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身后眼前 于 2022-11-28 01:00 编辑
洛阳(外五首) 文/袁树雁(西衙口)
雪到珈蓝,又白了一分。 木鱼的声音,仿佛一具岩石小品。 整个北方,就一匹马的眼睛在动
三且点评:一个雪字覆盖了中原的水深火热与苦艰,一经与佛相遇,那白的慈悲与宽容,便随木鱼声声,深入人心。北方雪的寒冷、泰和的期盼都在那匹白马的眼中滚动。 三行,三十五个字,写出了一座城,一个民族的沧桑,给人深深的奇崛感。这种奇崛来自于大浪淘沙或风沙过后,那些表层的逻辑与非逻辑已被淘空,唯留深处的筋脉,词语冷漠地以奇、透、漏、皱的神韵言瘦身之外不可言之广袤。
《鸿雁》
一天的蔚蓝也只是黯哑的铜,
那江山崇高,唯有这黯哑的铜。
用秋水弹唱。
一队迁徙的脖子,
按着自己的胫骨,奏出了副歌……
苇蓼之上的落日,有一声不响之美。
老家梦泉读诗:现代诗有一个特点,就是整体隐喻。这首基本是,只是尾段加了副歌——落日。表面看,句句写鸿雁,其实句句隐喻农民工。特别是中段,尤为精彩,一队迁徙的脖子(长脖子是大雁的特点,加上诗题即为鸿雁,实在不必再具体点明,这样更为虚幻、神似),那种奋力,那种拼搏,那种暗哑的骨节摩擦,如见其型,如闻其声,实在妙!在当下提到迁徙,自然想到农民工,这也是其具有了时代感。我们品读诗歌实在不必、有时也不能100%句读,比如这首。用中国式感悟和西式的细读结合、点到为止、留点空白更好。
小雪人读诗:这首诗歌与《诗经》上的《鸿雁》类而不同。类是都以“鸿雁”象征“劳苦大众”,不同是文本以异质元素”铜”与常规表达相互作用,构出诗写与审美空间(第一段),再从此空间中以细微表达突出主旨(第二段)。文本从浅层至深层的构建上都具有欣赏空间与角度。解析一首结构诗性大于文字诗性的诗歌是一种对文本的伤害。但是,评论不点到则又显空泛,这里选一句个人认为细节处理最佳的部分,来阐述个人对文本的理解:
“按着自己的胫骨,奏出了副歌……“
1 胫骨是人或动物的重量主承重部位。~文本以身体局部代整体,则表达鸿雁是江山的基石。(江山崇高,唯有这黯哑的铜。)
2 副歌是按胫骨的声音,这声音几乎不可闻见。但是,文本以不可闻见为副歌,正是衬托突出主歌“黯哑的铜”,突岀沉默,而这沉默不是悲观,是“有一声不响之美。”
文本中“铜”是异质,但正是构架异质之间(落日、铜、鸿雁)的精神相通性,才让此文本从传统美学中突出现代性。这种现代性与海子《亚洲铜》有类似性,但是,此文本更注重浅层的画面的完整性,以及避免因现代技巧而造成的外观的破碎感,再深入到深层的隐喻意义。
《静 观》
公路上的呼啸,一辆接着一辆。
却是我一个人在磨损。
别指望炊烟。
两条翅膀是一只蝴蝶,
俩个瓢,与一个葫芦已经没有关系。
小雪人读诗:此文本从初读,可以读为异乡者的乡愁。但是,好文本往往不会浅尝辄止,我们来看下作品到底如何由浅入深,再深入浅出表达内核。
深度意象是让物呈现出最原始的裸露状态,但是单纯的文字呈现是宽泛的、缺乏角度与边界,则需要用彼来照应此。在彼此之间的呼应空间即是诗歌不可言说的诗性。
此文本任何一行单句都是筱此的断崖,但是在峭壁与峭壁的结构之间恰是溢出情与意。而这种断裂之间的糅合,恰是考验诗写者各方面的细微写作技巧。这种技巧因其细微的融合而易被“无视”。
