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信 三首

于棠

昨夜获信，
信里写彩色花瓶与雕塑。
有若干思绪由此而发：

其一、
前日去陵园，万物大多寂静，
唯有太阳能音响循环播放经文，
教人分不清有心无口与有口无心。

陵园后半仍虚位以待，
遍地黄土，杂草丛生，
与荒地毫无不同。

埋人前只是泥土，之后便是坟茔——
将人的精魄赋予给大地，
这一点的意味与雕塑完全相同。

下山时忽有一问。
生前和死后，
到底是哪一侧能有更多的世界。

其二、
彻夜不眠，清晨时出门，
撞见一只瘸腿黑猫抓老鼠。

鼠肥硕，皮毛油光水滑。
一番巧奔妙逃。

因为是猫，所以矫健。
但又因为瘸腿，所以艰难。

终于无功而返，
替它落寞。
于是落寞地吃完早饭。

回来时，看见猫咬着一只麻雀，
昂首阔步，神气十足地漫步。

认为这是将天空的一部分裁下，
弥补大地的亏损。

其三、
梦里有人发问，
因何衰老，又因何不眠？
回答不上，只得应付过去。

彻日坐绿皮火车，来路颠簸，去路也摇晃。
但不觉飘零，只觉像跨越世界的旅行。

车厢连接处烟雾缭绕，
出隧道时骤然明亮：
每一缕烟都生动又分明。

旋转、摇曳、盘旋、弥散。

好一场流体力学课。
又好一场黎明。

颅内忽然浮现一句箴言：
骨骼，骨骼，
​大地另一侧的歌。
​
​

于棠

贰：
解剖书写：骨骼并非实心，许多地方海绵般多孔。
具体来说，只有四分之三是骨，而余下全是空气。
因此人类幻想天空，也因此做梦。

鸟类在此方面更胜一筹，骨完全中空，
大致上一半是骨，另一半是空气。
于是其胜过人类，得以飞翔。

野史记载，祖先因此不忿。
特地用颅骨围一个巨大空腔，试图以量取胜。
取一诨名，脑。诠释为头髓。遀，通随。
还是跟随骨骼，
因此终不得离开地面。
（但仍有一定作用，可做更多的梦、幻更多的想。）

名字、胎盘、血液。
各有各的归属，难以界定。
一切命名法里，
人类二字最好说清：
一半是骨骼、另一半是幻想。

中沙河

阅读佳作，提读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