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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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妈妈


??外婆走了七七四十九天了。照我们这的风俗，做儿女的得回去烧点纸钱，我们这些孙字辈的倒是不一定得去。妈妈过来房间问我是否一块去的时候，我正睡得迷糊，妈妈说了句“要不别去了”，我却一激灵，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抓着满头乱发说了句“还是去吧”。妈妈没说什么，我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旁的牛仔裤套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又自己一人坐在床边暗自发笑。外婆已经走远了，我这般急切，却象极了儿时去外婆家做客，仿佛早点回家，便还能看到外婆在门口坐着一般。
　　
　　我是奶奶带大的，对外婆的感情仅仅是因为她是妈妈的妈妈。因妈妈和娘家走得近，我便也极喜欢跟着回去。外婆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她至死都念着已经三十多岁的孙子。因为这一点，她的晚年并不幸福，她也自知自己这样是要讨人厌的，却已是无法改变了。我童年时不太记事，对于外婆的印象都是停留外婆八十岁后。那时候，外婆已经不把家事了，她每天坐在舅舅家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出门赚钱的孙子。最近几年，她的眼睛耳朵都不太好使，想去做白内障手术也因为年岁已高便作罢。我工作后，每次回去拿钱给外婆， 外婆都会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把整个脸凑到我面前，嘴里叫着我妈妈的名字，念着“我的儿啊，你来看我啦”。我蹲在她跟前，说我不是妈妈，她便仔细地摩挲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我。我拿钱给外婆，她是高兴的，虽然也会推辞一番，心里却是欢喜的。外婆一生别无他好，做人极为节俭，妈妈说那是困难时期穷怕了，所以只有把钱撰在自己手里，才有安全感。因外公去世得早，外婆晚年极其孤单落寞，她住在五层大房子里，天天与失眠以及皮肤的麻痒作伴，儿孙们忙着赚钱，多年来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她一辈子没得过大病，没进过医院，只是最后这几年因为心脏衰竭，再加上常年吃抗皮肤过敏的药落下的毛病，一年总得劳医生大驾，来家里诊治一番，幸得妈妈自己是医务人员，所以这些事情做起来也并无太大不便。我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是在今年暑假，那时外婆已经无力下楼了，她每天待在大房子里等着她的孙子，眼睛看不到便用耳朵听，耳朵也听不清楚便颤颤巍巍地顺着墙壁摸索到大厅，叫几声看是否有人应。那日外婆躺在床上说她身上痒得慌，问妈妈有没有药治，妈妈说这么多年了，要是有办法早治了，外婆叹了一口气，没再提这事情。过了一会儿，又唠叨着妈妈有多久不曾来看她，妈妈说工作忙，外婆没说什么，又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我很干净，一点都不脏，你们怕我做啥”，妈妈自然又是宽慰了她一番，还帮她重新盘了头发。外婆年岁大了，自己已经无法盘头，经常几天没梳头，实在受不了就让人打电话找妈妈过来帮她盘头。那天我要回去的时候，外婆把我叫到身边，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若找到好的人，早点结婚了吧。我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让外婆看到我当新娘的样子。外婆笑了，因吃药日益浮肿的脸上沟壑更深了。
　　
　　国庆和男友回家的时候，听得妈妈说外婆感冒了，我也没在意，想着这不是什么大病。谁想过了没多久却接到爸爸的电话，说是外婆已经走了。我当时正在市场买菜，听到这消息只是一愣，心里一阵难过，想着自己竟没见着外婆最后一面。我问父亲何时出殡，父亲说外婆九十岁走的也算高寿，按风俗得放上七天。我想着单位里的一堆事情还没处理，便说等处理完再回去。第二天，我照常上班，照常与人说笑，外婆的离去对我的生活并无太大影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我跟领导请了两天假坐晚上五点多的快运赶回家。
　　
　　爸爸去车站接我，说外婆的尸体放了两天，今天早上已经收殓了。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爸爸说，因为天气热，收的时候有些地方已经起了尸斑，我听了一阵发寒，便问爸爸为什么不早点收，爸爸叹了一口气说，风俗是这样的。那夜无话，爸爸妈妈都让我早点睡，说明天还要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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