第一段:文本用“却是”来浅层上建立“车”与“我”的关系,再用“磨损”提炼出精神关系。两行之间用句号,表达断。第一行表外,第二行表内。这种表达内与外是与第三段呼应中产生的结构溢出效果。
第二段:仅一行,结尾句号。单行看,我们可以解读成乡愁,但是,这单行并非是孤立,而是与题目相应。(我)静观~别指望炊烟。我与炊烟的参照系在第三段。我内观,乡愁是精神上的回归渴望。题目与文本为一整体,我们可以发现文本构架为四段,构思注意诗歌的内外的类复沓的建筑美。
第三段,两行之间用逗号表达两行属于同一层意,两意象是并列中递进深入。文本以一正一反两种表达方式来互应参照溢出内核。两条翅膀≈俩个瓢≈我与另一个我。“俩个瓢,与一个葫芦已经没有关系”,溢出分裂中磨损的痛。
《》丢失的硬币
我有一栋大门博物馆。当我
从一扇门里出来,我随即
把它遗忘。我知道
它们是活的,因为
我是死的。当觉知
经过异味的水道活下来,
像一串脱离了鸟体的鸣叫,闪闪发光
在淤积的泥沙里。阳光
打碗花一样地洒满大地
我从苦难的尽头走出来
我知道,生活是可以指责的
老家梦泉读诗:题目是《丢失的硬币》,作者却没有一句提及(明提),却有一个庞大的隐喻在时时触摸它。诗中呈现的博物馆,其实就存放着那些丢失的硬币,它们都活着,我遗忘它们的时候,相对来说我就像死了。当我饱经风霜后重新记起,就像觉知经过异味的水道活下来:
像一串脱离了鸟体的鸣叫,闪闪发光
在淤积的泥沙里。阳光
打碗花一样地洒满大地
这样诗意地为丢失的硬币塑形、命名,显得多么精妙!拟物,通感,让丢失的硬币动物般鸣叫,植物般在阳光下绽放。这就是诗写的独特性,因此,也便有了识别度。这是一首深度意象诗写,看似不着一字,实则尽得风流。相对来说,小诗结尾弱些。终究要从苦难的尽头走出。
《开始》
挖掘机是这片废墟里最接近海鸥的声音。
但崛起的楼房,更有可能成为一暗礁。
我明白的第三件海事:
那一本本购房合同,是踏实的陆地在撤回。
一个拾荒人,已经用他那傻粗的黑铁钳,
从这堆倒塌的混凝土上剪下了第一朵浪花。
身后眼前点评:“海事”与建筑工地看似毫不相干。然而“崛起的楼房”与“暗礁”,拾荒人用黑铁钳“从这堆倒塌的混凝土上剪下了第一朵浪花。又无不形象凸显,诗意盎然。
《》在海涂
云彩的颜色不断变幻
像某种水禽明快的叫声。
渔村再一次活过来。
大片的黑麦在为它们自己准备镰刀。
苍茫的海湾,夕光落在轰鸣的动荡里,
一头海象,在天空中扇动笨重的翅膀。
黎落读诗:整首诗框架紧凑,语言鲜活。站在落日下的滩涂, 视野开阔,万般滋味浓缩于方寸之间。文本从高远处落笔,在隐喻和象征中铺开,几乎看不到个体主观的介入,可是所有呈现又都在诗人的头脑中形成风暴,然后不动声色借用一连串物象和事象打开。渔村和黑麦可以是所见,也可以是场景的挪移再现,首尾关照,回味幽远。
身后眼前点评:袁树雁(西衙口)是当今“深度意象”派代表诗人之一。“深度意象”诗歌大都比较隐晦。袁树雁《在海涂》这首诗作,相对说来比较好懂,诗人主要用的“直觉”,俨然一幅莫奈的油画,印象派的色彩明显。作为诗歌来说,令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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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首篇》(外三首) 文/钱松子
