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苦雨（云归不）诗歌代表作选

云归不

河西苦雨（云归不）代表作选

                                      （诗歌部分）

    大  道  


        (上)
行人
摩肩接踵
车辆
来去匆匆

一切都来这儿汇聚
无论是真善美
抑或是假恶丑

每一个人都是出色的雕塑家
每一件作品都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有的充溢着时代气息
有的似乎在向过去或未来窥视

人人都拿出最好的手艺
有人著意于创新  有人则乐得抄袭
大道却从不发表意见  甘于忍辱负屈
金石可镂的功夫何如它轻描淡写的抹去

真正的历史和公正的时间
不会只记录高视阔步者的履历
狼毫或笤帚    锦绣或布衣
都会收藏进大地无私的记忆

谁在左顾右盼    谁在一往无前
谁在顾影自怜    谁在惺惺相惜
筚路蓝缕是苦心孤诣者的命运
从容飘逸是风流倜傥者的风度

大道上的人们却个个庄严肃穆
仿佛一桩伟大的事情在心中沉著
也许有人会半路上分道扬镳
可现在谁也不愿前功尽弃半途而废

突然   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
争先恐后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注视
那就是现代文明的成果
他们要快节奏地占有快节奏地享受

繁华的集市可供他们尽情徜徉
琳琅的店铺能让他们目迷五色
上帝分赏给大家同等的机会
但还须看谁眼疾手快捷足先登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望梅止渴不如在此及时行乐
且暂把良知和正义束之高阁
找一个凉亭或雅座一醉方休

    ( 下 )

大路朝天    各走半边
趾高气扬的人群落下了一个背时者
其实他一直在形单影只的踽踽独行
他目不旁鹜眉扬天际似乎别有雄图

人们偶尔投来莫名其妙的一瞥
并不能使他踌躇片刻望而却步
冷漠的人们都不在乎他的存在
他也从不减他的加速度

前方的人们岂曾想过
虽然他如影随形地与他们同去
古老的市镇    新辟的街衢
似乎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但他有着别一样的抱负
因为他有着不一样的思索
春雨会拂乱人们脸上的表情
却不会迷失他永远的憧憬

他将前去展示自己的作品
他将收藏大地的雷鸣和掌声
尽管他时而郁郁寡欢若有所失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1984.4.22.draft
                       1994.9.1.rewritten                       
                       2006.7.8recopied  


    哲  旅


    一

路
因为没有了泥泞
  而扬起灰尘
因为阳光的照耀
  而干燥而迷茫

不知是腿脚走乏了
  还是心儿发急了
总看不见终点和尽头
路

    二

青山不再因雾岚
  而飘然而神秘
拔地万仞的矗立峥嵘有节
落地千钧的投掷铿锵有声

只有悬浮的白云依旧作
栈桥的矫饰和危崖的提醒
只有现实的空谷
因坦然无遗
  更增一层深邃和秘密

     三

河流在你身边出现的时刻
你那么清晰地听见你生命的涛声
哗然的血液因呼唤的嘶哑猝然断竭
忍耐的焦渴因滋润在即而狂奋

而大地就在这儿沉睡着
因久违而熟悉
因陌生而娴静

     四

繁花终于在你心间怒放
青春因蓬勃而灿烂
你的笑时而惨然时而粲然
你的心时而黯然时而豁然
于昙花一现的瞬间

两三村落如孤寒的雁阵
使你感到生命群体的肃穆庄严
使你感到愿望之偶然命运之必然
有的那么辉煌
绿肥红瘦招摇巷陌
有的那么凄凉
寒鸦啄食般寻寻觅觅

    五

你要找的小镇就在眼前
有如你的心室般芜杂而丰富
  龌龊又整洁

                     1987.11.1.draft
                     2012.3.31.recopied

    孤独之路

你在那条坎坎坷坷的孤独之路上
  跌跌撞撞地走着

任风雨的寒鸦剥啄着你单薄的抗争
  险恶的泥泞滞留你坚决的步履
  残忍的荆棘粗野地开着你前途的玩笑
  淫荡的罂粟花摇曳身姿迷惑你的意志
  恐怖的怪鸟在你头顶尖叫
  危机的乱草在你脚下疯长

你仍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吗

有阳光把道路装饰成金字塔
有雨露把道路沐浴如菩提树
有薰风把道路吹成你一再松弛的腰带
有流浪的沙子铺满征途

你仍风雨兼程
即使蹀蹀躞躞
你仍不辞昼夜
即使趑趑趄趄

无数问路的石子已不知去向
却有重重路障出现在前方
嶙峋如你此刻的心境
峥嵘似你投出的疑虑

却有人迹出现在前方
却有风景酝酿在你焦躁的心中
却有后面追赶的人超越你
还说误把你当风景了

你自嘲地反问道
什么误啊
难道我不是风景

其实你是问自己
为什么不把我当路标呢

于是你开始期待
期待  期待  期待  期待
直到期待使你的尊容镀上金身
直到期待使你的肌肤爬满苔藓
直到期待使你的步履扎成根系
直到期待使你风化成沙漠中的城堡
你  仍  期待着

当你被坚韧磨秃的登山杖长出绿叶
你面前所有的路障
被你目光凝聚的期待化为灰烬
你自己也成为一个醒目的路碑
                          1988.2.28.(？)OR10.10.(？)


