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庄晓明 于 2019-4-24 10:49 编辑
第一幕
〔一处常见的城市中心广场，五颜六色的广告牌，闪烁于灰暗的楼群之间。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此呈涡漩状，围着某处神秘中心打转。Z从一角幽灵般上。〕 Z: 我不断地逃亡 永无宁日 我逃避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脚步声
［形单影只的Z徘徊着。］ Z: 我好像回来了 却是离的更远 或许明天，我会不认识 另一个自己
〔花花绿绿的小丑状的“卖”上，气喘吁吁地出没于人流之中。〕 卖: 快！快！快 卖掉你的所有 再抹上一层口红
世界多么简单
Z:
唉！一阵阵嚣喧
无忌地覆盖一切
我记得脚步下面 原是一泓绿水
风荷倒映，涟漪丝丝
成群的鱼虾出没嬉戏
哎呀！累死我了
卖家，我要买东西
〔卖从人群中闪出。〕
卖:
抹掉额头汗水
露出一脸笑意
看样子，一笔上门的生意
先生，您需要什么？
Z :
我需要宁静
卖:
什么？宁静
雪碧的味道
还是麦当劳的时髦
不过，您放心
没有什么办不到
〔一队队人流掠过，提着各色箱包。〕
人流：
卖呀卖，买呀买
穿过苏果超市
穿过广润发
穿过沉人地府的八百伴
买呀买，卖呀卖
Z :
（吃力地比划着）那是一种
类似草地，阳光，和氧气的东西
卖:
（恍然状）知道了
人民公园有绿草
希尔顿楼顶有日光浴
氧吧吗，我带您去三号路
上上下下，服务全套
春风何处吹不到
人流:
买！买！买
卖！卖！卖
迟到一点
又有花样变出来
Z:
（露出焦急状）不
那种宁静，宁静的
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卖:
您说的可是医院
如今收费可不浅
Z:
不对！不对！谢谢了
〔Z转身欲走，卖一个箭步冲上，攫住Z后领。〕
卖: 哪儿跑？拿钱来
Z:
（恼羞状）我又没买你的东西 卖: 我宝贵的时间不是钱？
我飞溅的吐沫不是钱？
我尽力的买卖策划不是钱？
你无情的拒绝
造成的我的精神损失不是钱？
〔卖一声唿哨，围出六、七个奇形怪状的街头痞子，腰间亮出小尖刀。〕
Z:
算我触了霉头
〔Z无奈地上下翻着口袋，现场一片混乱。神从左上角的一朵云上缓缓踱出。〕
神: 我这儿倒是有着太多的宁静
不，是死寂
第二幕
〔旷野。远处是城市模糊的轮廓。Z从稀疏的丛林后踱出。〕 Z： 下一步如何走，颇为踌躇
因为一个偶然的趔趄，也会引入
无法预测的歧途。以至于入世愈深
愈是感到命运的捉弄。现在，我睁着眼
又能见到什么？可怜的人类，对于这个
神秘的世界，仍是个黑夜的孩子
徒然敲击那庞然的躯体，刚听到
一点回声，便以为把握了本质
但在神的眼里，我们只是丛林中
一群乱刺的马蜂，把这可怜的地球
刺的到处斑斑伤痕。我似乎听到
空中“嗤嗤”的笑声——可他又只是笑
并不告诉我们什么
〔Z久久立着，仰望，如一根木头。〕
Z：
是的，他正无比耐心地
守在云雾之中。回去吗？（作惊醒状）
不！我刚从那个国度突围。那儿
没有一处没有强暴，没有愚弄