向逝去的每一天致歉, 像植物那样,“一直被继续”, 用眺望解释自由, 打一辆车,归纳余生的多种说法。 我与街头的旁观者会面, 又约画中人,共赏彼此的荡漾, 属于俯瞰的事不多, 秋来,低头均是惊心动魄。
小雪人读诗:作者善于将不相关的物象碰到一起,如同杂交嫁接,这种新的生成性的语言显示出魅惑力。这类不相关的背后除了诗性直觉,还有智性。 比如此文本中融合不同意象,演绎了“植物”的状态,以喻示人至中年的困与破中的感悟: 1 植物有根植土壤后的困守,不便挪动以至只好眺望。 2 车走向的不可知性,以示眺望时内心的游弋。 3 自由被局限时,只好随缘,摇曳与摆荡 4 植物(朴素性的)成熟的低首与致歉,以示中年心态的在悟中放平。
《》月末
肺腑之中寒意对付生活, 有时如初恋,“换来了另一笔财富。” 美的存在有一种气息在贯穿, 看上去像地铁。 去年今夜,我暖不了身子, 但能感受到月光,最先融化出来的威力。
黎落读诗:月亮从月初到月末会经历一系列初生,弯月,满月,直到晦月。这个过程充满了美的变数和动感,类似某种情绪和现实生活状态。诗作在深度解构中,加入多重意象元素和技法,将心象巧妙的植入其间,形成一个迷离又晦涩的阅读场景,产生不同的阅读体验。
《现象学》
花开,是把塔埋进水里, 用腮呼吸。最先从松林中走出来的人, 承认万物有深浅, 正如晨昏用尽,应该说点什么, 一出口,竟成哨音。 我曾经迷过的路, 兀自后退,像被显影液拒收的底片。 风未打完太极, 窗外已挤满爱国青年。
小雪人读诗:文本看似对所见“现象”漫无边际地裁剪,其实,各现象的探寻都有其精神的本质。 文本是诗性表达的鲁迅式呐喊,是“李文亮”式的哨音集结号,是“我”在迷途与觉醒两端之间,一退一进的互打太极后的觉醒。 分析文本,看天生太极手如何练组合太极拳: 1) 塔为静为迷,花开为动为醒 2) “塔”若为两栖动物,陆栖为实物在岸上,水栖为倒影在水中。此时,迷强醒弱。 3) 晨为醒,昏为迷,在两端之间往返中求索,表达出挣扎。 4) 我的两面性中,底片的迷“我”的在退败,爱国青年战胜自我后涌出。此时,迷弱醒强。
《》邂逅
用对视原谅记忆,举鸟鸣的 例子,否认当初寡言。 我停车的空当, 树叶掠过后视镜遁入季节, 像你的眼神。 多年了,每当想到 芦荻把渔船激荡的波痕一行行捞起, 就心生暖意, 河滩堆满阳光的下午, 你看到的我,仍是少年。
小雪人读诗:匆忙的人世,午后偶然的“停车”唤醒我,回到年少的虚度光阴。文本于细微之处的意味,让读者与诗人都心生暖意。这也许是诗的最初来路,也是最终归途。
身后眼前点评:武林中有一些隐秘的绝世高手,当今诗坛也有这样一些人,钱松子也是当今“深度意象”派代表诗人之一。其诗作相当隐晦,只在小范围里传播,属于典型的“小众”文学。
我也基本看不懂钱松子的作品,只略知其大概,感受到其作品意象的叠加,结构的宝塔式。深为其甘于寂寞,痴迷于技术,不懈探索的精神感动。
唐朝有李商隐,李贺,世界上有梵高,毕加索,托马斯.艾略特,当今中国诗坛能有袁树雁,钱松子等一类诗人,我们应该引以为傲,而不是相反,漠视,讥讽,或者拒绝他们。 面对塔尖上的艺术家,我们没有必要为自己的浅薄,短视,无知而寻找各种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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