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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希群作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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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9 16: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黑天鹅》

我只能在夜里飞
夜是我的衣裳
你看不见我——
这黑夜里黑的光

《一个讨薪的农民工死因不明》

死人躺在床上
需要人证明他死了
他死了还要开膛破肚
证明他是怎么死的
很长很粗的针头扎进肚子里
先把气排出来
之后,像屠夫一样游刃有余
无需麻药

他的尸体赤裸
遍体的淤痕
萝卜干一样的命根子
代表不了尊严
很多人围拢着瞧,窃窃私语
但没有看杀猪过瘾
一些器官被取走
做了实验室里的标本

    《食人鱼》

一群食人鱼在空气里游动
巧妙地周旋烟囱的丛林
它们选择好了作案现场
耐心等待猎物上门
数着经过的灰暗人群
看中了其中最无辜的一个
那人稚嫩的脸庞红润
心脏跳动有力
肺里的纤维清晰,没有堵塞
是它们垂涎的鲜活个体
这次放出了没有颜色的毒气
然后,迅疾把他拖入浑浊的水底
比起一块块撕碎猎物的金钱豹
食人鱼更喜欢杀人本身
它们受雇于披着污浊外衣的河神
无情的吞噬,激起些许复仇的快乐
它们重新浮出水面,身体闪着银光
一瞬间隐身轰鸣的机器后面

《与世书:不和“正人君子”为伍》

只想做野兽,争夺领地与骚味十足的母兽,相互撕咬
发泄原始的欲望,而不推三搡四遮遮掩掩
王是唯一胜者,正确的代表

不和“正人君子”为伍,不和假正经的女人上床
他们道德的枷锁穿过我的锁骨
欲把我豢养成听话的家畜
或置我于光天烈日之下,扒去衣裤
使人戳指脊梁,兜售其虚伪的善

我在的必定是真实的,不动辄得咎
我做的必定很无理,人必不以我之狂狷为怪
我死时必不戴着紧箍和扛着阿堵之物
圣人之徒,可以收起你们的嘴脸,仔细裤裆里的屎尿

《写诗算个鸟事》

一只鸟是不是幸福
不决定于它漂亮的羽毛
婉转的鸣叫
不决定于飞得高低
姿态是否好看
是否有伉俪情深的配偶
甚至也不决定于它的心态

一只鸟的幸福只决定于它的翅膀
能不能无拘无束地飞翔
想飞就飞,想停就停
在土地儿上觅食
在高耸的屋檐上晒太阳
可以在所有高贵的动物头上屙屎
也可以被天敌追逐
它的伴侣可以是忠贞不渝的
也可以是野合的
但绝不是硬配的

总之,一只鸟的幸福
与笼子的大小无关
与是否漆成金黄色无关
与器皿的华丽无关
与饮食的精细无关
与笼子的提手锃亮无关
与无风无雨无寒无虑无关
与铜墙铁壁的“安全”无关也有关

有时,我觉得写诗
就是一件鸟事
对了
写诗算个鸟事

《小色鬼》

我承认好色
而且多情
而且越多情越好色

我承认湿过鞋
但实在未趟过深水
即使美人在水中央也不敢下水

我承认是个胆小的色鬼
简称小色鬼
我喜欢这个称呼
无形中就年轻了N岁

《我喜欢纯洁的娼妓》

我喜欢纯洁的娼妓
看不起意淫的修女

这几个
我一定要娶:
“羊脂球”
“茶花女”
杜十娘
柳如是
甚至,率性的包法利夫人
我也想和她偷情

唯一要休的是
拿捏摆怪
酸文假醋
待价而沽的现代林黛玉

    《雏妓》

冷清的小站寒气逼人
一个单薄的身影,怯生生
敲开了小旅馆最里面的房门

麻利地脱衣
水蛇样钻进了酒糟鼻男人的被窝
一番云雨......

