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观传说三部曲第三部《独立的雨》第二九六章 幻想

秦耕

                    第二九六章   幻想
                        刘桂舟/秦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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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在这冬天的山坡上艰难地觅食，吴启兰静静地坐在她平时所坐的石头上，神情专注，陷入了无限的遐想……
一个人长期呆在身边，哪怕他（她）是你心目中的人中俊杰，或是绝世佳丽，你也许因为日子久长而乏味变质，你也就不觉得你所爱的人有什么特别，甚至于还会为你当初的轻率选择感到可笑。
可是，一旦你的至爱离你而去，尤其是猝然离去，永远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你却又会情不自禁地去思念、去追忆你所爱的人那许许多多的优点。追忆与思念也能使你激动不已，令你犹如喝下了一杯蜜汁似的甜蜜；也能使你产生不尽的向往和美好的憧憬，以至于进入一种梦幻般的美妙意境。
于是，你就会渴望这梦幻永远都不要消失，让你在这甜美的梦幻之中，长睡不醒，直到终此一生，甚至于直到永生。
然而，梦幻毕竟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的神往，既不长久，更不真实；一旦醒来，更多的则是惆怅与悔恨。
于是，你就会怀着深深的愧疚，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紧紧地抓住幸福与甜蜜，尽情地享受；而是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荒芜于猜忌与嫉恨，以至于白白地浪费掉那美好的青春、以至于徒添了许多无谓的烦恼与苦痛——那是多么的愚蠢啊！
于是，你就又有了新的幻想，假如一切能够从头开始，你绝对不会愚昧无知，也不会鲁莽愚钝；你定然能够汲取过去的教训，将幸福紧紧地抓在手里。你将会倾注你的所有感情，以最饱满的热情与旺盛的精力，去爱你所爱的人；将你的爱毫无保留地倾注，用爱的甘霖，去滋润你们所共有的爱情的花蕾，让它开花、让它结果。
然而，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不可能了；要想从头开始，只有寄望于来生。
于是，你便又有了新的希望，倘若来生，你还是女人，他还是男人，或者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将所有的俗套与繁文缛节统统抛开，直接进入角色，尽情地品尝爱的甘霖，直到地久天长。
啊，来生！
来生，你们一定拥有一座庭院，院内栽满了四季不谢的鲜花。你和你的爱人手挽着手，头挨着头，在鲜花盛开的花园里散步，絮絮如燕地诉说着天堂的妙语、人间的情话。有时，你们也会坐在花园边，相依相偎，共读一本《普希金爱情诗选》；或者，你们明确分工，一人捉桶，一人把瓢，用心浇灌那一株又一株待润的花朵。
谁知道会不会存在来生呢？即使是存在，命运未必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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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吴启兰都是在这种痛苦的、痴迷的、梦幻般的境况中渡过。
有时，她也会心生怨恨，她恨李昌龙专横、自私。他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却丢下她吴启兰，为他柔肠寸断、为他伤心落泪。
然而，当她听到李昌龙的母亲和那独眼道士死亡的消息，内心却更加震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李昌龙的背后，居然隐藏着那么多离奇的故事；同时，她对那个曾经蛮横地干预她和李昌龙的婚姻的可怜母亲，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同情，也被他们那近半个世纪历经磨难，却忠贞不渝的爱情而深深地感动。
可是，她却不明白，李昌龙的母亲自己在情感上经历了巨大的磨难，却能够忠贞不渝，她又为什么如此武断地干涉儿子的婚姻呢？难道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她是因为对母亲的嫉恨？果真如此，这种嫉恨也实在是太刻毒了呀！如今，不仅害了她自己，更害了她那视如龙蛋的儿子，也害了她那将真情为她倾注了一生的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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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在坡上费力地寻找着这个冬天的食物，吴启兰的心，也如这冬天里叶落的枝条，空荡而苍凉。
是呀，牛、羊为了活命，必须付出辛劳，寻觅赖以生存的食粮。而她吴启兰，为了使自己这颗濒临衰竭的心不至于枯竭僵死，她又何尝不想寻求有效的良药呢？
她分明知道李昌龙已经死了，已经永远地别她而去，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旁了，可是她依然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痴迷地幻想着，幻想着李昌龙能够像从前的许多次一样，突然闯入虎子的防区，来到她的身边。
然而，她一直听不到虎子的通知，她幻想的李昌龙，也绝对不会来到她的身边。她一次又一次地幻想，却一次次地破灭。她凄凄楚楚地幽叹、悲悲切切地怨恨。她痛苦地流下了伤悲的眼泪。尽管她的母亲和她那未过门的嫂子，对她百般地劝慰，也未能将她从痛苦的、思念的深渊，拉回到现实中来。
