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alu 于 2020-8-12 20:17 编辑
走近王摆渡
贡发芹
中秋佳节，我又一次来到位于家乡安徽明光市女山湖边上的千年古渡——王摆渡。 秋高气爽，天蓝地朗，清风和畅，稻黍飘香。湖水清清，波澜不惊；渡口默默，悄无声息。整个大湖面围网纵横，围网之外遍布荷叶、芡实（俗名鸡头）、菱角叶、荇荇秧、水葫芦、高苗草等水生植物，虽是中秋，仍旧绿意不减，生机盎然。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莲蓬，更没有荷花，但秀颀的荷叶依然摇曳生姿。 王摆渡至女山湖镇二十多华里湖面叫荷花池，这里是荷花世界，但因发展围网养殖而毁掉了荷花。如果不采用围网养殖，这里依然十里荷花；如果现在放弃围网养殖，恢复原始生态，很快又是十里荷花，那会是一道什么样的美景？游人能不趋之如骛吗？经济效益会比围网养殖少吗？但是无人回答我！ 渡口有一道十几米宽的航道通向对面的丰收圩堤。上次光临这里得知，原有十多条木船摆渡的王摆渡人已不再摆渡，摆渡已不可能维持生计，只有对岸潘村镇钱西村上一个村民注册一只机帆船在摆渡，可能也不是主业。岸边两艘大船泊在杂草之中，破旧荒凉，与自然景观很不协调。渡口边三只小木船静静地泊在航道上，无人问津。我在渡口徘徊了约半个小时，但没有见到一个人，足见王摆渡已清冷到什么程度。谁能想到，这个传说中五代时后梁大将王彦章当年微时摆渡的地方，这个泗（州）六（合）古道上商旅络绎的著名要津，这个沟通女山湖南北两地的繁忙渡口，今天竟落寞到如此地步！时代变迁，沧海桑田，真实世事难料啊！面对物是人非的王摆渡怎不叫人感慨万千呢！ 我与王摆渡有着不可割舍的情结。我的家乡杨套距离王摆渡约一华里，属于偏僻的荒村，是明光市的西伯利亚，处在社会遗忘的角落。一九七三年邵北土路开辟之前，我的家乡通往外界只有崎岖的羊肠便道，赶旧县集来回需要步行五十二华里，小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非常难走。所以当地人都选择赶十八华里外的潘村集和十二华里外紫阳集，潘村集和紫阳集是距离王摆渡最近的集贸中心和农副产品集散地，市场繁荣，潘村集最大，而赶潘村集和紫阳集都要经过王摆渡。我七八岁到十二三岁之间，一年都能赶几次潘村集，每次赶集，父亲一般都会带着我；每次花上个把小时从当时潘村集中心街上南北来回一趟都会增长不少见识。更重要的是父亲还会带我下饭馆，称半斤白面饼和买一碗猪肉炖粉条之类的汤菜慰劳我，虽然只有几小块可怜的肉皮，但也是难得的上等美味，十分解馋。然而父亲每次都只看着我吃，他从来不曾花钱在饭馆享受过一次。我那时只顾自己狼吞虎咽，从没考虑过父亲，现在想起此事，都会脸红心愧不已。父亲一生平凡，虽未做过轰动一方大事，但我认为他对子女的拳拳之爱却是无私伟大无且可比拟的。今天，我应当把孝敬父母、满足父母一切愿望作为此生最大义务，尽最大努力让他们充分安享晚年，否则，我就愧为人子！ 当时，潘村集三、八为小集，五、十为大集，紫阳三、六、九逢集。逢集之日，街道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喧闹无比。那时我认为，潘村就是大城市了。每次我都会给伙伴们绘声绘色描述赶集见闻，令伙伴们羡慕不已。而每到潘村赶集一次就会增加一分我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这种向往是激励我在改革开放之初就第一个走出杨套的动力之一。每次向往都从王摆渡开始，乘一次船长一次见识。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外面的世界太诱人了。 记得十岁那年，父亲曾带我从王摆渡乘船到达县城明光，那是我童年最远一次出行，我因此大开眼界，胸中燃起了走出杨套，走向外面世界的强烈渴望。为此，我经常渴望来到王摆渡，渴望从王摆渡扬帆远航，通江达海，驰往五彩斑斓的未知世界。 此外，春天打猪草，夏天捡麦子，秋天拈大豆，冬天拾荒草，均在对岸的丰收圩、潘村湖农场；平时逮鱼摸虾，捡蚌捉蟹，捞藻摘菱，挖藕采蒿，多在渡口对面湖滩，每次都必须经过王摆渡乘船，那时我每年来往王摆渡都在百十次左右，昔日繁忙的王摆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每次自王摆渡跨过女山湖，我都想走得很远很远，走向灿烂的文明，走进瑰丽的梦想。 这就是我每次回乡都想光顾王摆渡的原因。王摆渡虽是一个古渡，但它是我童年梦想的起点，是我人生道路上一处驿站。王摆渡令我流连，我忘不了王摆渡。 连接明旧路的乡道邵北路由土路变成砂石路，由砂石路改造为柏油路，由柏油路升级为水泥路，历时四十年。四十年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只是历时长河中的一瞬间。四十年来，家乡的交通愈来愈便捷了，现在出家门到明光市区，不过半个小时车程，十分畅达。当年行人川流不息的王摆渡渐渐被冷落，今天已即将野渡无人舟自横了。 自去年底得悉，市里为连接苏北，开发女山、女山湖旅游资源，已规划建设明光市至江苏泗洪县快速通道和明光至女山湖镇环湖公路，均经过王摆渡边上。规划中的明泗公路上有一座长三华里的雄伟大桥将从王摆渡横跨女山湖，成为昔日王摆渡口一道靓丽的风景。届时女山湖南北两岸将从此变为通途。时移事易，那时王摆渡将彻底从人们的眼前消失，王摆渡在人们的心目中将与王彦章大战李存孝的故事一样成为遥远的历史记忆。 但王摆渡的清清湖水，习习凉风不会消失，它会永远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
2013年9月24日初稿于市政协文史委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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