以及痛苦、快感暧昧难言的呻吟
我还记得，那个所谓的神，骗取着
本属于人的光辉，端坐云天
而我们踏着自己的影子，口呼万岁
〔Z环顾了一下四周，沉重地一块石上坐下。〕
Z：
多么大的嘲弄，我曾以为
突围了很远，可回顾间，仍是徘徊于
它阴影的庭院。屈辱地呼吸着
一个时代腐烂的气息，而前方
隐隐浮现的黄金之色，亦非晨曦。那儿
一切皆可买卖，连带那个不可一世的神
挣扎着，被推上柜台，明码标签
多么刺激！虽然，我的一只脚正迈向
那金色的门槛，已听到里面
狂欢节一般的嚣喧：一头失控的疯牛 眼球血红，四处奔突。而那位“斗牛士” 翻舞“利润”红布，做出明星状的表演 他要把我们引向哪里？
〔嘈杂的轰鸣中，远景的城市膨胀着，蔓延着，很快占据了旷野，把Z挤到边缘。喧嚣的人流又涡漩而上。〕
甲： 快！让我们去股市
乙： 快！让我们去赌场
丙： 快！让我们去洗头房
新甲： 酷毙啦！
新乙： 帅呆啦！
新丙： 哇噻！
合：
向下的滑行
多么愉快
凭肉体的燃烧
与世界相锲
看一粒粒流星
瞬间熄灭
Z： 人类从未像今天这般
自己的肉体挖掘矿藏
寻找更为虚妄的刺激
〔一披头散发的疯子上，额头闪着奇异的光。〕
疯子： 看看孩子搭积木
愈搭愈高
愈搭愈繁复
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虚妄的建筑
自己也迷惑
但终有最后一木
哪怕轻如鸿毛
只须轻轻加上
一切轰然塌倒
〔一白发苍苍的科学家上，手握泡着人形标本的玻璃瓶子，茫然对着观众。〕 科学家： 我们愈来愈疑心重重，摇摆不定 一切都在走向反面
我们究竟是谁的试验品
谁在用好奇的目光
看着我们的病变
我们最终被制成的标本 将置于谁的展厅？
Z：
当我们掘到尽头，是留下了
一个黑洞，还是终于发现了地狱？
〔邻居晃着膀子上。〕
邻居：
天都黑了
还转什么圈子？
你老婆为了一套化妆品 正发脾气哩
Z： 噢，知道了
邻居： 昨夜麻将连输两圈 看今儿全部扳回（匆匆下）
Z： 知道了，我知道什么呢？
我们尚未认清昨日的苦难
新的痛苦又接踵而至
况且，连自己体内的黑暗
至今都难以洞烛，难测深浅
不过，据可爱的科学测定
人的肉体的物质之价，还不过
十美元大关。可谁都想用这
十美元的筹码，搏它个盆满钵盈
［Z一跺脚，阴影里退去。］
第三幕
（舞台中央，置一造型古怪的讲台，乱哄哄的角色轮番而登。公仆抢先上。） 公仆：
硕鼠，多么诗意的称呼
但《诗经》太小了
已容不下我的大肚
我的名字，如今号称公仆
皮毛油亮，不沾一点腥土
我喜爱烟酒，到处入股 早就不吃禾黍。什么？ 你要“誓将去汝” 笑话！哪儿有什么乐土
哪儿都是我的网络
我的克隆的兄弟们
早想换换新鲜胃口
你还是老实呆在原位
也不要作戏吟哦
难道你的内心，就不想
做一只硕鼠
没有你们的共同努力
硕鼠能有这么大数目
哈哈！硕鼠，硕鼠
硕鼠就是乐土
（公仆不情愿下，兴冲冲的暴发户上。） 暴发户： 每一笔利润 都是从权力的起跑线跃起 复又冲向权力的终点 每一个爆发的传奇后 都隐有一个不可告人的交易，背景 我目光炯炯，闪着饥饿 游走过混乱之世 以及一场场撕咬后的废墟 我消化饱胀的食物时 已在计算下一场吞咽 我的血液冰冷而沸腾 所谓人类，只是供驱使，或攀爬的工具 我怀疑一切，世界布满陷阱 惟钞票铺就的路使我安心 我魔鬼的目光 不断撕扯世界，希望弄清背后 最后一滴利润的位置 我相信，所谓天堂 就是地狱的狂欢，人类必须搬迁
