  
走长江,刚出发时,对长江的感觉除了神奇就是神秘,等走到金沙江变成通天河的那一段,忽然觉得长江一万里,与小时候和小伙伴们戏水的那条小溪一样亲切。行走长江的最后阶段,在曾经令人谈虎色变的可可西里,随行的一位记者忽然对我说,你可能是文学史上第一位将长江从头走到尾的作家。我回头一想,可能事实就是如此。对长江的认识彻底完成,正是由于自明白即便是浩浩荡荡的长江,它所承载的万物,原来也都是由常识所建构的。李清照以一介女流,为何能够写出关于项羽的千古绝唱,不是她有多大的英雄气概,而是对恩爱夫君赵明诚遇兵变只顾自己逃命,日后路过乌江时所涌现的感同身受。常识最动人,因为常识是人人都能读懂的,也能够进入人人心里的。长江流淌的只有常识,走长江所见到的也都是对常识的一再强化。

朱朝敏

这种感觉在行走中是隐喻,也是神谕,而对于创作又何尝不是?请您展开谈谈您的看法吧。
  刘醒龙:  
说实话,面对长江,常常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连一滴水、一片云都不是,更别说将自己认作是来写长江的作家。越接近源头越是如此,若不是遇见那匹狼,还真不知道如何写通天河。狼最懂得狼!羊最懂得羊!一滴水最懂得一滴水,一条江最懂得一条江!当我说长江就是一本常识时,也许长江正在那里窃笑。我不是长江,也就永远也不可能真的懂得长江。写作者可能写小说,却不可以成为小说,所以才要切记,不要妄议小说,只能尽最大力量去接近小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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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2 22:04:56 | 显示全部楼层
读过作品,问好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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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2 22:05:01 | 显示全部楼层
读过作品,问好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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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2 23: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夜佳要作!问好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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