“大哥,再多给点吧”
“滚,贱货”

“什么人呀!”
女孩嘟囔着,有些瑟瑟
隐入了漆黑的夜

去天堂的路费
              文/白希群
赤峰街面上有两座清真寺
北寺古朴,南寺气派
但礼拜的人并无分别
岳母只上北寺礼拜
她说,在那里
功德碑上第一人的名字使她荣耀
布施的地方
能看见她故去父亲的影子

岳母坚持了三十年
风雨无阻
她没看见过“主”,只看见父亲
宛然如生
父亲说:“不帮穷人是有罪的!”
她一生践行
那是在攒去天堂的路费

《我只爱你的局部》

我只爱你的局部
不爱你的高度
瞧,局部多美:
两个白馒头
纯天然,无添加剂
横看成岭斜成峰
可把玩,可意淫
也可以崇拜
而且,最重要的
我够得着
我要吃,要吃
这里面有奶

《抑郁症患者》

他吃素,强迫自己按完美的方式生活
思虑奸邪之辈从不想的问题
质疑真理和自己的能力,敏感,易怒
不断反省,悲观而虚无
却愤激一切官样的欺世谎言

在这个春季来临之前
病又加重了一重
那是无法克服的抑郁长出菌丝
他不再给漂亮鱼缸里的金鱼喂食
以及擦拭镀银镜子上的浮尘

他的怀里揣着刀片和麻醉药品
眼里浸满殷红的颜色
心底叠着千层地狱
他听到了遥远天际传来的声音
透过黑暗的窗户伸出枯手

他已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
除了单薄的生命
也没有什么可以再给予
他爱过的江山和美人
但他坚持每天洗净身体

他看着草木一点点变绿
又在践踏下匍匐
所有的门上被贴上封条
凄清的眼神愈加像两潭寒水,放射出
对尘世的愤懑与悲悯

他迟迟未能成行,他的乐土
不是他可以屈辱地活着......
沦为摇尾乞怜的犬类
而是他发觉这个世界也病了,与他的症状相反——
疯狂而暴虐。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决定留下

     《恶乞》

头上的癞疮像一口口浓痰
沿痰盂边赘下来
鱼鳞状的大象硬皮
无数老鼠的啮痕
漂浮银屑
他张仰着爬行,看不清面目
用带“语录”的破旧搪瓷茶缸敲击和谐社会的空洞地面
里面盛满廉价的眼泪与实惠的人民币
他如四爪残缺的“屎壳郎”依次爬过流水宴的杯盘
分一杯羹   撒尿
美好的宴会依旧进行,局面纹丝不乱
兴致勃勃的餐客
大   嚼    大   咽

      《洗》

她按着曲线的走向
将污浊之处一一撩过
水从她的身上溅开
流向城市深处的暗河
冲淡了脂粉的颜色

像弄脏身子的白天鹅
她想象着潜入水中
清爽的微凉钻入她的羽毛
蒹葭的湖上笼罩着水雾
如同诗人干净的隐喻

白天鹅的头颈徐徐浮出
然后,极速扇动翅膀,水花四溅
她通体澄澈,肤如凝脂
不再贪婪那水
她觉得可以呼唤爱人了

《天车轨道修理工》

踩着颤悠悠的绳梯
攀了十几米
终于落到了实处
三十公分宽的钢梁
比平衡木宽两倍,四下空旷
花纹钢的地面
涂着血红的油漆

他如履平地
一个螺丝一个螺丝地矫正轨道
“突突”的电扳子
机关炮一样隆隆作响
他抡打大锤
锤头高过头顶的灰发
他像在场院里打场

我向上望了一会儿
脖子就酸了
一整天提心吊胆
血压升高
咱,怎么这样熊

《游戏结束》

牧师在高台阶上
给黑暗中的白影子布道
他们被命运驱赶而来
像白山羊走下峭壁
   
牧师不停地从黑袍子掏出物件
向下抛去,画着美丽的弧线
翻旧的经书,油腻腻的奶酪
沾着雄性荷尔蒙气味的干草
和一团和气的面具......