（暴发户挥手下，小业主迟疑上。）
小业主： 我八面玲珑，外表光鲜
有谁知道我内心的苦水
我苦苦支撑的一切，仅仅因为
生存的威逼。要么奋起
要么沉沦，别无选择
但我从未想到会这样艰险
陷入权力群狼的围猎
被迫进入了他们的游戏规则 成为权力后花园的
小小鱼塘，让他们高兴时
随意捕捞几条，满足他们
没有边际的贪欲。我很清楚
得罪其中的一位，便是与
一个阶层作对，代价昂贵
逼良为娼，私下里
我也做些违法勾当，来松弛
局促的日子。而他们含笑
看待这一切——我们心照不宣
（小业主匆匆下，伪劣商品制造者东张西望上。） 伪劣商品制造者：
我有足够的智慧。然而
我爱在阴影里，生产这些
劣质盗版产品，时而
胆战心惊。但我必须进行下去
我的家庭，自尊，地位，有赖于
这一切。警察局长与我
称兄道弟；工商所长死死盯住
我的钱袋；还有那些风骚的女人——
世界多么有趣。我出手阔绰
赢得慷慨名声。我宝塔一般
高高耸起——而我的周围
世界奄奄沉沦。但它们居然向我
呼吁熏臭的利润。这很自然
因为这可笑的市场，也是一个
劣质的盗版，它的需求于我
正如我的需求于它——我们都有
足够的智慧
（伪劣商品制造者迈着方步下，讨债鬼英雄状上。） 讨债鬼：
我腰扎草绳，衣杉褴褛
躺在欠债人的石狮门前
我捋出流脓的腿，立刻招来
成群的绿头蝇。围观者越多
我越高兴。这意味着
欠债人将沉不住气
他的虚荣，他的丑陋的经营方式
会很快流布出去。是的
欠债人必须把钱拿出来
里面有我的提成，交易公平
我准备就这般睡下去
我的口臭，使绿头蝇沉醉
在欠债人不眠的梦里，播下
翻涌的蛆子。是的，我就是
一只爬行的蛆子。对于
这个社会，蛆虫胜于法律
【注：企业之间难清之债，常雇一些形容猥琐之人上门索讨，往往见效。】
（讨债鬼挺胸下，弓腰的贫贱者上。） 贫贱者：
我们与流浪结缘 在简陋的工棚，地铺 庄稼的根须一般酣睡 每日不竭的力气 来自生存的威逼 和远方的绿色希翼 挖土，打夯，满面灰尘 干着垃圾一般的活儿 却被视为垃圾 我们是不断拔节的城市 最耐压，最实用的一根根钢筋 在宣传与口号的上面 一个国度浮动着 如缥缈的海市 而我们生存在它的下面 在那些纵横的阴沟里 品尝排泄的污秽
（贫贱者复弓腰下，诗人忧郁上。） 诗人： 我如何赞美 这遍地的雾霾，呻吟 因为集聚了太多忧愤 我担心自己的躯体 会随时爆裂 我们还有有多少鲜血 供一个庞大的腐败吮吸 还有多少时间 陪葬一个古老的陵墓 每一日的轮转 都有一些美好的事物消失 我所欠的债务太多了 它们追逼我，我无可逃遁 是这些诗句 让我屈辱地活着 地火一般潜行 因此，我要赞美我的诗句 那一行行的留白间 有花园，有匕首，有墓穴 还有一只谜一般的黑匣子 留给后世破译
（诗人握拳下，泼妇甩着膀子上。） 泼妇：
我拍着巴掌骂。拍着屁股骂
坐下来骂。躺下来骂
睡在梦里都在骂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讲理的
欺软怕硬，瞒上压下
我一个妇人，能凭什么 只有一张不烂的嘴巴
我要骂下他们的画皮
骂出他们的人模鬼样
