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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梦 之 一个人的半个天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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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20 15:0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做梦也没有想到,还会重新踏上K大的土地。回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茄隅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就像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从容、淡定、充满自信与憧憬的自己——那个青涩的自己。
虽然茄隅此行有明确的目的,他还是觉得有必要事先打电话给黄旺、从还在学校的时候就仰仗着他,后来回家的那段日子里、多谢他三不五时的关心。
电话接通,可是里面过于嘈杂、那头到底说什么也听不大清。茄隅马上意识到他们还有上课,也许现在正值课间休息。而且也不知是线路不好还是怎的,突然就这么掉线了,想了想,到底也没有再拨过去。
发条短信代替吧!不好,这样貌似呼之则来的、略带不够尊重之疑。
算了,就等一等吧,都已经到了这儿了,真真实实地置身其中了,不再是千里之外的遥瞰一梦了。那么,多等一会又何妨?心急又是何必!
这样想着,茄隅便绕开了教学楼前的草坪。
路遇旧食堂,茄隅明显感到了它的冷清,就像一位风光了半辈子的人,本来已经习惯于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日子,而后突然有一天年老力衰了、失势了、地位动摇了,顷刻间谁也不来光顾、无人问津,终此残生都摆脱不了一种力透纸背的寂寞与凄清。
也许只有那些“舍远求近”的人还依旧光顾这里。
想起这些,茄隅不觉也有些饿了。毕竟下了飞机就打的直奔K大而来,期间已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固然小雨在他的背包里塞满了食物,什么饼干、巧克力、卷心酥的、还有苹果、香蕉等水果,品种多的足够给一家便利店做供给。但是由于大家都没有经验,不知道是不能带饮料的,看着小雨精心挑选地饮料被收走,茄隅心中也是无限惋惜。大概是受这个的影响,整个旅途中茄隅也没什么食欲。
那进去吃一点东西吧!
茄隅掀开塑胶帘子、走了进去。
呵!比想象中还要冷清!
也许是早餐高峰已经过了吧,偌大的食堂空空荡荡,能看见的只有一两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情侣而已。
有什么关系呢?茄隅向来就喜欢一种宁静、怀旧的氛围。或许正合时宜。
茄隅记得原本有个收银员可以打小票的、这样可以便利没有带卡的同学。可是找了半天,却发现早已撤得不见踪影。
没办法,茄隅只好向其中的一位师傅说明原因。
师傅不再是熟面孔,不过人真的很好。有的人曾说,中国社会发展的一大趋势是各行各业都逐步年轻化、“偶像化”。茄隅现在就体会到了这种趋势的势在必行。
师傅热情地提醒茄隅先拿出校园卡看看,也许上面还有一点钱也说不定,毕竟这只是一顿早餐而已。
茄隅找了半天,才摸出了校园卡,老实说他早就想丢掉了。因为对于他而言,这实在是不名一文的身外之物,与他的日常生活再无半点联系。
果然还剩余三块八,茄隅顿觉万分惊喜,“耶,早就想了大不了吃混沌、不够买混沌大不了吃油条,呵呵,刚好够一碗混沌,还多一毛钱哩!”
师傅笑着对他说,“同学,看来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已经没这个价了,早就涨到了四块一。”
“啊?”这倒是茄隅始料未及的,他只能无奈地对自己苦笑,“呵呵,原来‘山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我好像是唐代的那个观棋者云云!”
“真是三毛钱难死英雄!”茄隅在钱包里找了找,差点没晕过去,刚刚打的刚好给了两百,所以还是没有换开,一叠全是大钞、竟没有一点零余。
“没关系,算我请你!”师傅拿他的卡刷了三块,“油条转到楼下卖去了。那个也涨到七毛,现在再来一根你也付得起。”
茄隅顿觉心生感触,真的不一样了,师傅不再像以前那样抠门,而是充满了人情味!茄隅被这个简单而充满善意的举动彻底打动了。茄隅没想到,如今,还会有人请自己的客,毕竟平凡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他是深受器重的南嘉鱼,就算要买下一座倒闭的食堂也没有问题。
茄隅只得连声说谢谢。
“你很久没回来了吗?”