僵硬的面目上有一朵花漾开
他的舌头弹簧般收缩自如
但他没听到习惯的“咩咩”声
白影子如岩石的幽灵飘动

牧师有些慌了,换了只手
用力摁住黑袍里尖牙的野兽
嘀咕着,一脸痛苦像胃痛
哦,“game over。”他终于找到了那个遁词

注:game over为英文游戏结束的意思。

      《城堡的秘密》

长长的爬坡之后,黑森林不见了
一座桥静守山涧之上
光影四下呼啸而来
噙着黑暗的眼睛措手不及,雪盲一样
陷落崖底的雄鹰猛然振翅高飞
空中落下褪下的羽毛

小黑点消失的地方
巍峨的城堡俯视着朝圣者
橡木酒桶从山顶滚下
生出风车似的喷泉翅膀
它在颠簸中跳跃着,跳跃着
想飞起来。但生命的燃料没有了
它停了下来,不屑回到山顶
一块块木板围起的墓地异常安静
他们只是休憩

没有栏杆的桥,狭窄,摇晃
黑森林在它的下面,汹涌的浪花在它的下面
空旷穿过我的胸膛
我看见过去和未来的命运
坐在火山岩石上,山涧的水涨起来

《满洲国建的漫水桥垮了》
           ——记英金河1994年大水

那场大水漫天而来
若干年未曾有过
水面上能行大船
传说中的景象

水淹没了漫水桥
无数树干在水里挣扎
叠起的坝越来越高
轰隆一声,漫水桥崩塌了

漫水桥寿终正寝
像一个符号被抹去
它四仰八叉死得极其难看
露出了老底

憨实的身体内
有数的筋骨
居然......骗了几辈人
肏。日本人,简易工程
竟让国人汗颜

       《琴》

所赖的绝美音色
借一双魔幻的手流出
此之前,屡屡受辱
轻薄的操琴人

那双欣长的手神秘出现
神秘消失
它轻柔地拂过你的面庞
“不要”,你喃喃道
它抚弄你的脖颈
你狠心说:“迟了”

你喜爱的那双手顿了顿
一个颤音
“让我们和鸣一曲吧,
我从未遇见过这样好的琴!”

你身不由己,闭上了眼睛
眼底储满泪水
你的矜持恰到好处
所有的弦都绷住了
不让泪滑出来

你的身体起伏  羞涩
光的流彩
你顺从手的呼唤
袒露胸和心房
交出你的贞操,唯此一次
但你始终没看清他的面目

       《老照片》

老照片上的人站在土地儿上
背景是土屋
坐着的人矮了下去
一直矮进黄土

另一些又坐到椅子上
勉强挤出笑容

他们都是我不忍卒读的书卷
精彩内容大多佚失
在某一页停了下来,定格

那个黝黑的后生是我的父亲吗
偎依着他的女子多么羞涩
我,还是好多年后的情节
怎么突然就老了,银发飘飘

故事的结尾不该是这样的
但我想不出更好的结局
老照片上的人恍然间四散而去
我被强行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寒号鸟》

寒号鸟不敢停下来
一停,身体就要僵硬
它的羽毛是桉树叶
狂吮着树心的毒

已有几片绒毛脱落
飘到灰鸽子的窝
只有她
拥有免疫

它不恋热烘烘的屋檐
不屑搭一个暖巢
它自恋
叫嚷着给自己壮胆

一个寒号鸟
错过了温暖的季节
做了坏榜样
但它没呆头呆脑
它一直在给羽毛充血

它用心练飞
用翅膀扇动起热流
冲下崖顶   
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火盆
      
         《旧时代》

我趴在记忆对面的病房窗台,向下窥探
时光飞出去,一片空阔
牛皮纸糊的风筝,飘离煤渣的广场
在一长排的灰砖殿堂上方游荡
铁黑脸的他拖着残腿,夹着旧时代的讲义
穿过门洞子告别,频频回望