我怕什么！反正我已经
躺在地上——来吧！我可以
脱下裤子，露出人的真正模样
哈哈！你们都躲的远远的
躲在你们的深宫里
交头接耳，装聋作哑
（泼妇擦着嘴角吐沫下，光身子的“皇帝”昂然上。） “皇帝”： 谁说我光屁股了？ 难道有谁见过比阳光，比微风 更贴身的袍衣 以及恐惧，嫉妒，献媚 在我的肥硕肚皮上的织锦 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 顶着皇冠，在街头阔步 智者们则小心翼翼 托扶虚无的袍襟，唱出 赞美的诗篇。什么？ 你还说我光屁股？ 顽皮的孩子！来，过来 让我告诉你一个古老秘密： 其实，每一个人类 都拥有一件皇袍 却胆怯地藏之衣柜。而我 大胆地穿出了，这就是我—— 之所以为皇帝。
（光身子的“皇帝”复昂然下，描着口红的“小姐”上。） “小姐”： 我喜爱钱，有什么错？ 我喜爱美容，时髦的衣饰 有什么错？ 多病的父母，贫困的乡村 都需要钱，有什么错？ 我既无权势，更不会抢劫 只不过开发了自身的资源 你要我交代什么？ 突变的眼神，急不可耐的手 空虚的许诺，无耻的谎言 我每天都机械地接受这些 我故作呻吟，扭动 赞美你们的慷慨，强健 而内心，却忍不住地笑 笑出了泪水
（“小姐”向四周飞吻着下，“小丑”随即跳跃而上。） “小丑”： 久已失联的同学，忽而要来聚会 翻箱倒柜，找出那副旧牌 一张张捻开，或模糊或空白 那些相嬉的彩画人儿，阿拉伯数字 全已胜利逃亡，一去不回 茫然四顾中，走往超市柜台 潮涌的人流，恍惚在不断洗牌 这个脸上，挂着Q蛋的傲慢 那张皮上，透着老K的神秘 错乱的数字们，若蜉蝣空中翻飞 梦游了几圈，鬼使神差 满载了一篮子酒肉，蹒跚而归
（“小丑”复跳跃回人群，更多的角色急不可耐，拥挤一团，忽听哐当一声，讲台争抢中翻倒，舞台灯光熄灭，黑暗中传出混乱的咒骂声，撕打声。）
第四幕
〔一幢豪宅，金黄色调，家俱一应闪光。Z斜倚沙发。〕
Z： 现在，想有的似乎都有了
却终日哈欠连天
利润，别墅，世人的羡慕
这些所谓的成功之花
皆滋生于所作的罪孽
罪孽愈是深重
花朵愈是艳丽
世人皆沉入罂粟的迷醉
但那甜蜜的宁静
并没有如期降临
甩不脱的空虚
如一只空荡荡的袖子
提醒着人生的残疾
〔一娇媚万状的女郎上，挎一时髦小包，敲门。〕
女郎：
人生的路口
充满太多偶然
人的短暂一生
皆是各种偶然织成
〔女郎侧身闪入室内。〕
Z：
你是谁？
我可没有邀请
女郎： 先生，您的寂寞
即使隔了厚厚的墙壁
亦能感召世界
相逢何必曾相识
〔女郎径自走到沙发坐下，从小包掏出镜子，补了一下眉。〕
Z：
啊！惊艳的容貌
莫非寂寞中的幻景
女郎： 我可是一个真实的女人
请握住我的手
感触一个女人的体温
Z： 然而，这组合的美丽
还是难以置信
〔女郎一甩黑瀑长发，打了一个舞旋。〕
女郎：
这是一个解放的时代
没有什么不可能
欲望的礼花喷薄而出
辉耀万千星辰
看看您，衣冠楚楚
将自己的情感茧裹
太保守太压抑了
这不符合人的本性
也违背神的意旨
神给了我们双腿
就是要让它舞旋
给了我们性具
就是要开掘快乐之源
〔室内猛然响起疯狂的摇滚，女郎一甩衣裙，露出三点红装，迈开麦当娜舞步。〕
女郎：
来！让躯体的每个部分
各得其所，尽情享乐
而不要让徒劳的思想
