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弄弦，弹破青草湖的月色(组诗)

沙从兵

旷野深处

每天都是从那个地方
有一只鸡鸣，叫响刺耳的嗓子

像我父亲的牛鞭
从旷野深处抽过来的一声吆喝
吆喝声穿过小河
小河撩动薄雾的平原
平原拥抱的树林
树林笼罩的我的村庄
村庄挥一挥炊烟
回应几声狗吠，追出静谧的村口
我一骨碌爬起来
惺忪的睡眼，睁开了啼叫的翅膀
糟糕，起五更犁田
父亲，又卸牛了

水波反射的白光亮如缝衣针
扎痛嫩草慌张的眺望


在人间

除了星空
星空之下低嚎的林木
林木深处的一盏灯火，忽明忽暗的寂静
除了你，还能有谁

只有青草湖目睹了
今夜的月亮，生与死的挣扎的全部过程

村口的狗没敢叫一声
是鸡啼慌张了起来
七嘴八舌的做好接生的准备
牛犊摇晃晃站立起来

晃摇摇的扽断了小河绕颈的脐带
嫩草眨巴着惊诧
风舔干晨曦，是母爱的无限光芒
充满了整个天空


黄昏

割舍不去的事
都在钩尖上滴血
疼痛已被麻醉
岸边除了最后的一二枚落叶
就只有你一个人
模糊的，融入青草湖的涛声

可怜小月孤单的
倚在初三的窗口
夜幕临近，漂泊不定的渔火
又沉重起来了


窗

一张纸隔开二种境界
若是不被戳破
谁也猜不透挂在眼角的冰凌
可否融化明媚的春天
灯影轻描脸颊
矜持的时候，竟然泛起桃色

风吹涟漪抖出了簿宣的脆声
旷寂被飞雁叼远
小月独上石桥
弹奏一曲流水，溅几点蛙鸣
抬起头，失眠都是昨天事了

花蕾，枝尖的欲火
焚烧蝴蝶破茧的翅膀


如果

不想知道关于
某个人的任何事情
微信告诉你了
其行为，皆是骚扰

因此，我不得不重新设置朋友圈的范围
像一只蟋蟀
钻进洞穴躲起来
趁夜深人静，才独自弄弦弹破一窗月色
如果偶尔翻到你的动态
像一轮喷薄的旭日
刹那，就潋滟青草湖的波光
先是愕然兴奋
而后是霜打的落叶，陷入了冷静和沉思

几次拉黑
却又几次空空置顶


草木人生

风过低头雨来弯腰
顶着阳光，它们一个个都站起来了

野花是女人的草原
吆喝是男人的天空

蜿蜒曲折的河流，奶水一样的透明
牧杆扬起来，牛羊
像散落的星星，绽放草原之夜的神秘和诱惑
大风拥抱帐篷
天空拥抱草原

斟一杯月光酒
剽悍的烈马，竟然醉成了柔软而悠久的琴声


落叶

残荷提裤，斜戴一顶旧草帽
听雨，弹奏池塘秋声
谁家的鸭子一只只上岸
慢悠悠晃弯挂满水珠的草经

竹林还在，归鸟
荡着秋千
那棵枯梨树还在
老屋，像我的父亲已不在了

坍塌的废墟上
横七横八的南瓜
多像我们捧着饭碗的姊妹呀
抱紧一根藤蔓

喃喃的落叶，讲述着故乡的变迁
你侧耳倾听，狗吠声中隐约约的
是炊烟的呼唤
此刻，小月已薄如蝉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