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夜

关山月明

　　风雪之夜，也许是不适宜外出的。
　　在傍晚时分，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
　　按照事先的约定，我要和朋友在茶楼见面。
　　茶楼，自然是品茶的地方。只不过那里离自己居住的地方有些远，步行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走在林荫道上，感觉全身被阴冷而潮湿的寒意浸润和笼罩着；不过，心里却有一丝温暖的火焰在跳动。这是因为自己想起了那座茶楼，想起了朋友，想起了在缭绕的茶水雾气中秉烛夜谈，或者临窗而立遥望雪景的温馨场景。
　　抬头看看天，显得是那样昏暗而高深；仿佛一张阴郁的脸，紧紧凝结着眉头，让人感到沉重而压抑。
　　雪花，却没有遮拦自由自在地飞落着。雪花，很小。极其轻盈微小的颗粒，泛着微弱的冷光，不紧不慢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似乎漫无目的流浪的孩子，晃动着羸弱的身子，迈着深浅不一的步履，穿过沉沉暮霭，向大地走来。陡然间一阵寒风掠过，凄凉的尖叫，惊扰了微尘似的雪粒慢节奏的身姿。于是，被狂风夹带着，裹挟着漫天舞动。夜色越加深沉，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上的灯光无声无息亮了起来，渐渐连成了一片橘红色灯光幻影的世界。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地面上一层单薄的白色，隐约可见。
　　走在路上，我才真正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因为街上依然是人在行走，车在疾驰。林荫道旁，街心花园，人影晃动，时不时传来喊叫声。循声望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少人在这姗姗来迟的风雪中走动，玩耍，嬉闹，拍照。我想起晴朗天气，这里也是热闹异常：拉琴唱戏的，跳舞锻炼的，打纸牌娱乐的……看来，虽然变天了，可人们自我享受消遣时光的兴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这就是生活，不论天气如何阴晴变幻，人们都会选择一种最适合自己的人生姿态和方式去面对它，走近它，以获得心灵世界的充实和愉悦。
　　我不由地想起了那位朋友。刚才在家中接他电话的时候，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幕，我有些迟疑：“晚上可是要下大雪啊，还是——”“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怎么能够错过？！不要憋在家中，赶紧来吧，我早就预定好了……”朋友催促道。
　　风雪夜外出，也许真的别有一番情趣啊。“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唐·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细想想，古人诗句中的“夜归人”也是出没于“风雪之夜”啊。此情此景，和看日出，观落日，听海潮，欣赏秋菊，踏雪寻梅，把酒临风等等相比，更是引人以无尽的遐思和想象，更让人心生羡慕之情啊。
　　风似乎更大了，穿过丛林林梢之间，发出怪异的吼叫声；雪花，仿佛不再满足于以轻柔的颗粒状的姿态降临人间，憋足了劲儿，胀破了衣裳，呈现出花瓣的形状，伸展出六个晶莹的触角，凌空飞舞。兴许是这空中的通道太拥挤了，不少的雪花相互抱成了团，摩肩，搭背，牵手，略显臃肿的招摇着，穿梭者，飘落着。不知疲倦的白色蝶翼，在疾风的漩涡中挣扎着，盘旋着，纷纷扬扬柳絮芦花一样凋零坠落。
　　天地几乎融合在了一起，皑皑白雪慢慢把路面，丛林，街道覆盖了；路灯，楼影，喧闹也沦陷在苍茫的夜色中了。
　　目之所及，整个城市成了无边无际的，流淌着昏黄光和银白色相溶的世界。
　　前方，那座名叫“香雪阁”的茶楼，就巍然屹立在闹市街头，挺立在风雪之中，灯火通明，流光四溢。
　　我加快了步伐，向风雪深处的“香雪阁”茶楼走去。
　　风雪之夜，也许正是外出的最为美好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