“嗯!上午刚刚下飞机。”
“到别处实习去了吧?还是合作办学,赶上了政策好、漂洋的那几期?”
茄隅只是笑笑。
“以后会好的,待久了你就会重新熟悉!”
会吗?茄隅在心里问自己,当然不必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此行的目的,更不必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里。但是,茄隅还是报以对方礼节性的微笑。“谢谢,希望以后常见到你。”
吃完混沌,茄隅走出了食堂,绕行到学校最大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向来都是人气最旺的地方。很多人喜欢来这儿是因为那里有块绰号为“情人坡”的草坪,而对于茄隅而言,难忘的却是正中的一堵人工仿造的环形拱门和整整一道紫藤萝花墙。
这可能是这所“人迹罕至”的学校修建的最为精致的地方。
拱门墙将一座小巧的喷水池环抱在其中,池子正中是一座爱神丘比特的塑像,丘比特顽皮地闭着一只眼、高举着爱神之箭、即将引弓射箭,水就从箭尖射出,呈伞状落回池塘。
之所以说它设计精巧是由于箭身很细,所以水是从箭尖极细的孔洞中喷射而出,我们看到的就是像纱罩一样纤细、如梦似幻的水帘,而不再是瀑布似的柱鞭。世间绝大多数的喷泉吞吐起来都很大大咧咧,给人一种经过改装的淋浴器的感觉。
现在是十一月,可是紫藤萝花依旧攻势不减,茄隅不得不佩服这种素以生命力顽强著称的植物。它有漫长的花期、永不凋零的颜色,生也成团、死亦成线。拱门恰好成了它们依附攀援的藤萝架,拱门下就是一层密密麻麻、厚重饱满的藤萝花,花瓣从来不会被扫去,而是一层盖着一层,下面的渐渐枯萎,上面的还保持着刚落下时的样子。但是它永远不会让你看见它枯萎的样子,无论枝头、地上,你能看见的只有满树满地的冷艳。
这的确是一种很令人羡慕的死法。生也高洁、死也高洁。林黛玉的葬花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不忍看到这些绚烂了一生的精灵晚节不保,落得个“敝帚扫落红”的收场、空忍垂怜。
现在它们连死亡都是自由的,它们死在风中,臭气熏天的垃圾桶绝非它们的坟茔。
人花同命,花虽然没有感觉、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也可能有幸遇见真正怜惜它们的人;倒是人往往身不由己、含恨终生,谢幕时得不到一个完满的结局。
茄隅想起自己曾在这里填过一首词:
素喜春来花醒,
半含颦,
玉骨轻盈,
暗香初上屏。
正娉婷,
雨打萍,
百卉零。
最恐春去遗梦断兰亭。
当时写这首词是在零八年的春天,而现在转眼又是一年。
茄隅倒是很愿意在这里多耗费一些时间的,可是他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呵!蓦然回首,这里到处都充满了回忆,这这座桥茄隅曾经凭栏而立,那棵树下亦有茄隅的身影。几乎是第一次,茄隅确信自己爱上了这个地方。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动物呵!只有到了卒子过河般跨过了就不能回头的时候,才后悔当初假意匆忙、这些沿途的风景、没有细细地看。
茄隅凭借校园卡进了图书馆,只不过这一次的心情颇不一样。
学生时代已经结束,可是这张卡在沉寂了一年多以后依然可以作为一种身份的凭证,尽管其本身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跟指向。
现在,茄隅夹在一群同龄人之间,没有人会察觉他的身份。茄隅难掩内心的激动,他在重温着一个学生的生活——也许是这部续集的最后一场。
茄隅还拥有一节课的时间。
但是已经足够缅怀了,这难得的空闲。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天上学时只看了一半的那本《苏菲的世界》,说来惭愧,这之后茄隅常来图书馆、可是再也没看过书,他关心的只有报纸上的新闻跟明星图片。他没有忘记那本书,可是再也不曾挤出时间,家乡买不到、也枉逛了些武昌的大书店。这就是绝版!错过了就很难再续前缘。
呵呵,现在就来个首尾呼应吧!继续读完那本书,做回那个清纯、干净的自己。在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
一个小时就这样挥动着洁白而梦幻的翅膀、从图书馆呼啸着穿越。
重温旧梦的时间该结束了,现在该直面现实、做个了结。
茄隅拨通了黄旺的电话,向他说明了一切。电话那头,黄旺的声音却很压抑,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有口难言。
不过,他还是约好了茄隅在1C门口见面。
茄隅早早来到了这里,先遇见的却不是黄旺,而是乔飞跟孙晔。
应该说,他们都没什么变化、一眼就能认出,真正变化大的是茄隅,以前什么也不懂、素面朝天,现在小雨也会帮他做保养了、穿衣搭配、也知道突出风格、也更加有经验。