他看见灰暗的天,长满荒草,混沌未开
风筝的线绷断,飘往萧瑟的田野
他如白乌鸦般消失,最后的一声呱叫
喑哑,极细微的杂音——
仅有的细节
余下是抖动的断片儿乱码

             《苍狼》

落日下的苍狼锋利的眼神
狠狠地盯着赫色岩石上的图腾
脊毛耸立如针茅草燃起火焰
从遥远飞来的灰喜鹊在它的背上跳跃
一些符号沾满黑苔   模糊   湮灭
嗜血的虫子钻入了皮肉
一条荒凉的路径像黑暗的走廊
失去乳汁的草原扇了扇破碎的翅膀
惨白的西拉沐沦河又矮了一头
苍狼冲进石头里吼叫

      《旅馆片段》

接下来的夜晚,我仍将住在旅馆里
黑暗边缘的一个小房间
小的窗,只能朝着一个方向瞭望
火车道上的白色烟雾依旧存在
云在空中摩擦着闪电,银鱼直落下来
粘在清晨雾状的帽檐上,一瞬间没有声音
栅栏门咿咿呀呀打开了
烙着记号的马匹撒着欢儿
奔向樱桃树旁的井台
只是这一刻,水槽里映现了
旧日不悲伤的影子
很快,雾气里的脖子重新枷上套包
还有那些匆忙过往的人群......
小男孩呆呆地瞅着破落的马厩想得出神
一群麻雀捡拾从前遗落的麦粒
我的目光接触到它们时候
影像回到了我的身体
我一直住在虚构的旅馆里
嘈杂的真实响动使我紧张又陌生
我丧失了换一个地方的欲望
像泄了气的蒸汽机车吭哧吭哧开进修理场
趴在冰凉的轨道上一动不动
等待不确定的修补、给养或涂新展览

     《哑猫》

“耗子皮”色的母猫
声带坏了,叫不出声音
撕扯一会儿纸壳箱的摇篮
就蹲在墙角发呆

天空也是“耗子皮”色的
下着青雪,掩盖了便道上
带血的车辙印
和四下溅落的血迹

三只毛绒绒的小宝贝——小小的冤魂
不断撕扯它的乳头
撕扯它的心肝
它的整个身子插满了钢针

它不叫,它叫不出声来
它不张牙舞爪,它和人亲近
它冲人笑,呲着牙讨好地笑
它笑起来像黑色的曼陀罗突然开了

        《病》

病在庞然大物的头部
向周身扩散
每个关节僵硬、痈疽
通道设满障碍
但他仍活灵活现
爪牙依旧尖利
饕餮大口不择生冷
满足单一意志的需求
齿间的腐肉
文字一样黑暗

他的胃里屯着无数
弱小生命的骨架
他们曾带着热情的火焰
出入黑暗地带
而轻易被这个病态的庞然大物
吞噬,成为舍利般的化石
使他永久地难受
他是领地上的恶煞
和膨胀的自我终结者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病

他的外貌是雄性的
我要说的是
不能断定他没被阉割过
或病已入下体,色厉内荏
所有的威风都是虚的
即使风骚的母兽围着他转来转去
挑逗、嘲笑、愚弄
百般手段刺激他的荷尔蒙
他还是萎下去,装蛋
他的癫狂和低声下气间歇发作
更像人类演化史上的某种痼疾

《走廊里的镜子》

昏暗的走廊折磨我好久了
我穿过它时,它也狠狠地穿过我
它的一部分总在我的体内
我卡在中间,艰于呼吸

半路上,我打了个寒战
一只灰猫尖叫着逃开
它和我一样孤独、胆怯
已习惯了天然的躲避

走廊的尽头安设着
一面巨大的镜子,聚着光
我以为那是一个出口
远远地,我在里面是一个黑影

越来越亮,我终于看清自己的
一举一动,原来我无从遁形
我始终活在镜子里
镜中的我比我更清晰

光亮对我仍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试图走进虚幻的世界
却发觉自己的额头碰见了墙
我沮丧地转身,另一个我走入了镜子深处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经过故园》