额头刻满皱纹
自己都看着生厌
来！亲爱的，跳上一曲
莫负千金一刻
〔女郎用手一拉，Z顺势跟了上来。〕
女郎： 砸烂一切枷锁
冲破一切牢笼
还一个真实的存在
何至于让一件衣服
与世界隔绝
你见过太阳穿西服吗？
只有驯服的狗
才套着领带一样的项圈
热情与奔放
本身就是最美的天然
〔Z笨拙的动作很快适应了节奏，手舞足蹈之间，不觉被女郎层层蜕去衣服，露出光膀子。作者注：随着时代发展，两位演员应不断裸露更多，以增强剧场效果。〕
Z： “人”这一荣誉
本就是“虚伪”的堆积
可这样一层一层剥下去
我将剩些什么
然而，一种全新的感觉
已蜜汁般注满肌身
梦幻般的幸福啊
请你停一停
〔Z双臂颤抖，拥向女郎。突然，女郎腰间的BP响起，女郎取出一看，忙整顿衣裳，收敛笑容。〕
女郎： 对不起，先生
公司传呼，您的时间已到
总费用六百六十六元零六分
Z： 什么？什么公司？
女郎： 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
我来自名牌的海伦娜公司
公司经营爱情多年
网络遍及五大洲
随呼随到，价格优惠
服务全套，包您满意
Z： （作痛苦状。）不！
女郎： 公司的宗旨
顾客就是神，就是利润
如有不到处
可向消费协会投诉
（女郎吻一下Z，从Z抖索的手中径自取钱而去，留下Z茫然站着。）
Z：
旧的枷碎了
又换上新的锁
虚无如死亡一般
无从挣脱
不过，死亡面前
倒是一切都平等了 自由了
〔门突然又被推开，女郎匆匆回，芜尔一笑。〕
女郎： 我忘了给你名片
上有我的呼唤BP
中午十二时至下午两点
是我的自由时间
我的小情人
此时价打半折
〔Z仍呆呆立着。〕
女郎：
怎么？这么快就厌倦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
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不过，公司早已成竹在胸
〔女郎取下小挎包，往桌上一倒，红头发，黄头发，蓝眼珠，灰眼珠，假乳，假臀……五彩斑斓地铺开。〕
女郎：
它们可自由组合
你喜欢什么款式
我就立马换型
保证一个比一个酷毙
〔女郎歪着头，调皮地揪下黑头发，露出光头，然后，套上红发，左右一摇，仿佛烈焰腾起。随后，又熟练地抠向自己的眼珠……Z突然“哇”地大叫一声，捂着嘴，奔向卫生间。〕
第五幕 〔一抹浮云，边沿镶彤色，但中心已泛暮色的青冷。神蹒跚其上，时而作沉思状，时而神经质地挥舞拐杖。〕 神： 让我再造一个地球
重新设计一个轨道，旋转于
我全能的视线之内。万千星辰啊
请你们作证，当初，为了创造世界
我难道不是六日六夜没有休息
费尽心机。我的全部努力
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的衰老，遗弃
他们堕落了，如此的彻底
每个人都在寻找理由，与魔鬼相亲
赶赴一场金钱的脱衣舞会
看呐！赶集似的人流上，浮动着
各式各样的明星泡沫——多么可笑
这些所谓的偶像，竟有了神的感觉
时而故作深沉，时而卖丑邀宠
精心配置的光影里，呈现着
某种激素分泌的幻景，连感冒的
一声喷嚏，亦能赢得满堂喝彩
如果我的手依然有力，突然抽去
这些虚幻的光影，露出田野，森林