本应是冤家聚头、分外扎眼。乔飞盯了他老半天,可是大概就是不敢确信,一句惊讶的话迟迟收在嘴边。同行的还有几个过去的同学,也没有认出他来,倒是茄隅主动跟大家打了招呼,没必要一般见识,不看僧面看佛面。
“呵!真的认不出来了!你变帅了!”乔飞的笑容里多少露出一丝尴尬,茄隅知道,自己的光芒刺得他很不自在、很晃眼。
“是老了吧!”
“呵呵,听说你现在成了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劳你费心了,饿不死罢了。”
乔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呵!全身上下、包包都是名牌,怎么还说饿死不饿死耶?”
茄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就是那样一个人,“整我”的那一会儿,该是很可恶了,可是你看他平时的样子,真的很聪明、很有心计吗?言行举止甚至常常让人觉得身上短路的地方不止大脑一点。
“你在等人吗?”说话的孙晔
“在等黄旺。”茄隅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对于当初那件事情的主谋,竟然还照实答了他的话,好像完全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可耻地策划了那一切。
“去寝室坐会儿吗?你的床铺后来又腾空了一遍。”
“不了,他马上就来。”茄隅没有忘记,他“走”后没多久就听说了,他们把李世鹏弄进来占了他的床铺,他的东西都给他们扔了好远。
“那你慢些!”。
茄隅也松了一口气,那件事之后就跟他们再无感情,这倒两全其便。否则由此生些没有明确中心而又不必要的交谈、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是的,有的人,过了今天,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茄隅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剩下的只是等待黄旺出现。
过了很久,茄隅终于接到了黄旺的电话,他说事关隐蔽,要在外面找个地方聊天。
茄隅提议去后街开一间房,因为毕竟茄隅晚上也要找个地方过夜。挂了电话,茄隅心中却有了一丝隐忧。到底什么事情需要如此避人耳目?难道……会与他扯上关联?
茄隅不敢想,也极不情愿。
到了约定的地点,还未等到两人坐定,茄隅迫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黄旺将挎包往沙发上一扔,将茄隅按在沙发上,“你先坐!”他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茄隅,你现在最好不要去见他额。”
“为什么?”黄旺的神情加重了茄隅的猜疑,“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黄旺恳切地望着。
“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不,”黄旺回答地斩钉截铁,可是还没等茄隅定下心,他又接着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也算是吧,他现在的确有点波折。”
茄隅就好像坐着过山车,心脏跟随着他的话语一起一伏,“哥,你别吓我!”
黄旺俯下身子,将手撑在茄隅的膝盖上,“听着,我准备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希望你事先有个心里准备的……”黄旺略微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了望茄隅的神情,见他还算镇定,便继续说道:“他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呢……”
“他得了绝症?瘫了?残了?”茄隅问话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急促的呼吸无意间把他自己给出卖了。
“不不不,不是身体上的,他现在很好,什么病都没有,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健康、活泼。只不过,”话锋斗转,茄隅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只不过他的情况比瘫了、残了更糟糕!这一切来自他的品性上!”黄旺抓住了茄隅的手,“你明不明白?他已经不再是你印象中的那个杨晓沫!”
“什么意思?”茄隅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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