如果死神允许我们
走在同一条路上
那么这旅程是快乐的
我也将忘记前世的忧伤

那一天,你陪在我的身边
慢慢驶向那个极乐之国
沿途,金黄的向日葵殷勤相送
我们好像去赴一个盛宴

我们看见熟悉的人
正在田间劳作  他们
向我们打着招呼
而我们的手握得更紧

我们轻声说着熟悉的事物
路途却越来越陌生  
但没有什么  再使我们分开
你羞涩的脸庞有永恒的光

你的妆扮像娇艳的新娘
不消鲜花点缀,我依旧年轻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
经过故园,从此再不相见

某年,在孤石军马场饮茶

一路风尘,八达岭笼罩雾中
更巍峨的峰峦接踵而来
又被一一甩到身后
古朴的村落山环水抱,时光倒流

梦一样的坝上
天堂上的的草原
绿野无垠,天高云淡
元玉烹一壶上好的龙井,木楼生香
凭栏而坐,层云荡胸,指点万千气象

庆军纵论古今,语如奔马跃岗
激越处,凛然猎猎酒旗风
剖开肺腑,新交故友一吐块垒
重燃窒息已久诗的火焰
汪抒微黑的脸膛,烟雨里愈加深沉
宛若一口待时而鸣的黄钟

泼掉的第一遍茶
于我而言是一种奢侈
就像享受眼前这孤石的仙境天籁
只留作明日的梦里重温
茶色正好的一盅,殊不易得,慢慢细品

注:元玉(唐元玉)、庆军(胡庆军)、汪抒均为当今知名诗人。

             《客栈》

老火车站前,炮楼似的水塔对面
时光的云影躲躲闪闪
一直,不同营生的旅客
把疲乏的自己丢到一张床上
床从不拒绝一个陌生的人安睡
屋子也从不拒绝从前或是以后的人
穿过自己的身体
客栈没有地方可去,抱紧自己
停留在原地

青砖青瓦起脊的两重院落
一个佝偻的身影,院内逡巡
石磨盘不知什么时候
扔到了墙边,倾斜的身子无力摆正
磨坊里甘甜的玉米味,被一条条标语洗刷
一只报晓的公鸡杀身成仁
扑喇喇,四下鸡毛乱飞

小心翼翼的旅客起身更早,悄鸟上路
改头换面、气象一新的客栈
实质还是睡觉的地方
睡着睡着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不可阻挡,每个人都成为过客
旧门廊;从前的牌匾;佝偻的身影;老槐树
不见了。屋檐上叽叽喳喳,多了些新出飞的麻雀

       《洗》

她按着曲线的走向
将污浊之处一一撩过
水从她的身上溅开
流向城市深处的暗河
冲淡了脂粉的颜色

像弄脏身子的白天鹅
她想象着潜入水中
清爽的微凉钻入她的羽毛
蒹葭的湖上笼罩着水雾
如同诗人干净的隐喻

白天鹅的头颈徐徐浮出
然后,极速扇动翅膀,水花四溅
她通体澄澈,肤如凝脂
不再贪婪那水
她觉得可以呼唤爱人了

《你听见母亲唤你的乳名》

黎明之前,除了你偶尔的翻身和呓语
再没有别的声音打扰乡野
远方稍显沉寂

晨光透过花玻璃,一点点渗入屋里
二十年前的床和摆设
散发着亲切又陌生的光泽

栖息在马厩梁间的野鸽子,开始发出咕噜声
那匹枣红马老了,时不时打个响鼻
父亲仔细地梳理着它的鬃毛
纸烟不自觉烧疼了手指

你从满腹心事中醒来,睡眼惺忪
恍然有心悸的感觉
你听见母亲唤你的乳名,比儿时更轻

      《背面》

我正被遗弃
在白日的阴影里,形容倦怠
殿堂上的座椅或是丰收的麦子
不是我的
我有黑暗褴褛的长衫

我在叶子的背面蛰守一节
失了水分的甘蔗
眼睛是多余的
我同样遗弃了光的世界
我只需要一付坚硬的牙齿  

《踢毽子》

娘娘庙前
几个孩子在踢毽子
穿花棉袄的女孩
格外显眼

“咔咔”的皮靴声
由远及近
像妖怪出现前的黑风
让人毛骨悚然
踢毽子的孩子一一而散
最后,只剩下那个
花棉袄女孩浑然未觉

“咔咔”声在女孩四五米处
停了下来
定定地瞅着她踢
女孩慌了
一脚把毽子踢到大皮靴上

军人捡起来,仔细端详
眼神渐渐柔和起来
他抚摸着羽毛
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女孩睁着扑簌簌疑惑的大眼睛
胆怯地说:“给你了。”
军人掏出一角银币
向她招手,她不住地摇头

