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干

张涵

时近傍晚，妈妈又在做饭了。

  高压锅里复又冒出那一股股熟悉且又陌生的红薯味了。那是红薯干特有的味儿，香甜厚重且悠远。它不同于新鲜红薯的浓香与张扬。含蓄，淡香绵长，沁人心扉，几致让人欲罢不能。

  近一段时间，妈妈每每做饭老爱煮上一锅，让人食欲地震的红薯干，放上二三十粒黑豆，搁上几块冰糖。弟弟吵着再吃一碗，妈妈的笑容就写在了脸上。爸爸亦是意犹未尽，一碗吃完，想再来一碗。

  春节后，从老家赶赴温州，爸爸的车子后备箱就装满了故乡的爱，尤以这两袋红薯干让我浮想联翩。

  一袋子是小小的块状的红薯干，那是外婆辛勤的劳作结晶。出发时，疫情还是很严峻，慈祥，且善解人意的外婆啊，怕我们到温州买不到足够的日用食品，说着红薯干耐放，一时半会吃不了，放它几个月也不会坏。小小一粒粒红薯干，包含着姥姥姥爷的暖暖的，厚且重的爱。博大，宽广，无私，悠远。

   另一袋则是奶奶给的。爸爸说，娘，不用了，您在家不容易，留着自己吃吧。奶奶却是非得要装了好多，说着家里有啊。明明装不了了，却还在装。爸爸阻拦无效，背过身去，分明的我看见了他在抹了一下眼角。少不更事，我当时还问了一句，爸爸，你咋了。

   “ 没，没什么，有风，眼里进了灰尘了。”

    且，这屋里有风吗?

    此情此景，冷不丁地我心底有点酸楚楚的感觉。奶奶啊，白发苍苍的老人。这是爸爸的妈妈，辛勤劳作一生，操持儿孙，如今她已不再年轻。渐近八旬的老人，历经无情岁月磨砺的面容令人不忍直视。沧桑岁月，蹉跎无境，摧残尽她曾经的韶华。

   知道我们要动身赶赴他乡，不依，不舍，写满她沧桑的面颊，慈祥且温和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要好好学习，别惹爸爸妈妈生气，不要和弟弟磨牙（老家土话，就是打架的意思。）奶奶年纪大了，干点活呀什么的，都累的不行。不能看着你们俩啦

  转过头，又以一种严厉的语气训斥爸爸：不要老打孩子了，他们都还小，不懂事，贪玩，长大了，

懂事了，就好了。

   爸爸则一个劲儿点头：娘，我知道了。

   奶奶啊，奶奶，我的好奶奶，种点，收点不容易。可还是老想着我们。临别，送这个，给那样的。老人家自己过得都不怎么好还时刻惦记着漂泊异乡的子孙后人。

   一袋红薯干蕴含着的却是奶奶的无私，宏大，厚且重的爱。奶奶如此，外婆亦是如此。

   “子涵，吃饭吧。”

   爸爸的呼喊把我从沉思中拉回。妈妈端上一碗红薯粥，粥粘稠，香甜悠远。我吃着吃着，陡然觉着眼角处就有液状物涌出。唉，离家月余，红薯干所蕴含的爱依然浓郁深厚，也依然含蓄不扬。有道是藏于深闺人不知，烝待君品之，一种香甜细追思。

                        文/张子涵

                        修改/张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