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续集】

蛮荒【续集】
汤文来
【一】
1
自从村头架起横跨两岸的石拱桥
渡口也就失去了往日的繁忙 直至退出
历史的舞台 我在没有舟楫的河道上
捡拾着童年的梦境

看见一只松鼠在枝叶间来回跳跃
犹如一簇火苗在眼帘晃动
一闪而逝 那些平缓而宽阔的河水
依然让我的心情无比激动

当我从积满灰尘的蜘蛛网间
再一次眺望 高压线悬在头顶的
五线谱给村落的命运谱写的暂时
我还听不懂的黑色乐章

风吹过我的发梢 谁比我更孤独
突然间 我意识到省略
所以的缓急起伏都不过是岁月长河里
镜花水月

2
每一次来到河滩
我都要拾起一块小石子投掷
试探一下水的深浅 总是扑通一声
溅起一朵朵浪花 河水的涟漪一圈圈
便在我的眼窝里跌宕

记得有一次
我到下游河边玩耍
发现草丛中散落几块腐朽的棺材木板
和一根人的胫骨 黑乎乎 白森森的东西
骇怕的我几个深夜从梦魇中醒来 汗漓涔涔

母亲请法师做道场
折腾的我形影枯瘦
命不该绝得我恰巧遇到下放到这里
省城医院林开宇医生把脉开了几贴中药
父亲马不停蹄赶到霍童去抓药
连服了三剂 我从鬼门关逃脱了
从此 再也不敢独自一人跑向河边

所有的回忆将随风逝去
在夏天北方滚滚而来的雷声覆盖
我战栗的往事

3
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从大厅开始延伸
积水携带泥沙 我们需要更深入一点
从某一个方向探究

在樟树底下默默地等待
到达宁德蕉城的客车
有时候很快就有汽车驶过
更多的时候则是等待二三个钟头
那里经常可以听到自行车经过时
发出的叽叽吱吱的声响

望着从转水宫方向而来
骑自行车的人与我不期而遇
熟悉的相视而笑 打声招呼
寒暄几句 陌生的一闪而过
我已经感觉到了孤独和寂寞

那辆霍童的旧三轮车改造篷车又来了
吆喝着砍肉向深巷中开去
流星似地划出了我的视线
我还是一动不动傻傻地站在那儿

是否为了验证陈靖姑显灵
设计者居然不考虑驾驶司机的视线
这一转弯大概坡度在七十度弧度三百度
即使再勇夫的司机也不敢拿生命开玩笑
都会小心翼翼

我的心头不断响起一阵寂静的风景
漂浮于脑海的某些物质 也许是一种病灶前的
警示 我的影子被阳光投掷在原地不动
不知所措

我庆幸眼睛永远那么清澈 梦醒的时候
嗅觉依然灵敏 充沛的精力让我的头脑
自由思索

4
秋冬 河畔的林子下落了一层干棒松针
恰似掉下来的火 把嫩小的枝节烧焦了
用竹耙捡拾掉下来的干棒松针是我的童年
看着它们在灶下把冷水变成热水
把生米煮成熟饭 我欣慰 脸也呈现灿烂
终于能够为家出点绵薄之力

依然记得同龄人个子比较大的
沿着通往琵琶洞村的小路捡拾的干棒
一把把 一抱抱 背在身上
小小的像背着火喜欢生根发芽的家园

5
节日的夜晚 群山长出火把眼睛
春讯时候溪水漫过大堤树根
鱼等着求爱 网等鱼群游来

小桥流水带走我的昨天
石板路上跑过我的童年
小巷深深引出我的回忆

每年元宵闹花灯后 接踵便是
篝火晚会 村里建楼房结婚生子
都得到大厅前空坪里合伙燃烧
堆堆篝火 由事前安排挑选的村里

幼儿手持熊熊的柴棒送进筹办喜事的
家庭主人燃放鞭炮递上甜茶糕点与压岁钱
小孩子讲一句祝福语

7
万水千山走遍 最美依然是故乡田园
晨起蹬上三轮车去乡间小巷叫卖
新鲜的豆浆是原汁原味黄豆磨的
每一滴都叫人沉醉

谁家的老奶奶兴许刚下床
戴着儿媳妇织的毛线帽子
喝着暖和的豆浆
很久没看到家乡丰收的情景了
金黄的稻穗 黄灿灿的笑容
银发老爷子仔细地洗着车
生怕漏掉一丁点泥土

肥头大耳的老猫 慵懒的眼里
透着安详 青灰白墙老树枯枝
露水里漫过的茉莉花 每一朵都沾满了
阳光的味道 小姑娘一朵朵采摘
满满的都是挂满喜悦
下过雨 雾气笼罩下的乡村
画里一样美得人间仙境

摆一本书在案头
闲来无事 便读一读
两把椅子 一张圆桌 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一点也不感觉累

临街唐喜林的手艺还是那么活溜
剃头的刀具换了几茬
剃头的人们走了一拨又一拨
喜林年轻时那头浓密黑发 去哪了
石狮弄郑生母亲在自家门口凝望
放学的孙子又去哪里玩去了

雨巷里没有那个幽怨的姑娘
抱着孩子的妈妈在伞下轻轻地走远
农村人不善言辞
却有着灯笼柿一样甜甜的笑容

转悠累了 便去谁家院里坐坐
朴实的乡亲总会给你倒上
一杯茶 唠嗑家常 听听狗叫
日子便这么悄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