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贤诗歌《母亲的背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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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背筐
文：邱俊贤



（1）
很多个灰蒙蒙的天
浸湿雨的眼睛
母亲常发愁明天饭桌上一顿早饭

四点钟的马路沟
与漆黑的长空，一起填满寂静
像落下的叶子，母亲单薄的身影
在灰色与黄色之间
勾来画去
干枯的手掌
落叶和日子装进箩筐

母亲啊，肥阔的棉布对襟夹袄里
装着几个不会起飞的麻雀



（2）小时候就听说外婆家是地主成份
母亲岂不就是大小姐？
母亲一双巧手
绣花针来来回回缝补旧衣裳
缝补破门洞
她是地里，场里，一把好手艺
是牛棚里的牛
羊圈里的羊

一双柳眉
轻描淡写在那个年月
冬天，落雪不出声
母亲干活时也不出声
文革时期的大小姐，就该像石头缝里的蚂蚁
蜗牛背着一座山
几只藏在麦子地里的麻雀
低着头觅食
母亲和她青梅竹马的军官
在起风的夜里
划清了，地主、贫下中农的阶级界限



（3）清明雨后，榆钱挂满树梢
挤破了头，抱着春风
像拥在母亲胸前的孩子
热腾腾的灶台
火光忽明忽暗，燃烧着一张年久的榆树皮子
一锅榆钱棒子面窝窝头
母亲把它们做成了山

好多年后
我只能逆着风去寻找榆钱饭团子
这时候，看到山墙跟下
一只小牛犊子抱着榆树皮
反嚼



（4）母亲的坟头在村东一片野地里
除了几个重要的节日，平常很少去
我也很少说，想你
清明节的火光接通了唯一的联络方式
我还是不能说想你
只是告诉火光中渐渐消融的脸
爸爸很好
我们都很好



（5）那一年，六岁
老院子外面种下了一颗梧桐苗
母亲给我缝制一条碎花裙子
风吹过时
梧桐花瓣落在转圈的裙摆中间
紫色蝴蝶飞起来

那一年，梧桐叶子遮住了半个院子
母亲为我缝好嫁衣
我在婚车里回头看时
一片叶子落下，挡住了她抹眼睛的手



（6）我时常会把月光和母亲的目光弄混了
那个小房间里
拖着细长尾巴的月亮
不声不响的爬上窗子
一动也不动

许多年了
我常常出神在灯光中
不敢再去和月亮对视
玻璃反过来的光
我看到背面的月亮
泪水冲夸了麦地
乌云爬上山坡



（7）轻撒了一夜雨水
我睡着的那些梦里
一滴一滴，爬过黄瓜满身刺的腋窝
西红柿刚刚羞红了脸蛋
脚丫子这会儿不怕泥巴
一连串的欢跑
贱起小腿肚子上数不清黑泥点子
铁蛋儿——
二丫儿——
母亲喊我们吃饭了



（8）大燕子在给小紫燕儿喂食呢
我说
十一个小猪仔趴在母猪怀里拱奶呢
我说
小燕子飞出窝啦
你说
唉，大雪后，就是个冬天了
母亲干裂着嘴唇，说





（9）妈妈牵着我的小手
把豆豆种子，撒进下过雨的土里
过了几个睡不着觉的夜晚
露出小芽芽
原来，种下了豆豆，真的能长出苗苗

妈妈又牵着我的手
干涸的眼和嘴，都说不出话来
我止不住的，下起了雨
种下豆豆的那片土地
我怎么忍心，在荒草堆里，埋下你！！



（10）其实，我是不想去黄土岗子的
雨天过于泥泞，而我又难以绕开
那片落满露水的黄白菊
看上一眼，我便心痛一下

母亲，让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吧
就像从前，你依然坐在炕上
我偎依在你身旁
如今，只能烧一把纸钱掬一捧黄土
燃烧念想，絮叨亲情
只有这样我才能靠你最近

野草尖儿刺破了泪珠
天空落下小雨
那片黄白菊越来越静穆
眼前闪过的背影
越来越清晰……





（11）你总说喜欢看春天开花
我就在老院里种满月季
青石板路
你踉跄着走过多少回
石头自然记得清楚

窗棂上的皱纹又深了
昨夜，雨点挤破门缝
我最怕打雷
我用右手捂住耳朵
左手，摸着风铃
墙上的影子，舍不得去睡
也在和我一起等着
半夜里，寻着风铃踏进院子里的脚步声



（12）
后山开了槐花
满树的白，满山的白
母亲说，白了，都白了
白花纷纷扬扬，追着母亲的叹息

说话的时候，
母亲抬手捋了捋头发
我不忍再看下去

哦，山后的槐树正扬着花
从一棵树上漫过去
水墨一样洇染到山顶

虽是春夏时分
仿佛正读着苍老
山在风中打坐
她在祈福

大地普人

佳作欣赏。拜读学习问好！

风雨萧萧

母亲啊，肥阔的棉布对襟夹袄里
装着几个不会起飞的麻雀

风雨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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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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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

有中国人写外国诗歌的况味（戏称“翻译体”）。喜欢（1）的收笔。

胡明珍

朴质缠眷沉郁~~问好学习~~

月印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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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4721976

风雨萧萧 发表于 2019-5-27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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