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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都夜话(诗体长篇小说) 四十三
文/心蝶
王聚鑫听到法庭书记员宣布,“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就坐。坐下,报告审判长,本案当事人及其代理人均已到庭,准备就绪,请审判长开庭。”他是原告,丁香是被告。接下来核对证件,他抬起头发现墙上还有一个法庭,在大屏幕中,他是被告,丁香和妻子在抢原告。后面有同事、朋友、亲戚、参观的人,还有电视台、报社记者。啪,不是发锤是惊堂木,“开庭。现在开始审判。”他回头看到哪些严肃、嘲讽、愤恨的脸,熟悉陌生的人,衰老的父母,可怜的孩子。“乐游原上中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秦楼月》从溪云山风意外飘开,不禁唏嘘。“爸爸,我要你过来!”女儿稚嫩的声音飞过人群。丁香还是穿着白色裙子,风采卓越,“映门淮水绿,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掾,春潮夜夜深。”落红逝水,锦瑟年华,是此生的恨事。恰巧丁香的目光飘过,“画眉深浅入时无?”又想起共同读过的《南歌子》。儿女情长呵,可是却站在这里? 身边审判长问:“原告对被告出庭人员有无异议?”“没有。”他从思绪中挣脱,又止不住滑进去,“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明日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被告对原告出庭人员有无异议?”“没有。”丁香回答,依然声如莺啭,巧笑倩兮,“六花斜扑疏帘,地衣红锦轻沾。记取暖香如梦,耐他一晌寒严。”《清平乐》中周灵王的太子好吹箫,发出凤凰的鸣叫,乘鹤飞上云霄。他在召唤我吗?我要跟他去吗? 他目光追随鹤,看到两个女人的战争,为争取原告扭打起来。这个法庭有些奇怪,在尚家庄大观园戏台,上面坐着尚立国、王守仁、十爷、青儿,下面黑压压的人。十爷大喊一声:“肃静。经临时法庭决定,原告可以有两位。请书记官宣读起诉书。”书记官是青儿,《起诉书》有两份。青儿机械地念着,看不到平时的聪慧。台下有人喊打倒王聚鑫,严惩十恶不赦的坏人;有人吆喝哪个狐狸精活该,罪有应得;还有人说你们是不是人,考虑过孩子没有?他听到女儿的哭声,“妈妈,爸爸!我害怕。”儿子举起小拳头冲向丁香。无地自容,他在被告席上恨不能化成土,飘成灰。“我要去抱起女儿。告诉她爸爸在这里,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们了!”又想到。 “请原告再次陈述事件经过。”律师的声音把我拉回地面。这些人在餐馆、音乐、酒、钱,还有春药间绕来绕去。奇妙的音乐中水面的洛神容貌绝伦,能歌善舞,堪比赵飞燕。不,是杨玉环。李龟年导演的《凌波曲》,是唐玄宗的羯鼓,杨玉环的琵琶,李白的诗歌组合。可惜扮演洛神的丁香不知道水是男人,一条男人的河流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涛汹涌。李隆基陷得太深,杨玉环吊得很高。哪个不屑于岐王的“破红绡,蟾酥纱”,抢走女伶琵琶,酿成盛宴悲剧的李龟年呵。我死了,死了。满地鲜血中有输掉的棋子。 “被告出堂。”十爷拍下惊堂木,感觉自己迅速升到屏幕,刚要开口说话,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谷木,脖子上还有深深的血印。刚才在下面的法庭听到他死了,做缺席判决。他转过头看了看王聚鑫,似乎对他说:“我回来参加审判,这是最后一次。”又凶凶地说:“我被你害苦了!”“谷老板,你的钱还没有转过来。我们要信守商业诺言。”王聚鑫不甘心费尽心力布置的局就这样败退了。“放屁!要不是你,要不是哪个婊子,老子怎么会在这里。”谷老板面红耳赤,全然没有那副高冷的表情。“也许能从这里逃走,我出去找人,你继续稳住他们。”王聚鑫转身看到观众席上的儿女,他们继承了他的浓眉大眼,坚毅挺直的鼻梁,尽管儿子还像只没有长全羽毛的小公鸡,女儿任性,依然看到祖传强大的基因。我为他们活着,他告诫自己。 抹不去谷老板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个S城红得发紫的人物,从商界到政界,想不到也有今天。