军人快走几步
抓起了她的小手
把银币放在她的手心里
她感觉那手和自己的一样
有些温热

“咔咔”声远去了
娘娘庙前恢复了热闹
女孩却哭了
她要了“鬼子”的钱
回家要挨打

早期诗作:读食指《疯狗》有感

来,凌辱吧
不要以任何名义矫饰
我甘愿受戮
腐肉上再放上千百条毒虫
蠕动   噬咬    吸食骨髓

如果这就是我热爱的国度
我唤她作母亲
请收回我人的肉体
在黑暗的森林
我只做自由歌唱的夜莺

                 写于1985年。近日略改。

          祭司(给蜀恒)

憨态的玉猪龙让一座山鲜亮起来
赭红的袍子披在醉倒的巨人身上
祭司的口中念念有词
飞快转动像陶罐里的金黄谷物洒落
饱满的种子完好如初,瞬间长出谷穗
他选择了玉作唯一祭器
向上苍祷告或炫耀人的神奇
他用石镰收割太阳的光芒
用身体填平沟壑
豢养的马匹趟过西拉木沦河去游牧
他是红山诸神的后人
用诗歌的钥匙打开了一座尘封的城  

《你穿着黑衣服,潜入了黑的夜》

你看见的那只大鸟
三次出现晦暗的天空
第一次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飞过铁青的麦地
第二次它镀上了银灰
像一架死磕的战机
最后,你只能感觉它存在
你曳紧它的翅膀
穿着黑衣服
潜入了黑的夜

             《名字》

在记忆里抹掉一个名字是很容易的——
我已忘掉了很多人
甚至怀疑他们曾经的存在
与我有哪些纠葛,我几乎想不起来
他们消失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对我的命运无足轻重

另一些看似湮没的名字,有时会突然复活
场景比当初更清晰
一个名字就像一堵墙,绕不过去
又像一棵枯柳,戳在沙漠上
裸露的根和扭结的身子,了无生气,却没有倒下
那是你的名字,陪伴我苦难人的名字
年年春来,绿意丛生

局部主义作品:《衰铁》

铁这种东西,虽硬
却易生锈
蜕变

最初,它是白亮的
冠冕堂皇,煞有介事
给人不朽的错觉

不知,铁这种东西
是最不禁腐蚀的
用不了多久
浑身烂透,还撑着门面

此时,只消女人的
小手指头
就能戳个窟窿

可是,最好不要去碰
以免锈入心里

《局部黑暗》

冷灰,死亡前的喘息,痉挛
黑叶猴在刀丛的树梢悠荡
一层层云翳,如树的伤口滴出白色血液
反复试探距离,避免微小的误差
选取柔韧的枝条,勾取暗红的坚果

细捻的油灯吱吱迸着油花
穿过黑狗的胃肠
查封路口,纱罩上沾满蝇屎
湍急的暗河,冲刷大理石的棱角

微缩的莽原,盆景立于灯影处
洞口般幽森的供像,玩于影壁下的股掌
帘幕低垂,遮住墨色玻璃后面的海景
侍者来回穿梭,冷落的针孔
一步之遥,黑色气球突然炸了

自我简介:白希群,网名(笔名)心远地自宽,男,42岁。内蒙古赤峰回族诗人。《红山诗刊》责任主编。《诗选刊》、诗歌流派网等论坛版主。在《天津诗人》、《诗歌月刊》、《中国文学》、《文萃》、《诗文杂志》、《抵达》、《大别山》、《诗深圳》、《新诗大观》、《潮白河》、《贵州民族报》、《特区诗报》、等数十家报刊发表诗歌作品一百多首。2011年首倡局部主义创作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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