她也恨自己。她恨自己是一个薄情寡义、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恨自己当初如果不是对李昌龙那么冷漠、那么无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神志失控，也绝对不会走向那悲惨的极端。她已经用同样的意念，也不知道将她自己恨过了多少遍，却仍然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
她也恨命运。是命运作弄，将她和李昌龙安排在这个世界上，让他们相知相爱；却又无情地将他们活活地拆散，害得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她还曾经荒谬地憎恨自己的容貌，为什么要生得如此美丽？如果她不是那么美丽，而是一个丑八怪，李昌龙一定会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更不会对她萌生爱情。而她自己，生就一副丑脸，也就没有资格去爱任何人、也就没有那以后的许多恩恩怨怨、也就没有这惨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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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李昌龙真的是秦始皇转世？而她吴启兰，果真就是那珍妮临凡？既然如此，那转世的秦始皇已经死了，她这个思凡的珍妮，为什么还没有被压在龙泉观下呢？难道她现在的这种痛不欲生却又欲死还难的境遇，是玉帝特意营造的又一刑罚？
人，为什么要有思想、要有欲望、要有爱情呢？假如没有思想、没有欲望、没有爱情，那该有多好啊！清纯宁静，如林中的鸟儿、水中的鱼儿，自由翱翔、自由游荡，多么惬意、多么欢畅啊！
殊不知，空中的鸟儿、水里的鱼儿，也有血有肉。凡属血肉之躯，都会有思想、有意念、有欲望、有爱情，虽然各自的表达情调迥异，却也是殊途同归。就是树木花草，也有着对土壤的眷顾与依赖、对阳光雨露的渴求，以及力排异己、属类相聚的秉性。树木花草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任你怎样逃避，都不能逃脱那情之魔爪。厚善老爹躲进野人居岩屋，也没有躲过他对王安惠的思念；李文楚背井离乡，也未能逃脱他对兰彩凤的情之束缚……
三声狗吠，令吴启兰为之欣喜——昌龙，他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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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启兰放眼望去，见虎子迎接的根本就不是李昌龙，而是陈贤忠和他的女儿；哦，还有一个年轻人。
“陈乡长。”吴启兰虽然极力克制，泪水还是倔强地夺眶而出。
“别这样，别这样！”陈贤忠虽然是有备而来，却还是有口难开。
望芬在信中提出，要他来安慰吴启兰，看来真是所托非人。陈贤忠历来言短语少、笨嘴笨舌，怎么可能安慰吴启兰那颗破碎的心呢？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令吴启兰更为不安，自己伤心还在其次，将痛苦强加于人，就更是令她于心不忍。
陈贤忠和李昌龙是好朋友，突然发生了这种惨事，他的心里能好受吗？而且，正是因为李昌龙的死，才加剧了他的婚姻破裂。如今，好朋友惨死、婚姻破裂，他必须承受；收拾龙泉乡这么一个烂摊子，他也是责无旁贷；哺育那幼小的女儿，他更是义不容辞。啊，他那单薄的身体，是怎么承担得住那么多纷乱的、撕心裂肺的祸事呀？
琳琳上前拉住吴启兰的手，甜甜地说：“吴阿姨，别伤心了，要坚强！你看我，我就坚强，我爸爸也坚强！”
“谢谢你，琳琳！”吴启兰虽然满含泪水，还是强颜作笑：“吴阿姨会坚强的。”
“这就对了嘛！看吴阿姨多乖，我一哄她就不哭了吧！”琳琳俨然以一个小大人的口吻说：“爸爸在家里还念叨，不知道如何安慰吴阿姨，我对爸爸拍板说——这有什么难的嘛，只要我陈琳琳出马，立马搞定！”
吴启兰立即破涕为笑：“谢谢琳琳！谢谢琳琳对吴阿姨的关心。可是，吴阿姨用什么来感谢你呢？”
“这好办。”琳琳一本正经地说：“到吴阿姨家里去蹭一餐，看看那赛金花的手艺到底怎么样？哎，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赛金花哩！今儿我倒要去看看，那赛金花是不是真的就有传说中那么美！我还就是不信了，还能比咱吴阿姨这个临凡的小龙女美得过去！”
孩子，是快乐果子；孩子，是幸福的源泉！琳琳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就更是令人欢乐不尽，笑口常开！
吴启兰终于忍俊不禁，嗤笑起来。
但是，她很快又忧心忡忡。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呀，是一棵待哺的幼苗，她那幼小的心灵，怎么承受得起那家庭破裂而失去母亲的沉重打击呢？是她目前还不知道真相，还是她那幼小的心灵，果真就那么坚强呢？倘若如此，她吴启兰，岂不是连这个五岁的小女孩也不如了吗？
她抱起小女孩笑着说：“走，到吴阿姨家里吃中饭去。”

――注:本文原载中国作家网，后与江山文网签约以精品上架，于今年二月签约期满。这次发表于中国诗歌网，部分内容略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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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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