想玩弄危险游戏的时候没有想到这里吧。可是哪些发出去收不回来的信息怎么办?天网恢恢,逃跑纯粹是痴人说梦。他记得当时用3代替,他立即回复8。此刻想起3与8的关系,3封住出口就是8,可惜因为这个蠢才的疏漏,半圆永远封不上了。我承认输了,但是不要用这种方式,是的,我害怕! “被告王聚鑫陈述。”看到娇妻爱子,还有美人,王聚鑫又把法庭规矩忘记了,直到传来堂上的断喝声。说什么呢?他下定决心出去后好好过日子,不再为钱牺牲一切。但是他知道审判官十爷的意思,可他是什么东西,因为哪个女人葬送了自己的,还有家人的幸福,又不能说破。十爷好像看到他脸上露出讥讽的样子,跟上一句:“尽管把实情说来,本堂自有论断。”“我愿意直截了当陈述事情经过,因为法官大人们是正人君子。如果能为我留一条出路,全家老小没齿难忘。”王聚鑫鞠躬后说道。“众位法官明察,这里有一个我最爱的女人,还有一个最漂亮的女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天下男人的错误。在整个事件发生中,我应该抱歉的是没有保护好她们,让妻子孩子倍受折磨,女朋友差点送命。”“被告人,请陈述事实。”“我承认带丁香与谷老板吃饭。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哪天喝了一瓶酒就失去意识。忘记了自己怎么回去的,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后来丁香找我,我才知道的。我被捅十几刀,自己、家庭、业务遭受惨重损失。我应该是受害人。”王聚鑫恳切地说道,潸然泪下。“我应该悔过的是,不该经不起女色诱惑,先中了美人计,又中了借刀杀人计。请青天法官明断。”王聚鑫声泪俱下的陈述,夹杂孩子哭老婆叫,感动了很多人。“请被告人说明三月十六日,从工商银行划到北方股份公司的二百万款项的出处、用途。”原告丁香的辩护律师请求后提问。“我觉得不应该发生这起事件,就用正常的业务往来混淆视听。”王聚鑫立即阐明自己的观点。“请被告陈述事实。”审判官再次提醒。“是谷老板划到北方股份公司的定金,原计划有个大型检修项目。这又能说明什么?”王聚鑫反问。“划款是在这件事情前两天。据调查这个项目工程款有几十亿。还有其它证据面呈法官。”王守仁收下证据。 “原告丁香可以提问。”审判长说。“王总,我是你的女朋友吗?你仔细看看,我确定从来没有爱过你,没有认识你。直到你把我送进火坑,才知道我们连普通朋友也不是。你是谁,等候法庭的判定。”丁香微笑着说,美丽苍白的脸颊,眼睛还是勾魂。 “原告白巧儿陈述事实。”十爷拍打惊堂木。王聚鑫有些激动,巧儿肥胖的手指带结婚钻戒,体态臃肿。“最可爱”送给你,是看在孩子的面,性冷淡是最好的概括,不说丁香的夜夜笙歌,也会有别人。跟她在一起体会男人的力量,成功的快乐。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我还是离开你。巧儿说得什么,怎么越来越远,哪些人也越来越远了。也许……,想起年轻时候的巧儿,聪明可爱。“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忘不了“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带,画堂双雁归。”短暂沉静后,窗外的鸟鸣像是要把公堂搅乱。下面发锤重重的敲击声,如闷雷炸开乌云,他听到狂风卷起的声音,大雨就要到了。
“被告王聚鑫陈述事情经过。”审判官厉声说。而眼中却出现了很多大腿、乳房、红唇,催情的音乐中,丁香突出的轮廓格外引人注目,她突出的额骨、饱满的嘴唇、身体呈S型,他们在人群中疯狂舞蹈,仿佛末日来临的时候。也就是这次介绍的谷老板,尔后儒雅的他却引着他们来到一家茶馆,弹起琴弦,吟诵飞鸟,约好过几天在植物园餐馆相聚。丁香不知道的情节是业务合同、金钱。还有他与谷老板第二天又去舞会,“想不想知道他们怎么这样痴狂?”谷老板神秘地问。“音乐催情呗。怎么,兄认为?”王聚鑫不解地问。“错。摇头丸,兴奋剂,就在饮料瓶水中,柜台上。”“哦,也听说过。没想到这样,平常。”他谨慢慢地说。“哪个叫丁香的女人让人销魂。”谷老板转换话题,脸上露出贪婪的目光。“女人,就是宠物。如果兄喜欢,只是她的脾气……”王聚鑫皱了皱眉头。“喝酒,兄弟。君子不夺人之爱。”二人一口喝干。谷老板叫来服务人员,“给这位老板介绍一下神仙方。”他向来人丢个眼色。他听到了摇头丸、媚药……而谷老板最后选择的地点竟是靠近佛家,二分《心经》,一分《骚》。