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20:14 编辑
他替黛玉摘掉“荡妇”帽子
早期英译本中黛玉曾被译为“Black Jade”
第一个《红楼梦》英文全译本的翻译者,英国著名汉学家霍克斯(David Hawkes)于7月31日病逝,英国媒体在八月底才发出讣告。
维基百科在其2009年逝世人物列表中这样介绍,“霍克斯 86 岁,英国牛津大学汉学家,《楚辞》、杜甫和《红楼梦》的译者。”
他的一生与中国文学紧紧相连。
和派出所“谈判”在中国完婚
生于1923年的霍克斯在二战期间进入牛津基督教堂学院,本应入伍参战,因体检没过关而免上战场。应战时之需,他由拉丁和希腊文专业改学日文,并一度出任英军日语教师,战后因对日语没有兴趣,转而研究中国文学。从此开始了与中国的渊源。
1948年,这位英国牛津大学中文系的学生,来到了中国的北平,进入北京大学就读中文系,那年,他26岁。不久以后,北平就被解放大军包围了,城市里的水、电供应很快就紧张起来,霍克斯和同学们依然练习汉语口语,参加中国老师安排的汉语游戏。
1949年,蒋介石政权崩溃。10月1日,新中国开国大典,霍克斯和他的同学们一起来到天安门广场,霍克斯是大学生游行队伍中的一员。当毛泽东主席宣布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广场沸腾了!霍克斯跟着游行队伍,依次前行,每一个队伍经过天安门的时刻,都高喊“毛主席万岁”,而毛主席则回答说“同志们万岁!”霍克斯,这个活泼的27岁英国男孩,在后来回忆时说,他们高呼“毛主席万岁”后,毛主席回答是“同学们万岁!”可是,根据他的同学们回忆,其实是“同志们万岁!”,并非是“同学们”,也许,这个年轻的英国男孩的汉语听力还不过关吧。
参加新中国开国大典,是霍克斯的一段传奇性的经历。
新中国成立后,霍克斯把女友叫到中国,两个人计划在北京结婚。可是,这给新中国的派出所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解放初始,两个英国国籍的年轻人,如何在中国办理结婚手续,这可是一个全新的问题。经过霍克斯和派出所所长漫长的谈判,两个年轻人终于在北京登记结婚。
辞牛津 十年译红楼
1951年,霍克斯学成回国后,开始了新的研究工作,这时,他多了一个来自中国的新同事:吴世昌。1959年,36岁的霍克斯发表了《楚辞》英文版,同一年,他成为牛津大学中文系教授。
吴世昌先生当时已经是蜚声海内外的红学大师,他鼓励霍克斯着手准备《红楼梦》的翻译工作,在20世纪50年代,《红楼梦》在英语世界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英文译本,有的只是节选本,而且,大量的翻译错误充斥其间。
1970年,霍克斯抓住了和企鹅出版社合作的机会,全面启动了《红楼梦》120回的全本翻译工作,这时,他必须在极其巨大的翻译工作量和日常的教学工作之间做出抉择。
最后,霍克斯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辞去牛津大学中文系主任的教职,全心投入《红楼梦》翻译,这在国际汉学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还没有一位汉学家,是为了翻译中国文化而辞职回家。
霍克斯用了10年的时间,翻译了前80回,分别在1973、1977、1980年出版了译名为《The Story Of the Stone》的《红楼梦》。最后四十回,由霍克斯的女婿、汉学家闵福德完成。由此,西方世界第一部全本120回的《红楼梦》便诞生了。
由于是和企鹅出版社合作,霍氏译本走的是英美图书市场,而不是像某些中国古典文学英文版那样在英美走的是图书馆渠道,所以,霍克斯译本对英美世界的影响最为广泛。而霍克斯却并没有因为翻译《红楼梦》而成为富豪,这份做学术的苦心苦情令人感动。
用一句英文翻译黛玉七律
霍克斯非常喜欢林黛玉这个形象,他对林黛玉的诗词翻译得极为出色,比如下例。
探春、黛玉、宝钗、宝玉一干人等,在大观园里办起了诗社,取名“海棠诗社”。大家约定以“咏白海棠”为题,各写一首诗,探春、宝钗一干女孩冥思苦想,黛玉却冷眼旁观,别人都交卷了,黛玉还是无所谓,李宫裁催她,黛玉才提笔,怎料七律一首,一挥而就,掷给她们: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霍克斯翻译林黛玉的“咏海棠花”,倾注了巨大的虔诚和才华,这个性情男人,竟然用英语的一个句子,翻译了黛玉的整首诗:
Beside the half-raised blind, the half-closed door, crushed icefor earth and white jade for pot,three parts of whiteness from thepear-tree stolen,one part from plum for scent(which pear hasnot)-moon-maidens stitched them with white silken thread, and virgins'tears the new-made flowers did spot, which now, like bashful maids thatno word say, lean languid on the breeze at close of day。
一个完美的英文长句,竟然包涵了中国一首绝妙的七律,不仅中国人闻所未闻,就是英国翻译界,也罕有如此率性无羁的翻译先例,这一段翻译,有情,有意,富有高度的形式美。
在早期英文译本中,黛玉被译为“BlackJade”,但这个词语有一个引申义,便是“黑皮肤荡妇”,在英语中属于贬低女性的不恭词语,这个翻译,被我国著名的红学大师吴世昌激烈批评过,霍克斯在70年代自己动手翻译《红楼梦》之时,便放弃了这个错误翻译,改为“Lin Daiyu”。黑皮肤荡妇BlackJade影响了西方世界四十年,在20世纪70年代终于被纠正,这一点,我们特别感激霍克斯。
霍克斯的译本最大的特点是实现了译本的英语母语文学的特质,较好地实现了中西文化的翻译对接,译本才华横溢,有不少地方都有创造性的灵动闪光。当然,他的翻译也有不足,最大的不足就在于不尊重中国的民间信仰,讲《红楼梦》中的儒释道三家,都转译为了基督教,当然,他的目的是为了西方读者更好地接受,但是做法并不足取。后来,霍克斯本人也对这个错误道过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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