潺潺流动的溪水，谁都会认为
这不停地蹦跳发声的，只是一只
犯了癫痫的猴子
〔神喘息着坐下，露出嘲弄的神情。〕
神：
但他们再也回不了伊甸园了
他们培植的果树上，没有一粒果实
尝不到金钱的异味。没有一顿餐饭
不远离泥土的气息。然而，他们却
更加忙碌，疲惫。他们的全部劳作
就是要变形为一种奇怪的虫子，在一台
所谓的电脑隐身，每日消化不良地
吞食大量数据，信息，又完整地泻出
再饥饿地吞回，周而复始，直至
尝出粪便的臭味。在这奇怪地丰富
又可悲地单调的世界，芸芸众生
竟做起了南柯一梦
〔一阵阵欢呼，从下界传来。神用拐杖指点着。〕
神：
看，那些所谓精英 高举科学的旗号，率领 滚爬的众生，偶然地撞开
一扇门，一个眼花缭乱的世界
就不想回头了，并有了
赌徒的兴致，押上更多筹码
撞向下一扇
〔神摸出手巾，抖索着，擦去额汗水。〕
神：
确实眩目，这些黄金，白银
珠宝，美钞，欧元，人民币……
闪着磷火的轨迹，不断地
相互撞击，分裂，已加入
核元素的活动规律——我感着 下界热浪的可怕翻涌，他们在向 天庭示威？或仅是愚蠢地 自我吞噬？但他们不应陪葬 天地间的绿色，其中有我的股份
迫在眉睫的问题，谁来监督
这一自命不凡的堕落之群，谁来制约
他们无穷无尽的贪欲
〔一道闪电轨迹腾空，有雷声隐隐滚来。神张开双臂，前倾了一下身子，作老眼昏花状。〕 神： 啊！我的雷电之鞭，你回来了
轰击他们，这个见利忘义的物种
让他们匍匐，回到原始森林的颤栗
怎么？闪电从我的鼻尖飞掠而远
〔又是几道闪电升起，空中发出光圈，和着下界的嗡嗡欢呼。〕
神：
啊！可恶的幻觉，可恶的人类 他们想干什么？我身后的宫殿
震动中不断倒塌，而他们的欲望焰火
仍源源攀向青冥。但善良从没有
给予他们如此的动力，肯定是来自
地狱魔鬼的复仇之恨。然而
我的宫殿全部坍塌之日，亦是人类
最终毁灭之时
〔这时，下界的某处，传来凄凉的人类歌谣。舞台的一角，Z的身影踉跄而上，后面随着连绵的群山。〕
Z： 脚下的大地
已渐渐陌生
感觉不出下滑 还是上行
光驱着阴
还是阴随着光 我不停地游动
如一粒精子
天地的再次混沌中
寻求一个孕育
群山熄灭，露出石头
暮色那边 为何总有一个呼唤
亲切如故园
潮汐一般的激情
反复将我袭击
〔Z的身影，复山峦间渐渐消隐，仍传出他的声音。〕 Z： 但在如星辰的光芒
挣破自己的躯壳之前
还得赶许多的行程
群山回应： 还得赶许多的行程
还得赶许多的行程
还得赶许多的行程
〔云头的神不禁寒冷地打了个喷嚏，用手杖支撑住摇晃的身子。〕 神： 或许，我是老了 时间已到，我该回去了 回到那片温暖的瓦砾碎片之中 何必在这虚幻的云头 做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小丑
〔神蹒跚离去的背影，突然又回转半个身子。〕 神： 或许，我还会换一件衣袍回来 唉！瞧我这老朽记性，差点儿忘了 小姐，明儿见！太太，明儿见！先生，明儿见！ 还有同志，同志们，明儿见！
明儿见！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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