红巾翠袖,靡靡之音被苍穹茫茫,浩浩长空的孤独所代替。他推崇的佛,被他利用,又反过来证明再聪明、高贵的人,在世界的尽头也是无知无能。李煜的《破阵子》是最好的写照,“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风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却原来他不是英雄,不是强者,不是儒雅的商人。猛然一声霹雳,窗户上的玻璃哗啦啦砸下来,就要砸到他和人们身上,“啊……”不由得大叫出声。“醒了!”这不是法庭,周围是穿白大褂的人,还有妻子,她穿着跟法庭上看到的一样。床尾穿制服的人,正是法庭上的书记员。他抿了焦渴的嘴唇,医生吩咐给他水。巧儿看到他询问的眼神,“发生了一点意外,都会过去的。”他张张口没有说出话来,“孩子们很好,没有让他们来。”妻子问他想什么,还是看到什么。他看到《末日书》:
之一
四周是悬崖。
撒旦六翼被耶和华大火烧毁。上帝经过后是真实的死亡,复活。我背靠石头,品质坚硬。波澜不惊。
确定一枝月在云雾盛开,珍藏不朽。一树梅倾斜呼应。
我牵孩子,母亲牵我。从黑夜走出。
有没有一条路横无际涯。
有没有一条路通往永远。
草木,故人来过又去,真实虚无。所有墙向后退。没有门的墙,没有窗的墙,挡不住季节的墙。
一堵重叠一堵。一个日子重叠一个日子。
我在这里丢失自己。后面笑的不是我,前面喊的不是我。
我泛滥于我的想象,我重复我犯过的错误。只为能够再爱明天的红日。可以倒影,残存。不能停止。
耶和华喊出我的名字。方舟系在山下,被岁月垫高。第七天,要拿出青铜,树木,粮食,除了姓名,在尘世兑换履历表。
不是惧怕。废墟中呼吸生命原本破碎。
谁在掐我的脖颈,我正穿越它的身体。
用一千个寄寓。
之二 死里逃生,藏着一包炸药。
背后已是天翻地覆。
悄悄走过创世纪。仿佛春秋的风,以明亮繁华拉开时空之刃刺向岁月痼疾。
你有鸟的翅膀轮回的朱红,抬起头伸展手臂高举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你是公主村姑,在北国古井上铁骨傲魂抹去所有脚印。不打搅水,只在水中倒影。打开胸膛炸药……把一首诗题在末日。
当末日死去,密密麻麻的文字惊醒春天。你站在树落在地都无妨,我是惜香人。光阴开始岁月正脉脉含情。
那首诗会腐烂,你不说出冰雪中的骄傲,我不承认你一身道术,道风仙骨。
很多蝴蝶像你东飞西飞,在辽阔原野心怀万物。从诗走向歌走向佛走向经书。而经书是空的比你低。尽管你解开身体委身泥土。死里逃生还是躲不过命运。
井太深,公主村姑的梦太浅。
离末日只有三尺。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没有犯罪。我没有出卖她的理由证据;当时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早走了;我从来没有犯罪行为,从学校到现在根红苗正;我又不是穷困潦倒,怎么会因为经济问题犯罪。我的朋友犯罪判刑十年,家破人亡,他的母亲心梗死亡,妻子改嫁,孩子跟继父生活受尽煎熬;我的家庭幸福美满,儿女双全;我怎么回采取那样的手段。金钱是我追求的目标,但是有很多正当的方式;冤假错案有很多,自己不过是与他们有关系的人;强烈要求法庭调查求测可能性。最后我想说明,这个论题,大前提是错误的。”王聚鑫似乎又回到法庭,慷慨激烈陈词之后,感觉浑身难受得几乎虚脱。“你是在警告我,还是在威胁我?谷老板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们最近发生过什么?根红苗正的人永远也不会犯法,哪些贪污腐败分子则么解释?你的意思家有儿女幸福美满,这样的人就不会偷盗、强奸、杀人越货?这中情况犯罪的人很多,不需要我来说。贪欲之心由小到大。想想你醉后说过的发家史,就可以解释谁是演员,谁是真正的受害人!”丁香的话有根有据有分量,从不同角度纠正上面的误导,他感觉绝望,“法官和观众,被这个刁蛮的女人牵着鼻子走。”戏是不是快结束了? 风从窗外吹来,“秦楼不见吹箫女,空余上苑风光。粉英金蕊自低昂……琼窗梦残留,当年得恨何长!”春光无限,往日的时光、家人不再。恍如一梦,梦醒后,离歌已经奏响。此后经年,要用一辈子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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