    踏月夜行
             ——给S.S.
     一
那一夜你来了  
带进我的斗室  一种情绪
我敢说  这是一片
新鲜的月光

你温柔的手却眨着某种色彩
照亮我漆然的心间
我知道你想撵我出去
而其时  我已沉没
于痛苦的秋水  醉然  
于冁然的清波

     二
我终于跟了你出去
(或者更确切地说  一同回去)
我没有耐性说服你
那个招领的梦只会是你的
你却固执地说  只有我认得
那枚象牙戒指  无须誓言对证
(如我的诗  绝不会有第三个读者)

额门爬满神秘而非古奥的文字
自满的月光可不愿敲醒你
我问  你这是咋啦
你说  象是有一种黑暗在向我们逼近

你哼起即兴的小夜曲
(韵味苍凉  曲调古老)
田野乍听就笑歪了嘴
谁是知音啊  心声
夜行者  你在寻找什么

三
夜  却开始了合唱
和着你的旋律和节奏
像是你的和鸣和伴音
其实是另一支更清新的旋律在升起
我们似听未闻  夜静欲浮
蓦然  飘出两个少女
从一个花儿未放的角落(不是花园)
象小孩猜谜  谛听你忘掉含意的目光

而你怅然  近视镜片上
倏然蒙上一层迷茫的夜雾
(此时你正轻轻地叹吁  兮兮)

四
夜却被你吓了一跳
失足跌落梦潭  (原来那不是你的)
一阵惊慌的呼救连蚊子也懒得听
已把不愿关掉思路的窗纸捅破

一切都是不安分的
你淡淡地说  在这夜里
并非它们遗弃了白天
这月的朦胧才是真正的忧郁

你瞧  那月亮美得真像画饼呵
而那滴苦楝树上的夜露
真止得住你我眺望黎明的焦渴吗

                      (孟若韵)1986.9.8.

△此诗入选丁楷主编的《世界华语诗人代表作选》



    古月今夜
            ——中秋感赋

   一
似曾忘却
那急管繁弦
于无声处
蹴然破碎的
时刻

谁记取
那曾被诗人的
爱眼望得
起茧的
夜

    二
那一夜
    有月黑风高
      心路岌岌

那一夜
    有荧光如豆
      铅华不御

那一夜
    有泉水琤琮
      溪流呜咽

那一夜
    有榴苞怒放
      桐花四射
但
那一夜
   也有血流泛滥
       泪井枯竭

那一夜
    有杏雨缠绵
  也有丝帛断裂


    三
那一夜
爱与恨
都不需要了解

那一夜
痛苦与甜蜜
只于一瞬间媾合

那一夜
幸与不幸
      于毫厘之差
  于唇缝指隙
  于帷幔纱帘
成楚河  汉界
立危桥  雉堞

    四
总的是
那一夜
爱起了老茧
生命垒起了
  厚厚的城墙
妒火于其中驳蚀跳跃
变成了双眼皮的魔蝎

    五
……那一夜
旌旗摇曳
雾侵画角

……那一夜
布鼓雷鸣
雄风猎猎

……那一夜
寒霜淋降
冻雨冰结

    六
……
    恍惚又记得
那一夜
就是昨夜

只是  那一夜
玉兔或蟾蜍
吴刚或姮娥
偷走了太阳神的种子

只是  那一夜
已化作侏罗纪白垩纪的冰川
滑过流逝的星月
融融于今宵佳节

今晨起来
对镜理鬓
浮云已苍老
开窗眺远
芳草已瘦死
狷狂岁月
成为座中肴馔
    席上笑谑

谁知今夕月
曾经照古人
太白星已挟那句诗偈
沉塘而去揽月而灭
使那一湖涟漪
顿然冰清玉洁


酴釄心事老
酩酊意相得
把盏问新月
抵掌输旧哲

问案上糖果
是何滋味是何贯籍
问碟中糕点
是何形态是何姓氏

一桌亲朋自天涯海角
共聚人生悲欢离合
只管觥筹交错
任他杯盘狼藉

今夕是何夕
昨夜是今夜
是团圆梦乡回
是握手别在即

                    (星都)1987.10.7.中秋节草1988.1.2.再稿
                     不归云2006.8.8.三稿2012.6.18.抄正

△此诗当年一挥而就，得意非常。掷笔后一时有堪比苏轼《水调歌头》的狷狂。但突然自觉最后一节很凌乱，便自丧志气，因而一直未完成。直到近年才基本理清头绪(最后一诗节略有增删)，可惜时世已迁！不知读者作何评价，幸得留言！
“酴釄心事老，酩酊意相得。把盏问新月，抵掌输旧哲。”为2006.8.8.新增诗节改成。原为：“酴釄心事老，酩酊意气高。把盏问新月，何如论古交。”

                       （待续）

残器

苦雨兄早期诗作，思想深远，诗情饱满，彰然显现那个时代之理想主义情怀。其诗思之超卓奇突，自非凡俗者流。
尤喜《哲旅》之二、三节，放纵于情而能收敛于文，令人激荡之情思忽置于无限之境地。
其余诸篇，虽整体之诗蕴与高格在，虽不乏隽永与卓绝之诗句在，而不免思想露骨于文字之直白；或失于自然之衔接，每流于任性之散漫。此早期之制必所难免，终不掩文章之光芒。
此出灵魂之声，所谓生命之写作也！

云归不

直窥胸臆，直亮肺腑，残器其知我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