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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拉特维亚诗抄(李笠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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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3 09: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4 编辑

李笠 译:拉特维亚诗抄 李笠 译 发布时间:2010-06-12 17:37:11 来源:中国艺术批评
译者和拉特维亚诗人一起  相关阅读:拉特维亚首都里加   序    要说拉特维亚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是一个十分陌生的概念,我想一点也不夸张。这并不奇怪。因为首先拉特维亚不是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它的人口只有二百五十万,而土生土长的拉特...
译者和拉特维亚诗人一起
  
  
  要说拉特维亚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是一个十分陌生的概念,我想一点也不夸张。这并不奇怪。因为首先拉特维亚不是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它的人口只有二百五十万,而土生土长的拉特维亚人还不到一百五十万。其中一半住在首都里加。其次,拉特维亚独立的时间不长——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在1991年苏联(1945年占领拉特维亚)解体之后。第三个原因则是地理位置造成的——拉特维亚位于欧洲北部,东邻波罗的海,南北分别与芬兰和波兰隔望。她的近邻——爱沙尼亚和立陶宛——也曾一起被苏联侵占,并被称作波罗的海三小国。
  
  拉特维亚语和立陶宛语同属波罗的海语,是印欧语系的一支。和汉语一样,是组合语言。尽管这两种语言有着千差万别,但凭靠一位译者,也就是居住在斯德哥尔摩的中国诗人李笠,和我俩人的合作,这两种语言开始沟通了。
  
  拉特维亚文化深受欧洲文化的影响,尤其德国文化。早在1198年,德国的奥尔登骑士一手举剑,一手拿着《圣经》占领了拉特维亚的疆土。之后,拉特维亚,尤其里加,成为举足轻重的权利中心之一。1721年俄国沙皇从瑞典人手上夺走拉特维亚,但德国的地主和市民则持有地方的行政权。里加很早成为繁华的文化中心,许多欧洲文化名人涉足此地——理查德·瓦格纳曾在这里担任乐队指挥多年,弗朗兹·里斯特曾为里加大教堂落成仪式演奏管风琴,电影大师赛尔格·爱申斯坦在这里长大,就像舞蹈演员米盖尔·巴瑞士尼科夫(Michael Baryshnikov), 这里列举的仅仅是几个在中国可能也有名的名字。
  
  1991年,拉特维亚独立后,出版业得到了兴旺发展。2006年仅文学类就出版了643种, 其中299 本是原著(117本散文小说,126本诗集,56故事传说,戏剧,其中87本是为儿童写的),另外还有335从各种语言翻译过来的作品。一本诗集通常印数为一千册,按人口比例算相当于中国的六十万册。
  
  拉特维亚文学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口述传统, 也就是说,民歌。最早的民歌记载源于17世纪。伟大的民歌收集者克里沙尼·巴隆斯(Krisjanis Barons) ,用四十多年时间编集整理了流传在拉特维亚民间里的民歌(dainas)。从1894年到1914年共出版了295 000首四行体短诗。但今天已增加到1百万首,也就是,几乎每个拉特维亚人都拥有一首民歌!
  
  这种民歌风格在精简和技巧上很像日本俳句,它们讴歌节庆日,讲述人与自然的依存关系,表达对动植物的尊重,以及对和平和田园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很多方面保存了基督教前的神话精髓。
  20世纪初,拉特维亚的诗歌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 也出现了各种主义和流派,其中最重要的诗人是亚历山大·萨克斯(Aleksandra Caks)。他在第一次世界之后出版第一本诗集,成为欧洲最温和的未来主义诗人。 以后他又写一部描写俄国革命时期拉特维亚射手的史诗, 它们深深打动着读者。 他的诗意象独特,比喻新奇,至今给人一种清新感。他诗歌中的抒情成分体现了拉特维亚诗歌的主要特征,即:诗首先表达感情, 其次表达智力和哲思。 二战期间的文学气候和赞助政策对当时的诗歌创作起着积极的促进作用,在卡·乌尔马尼执政期间, 左翼作家也能出书,获奖。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 拉特维亚诗人主要分布在三个不同的地方:祖国,西伯利亚,流亡西欧。对生活在祖国的作家来说,面临着承认侵占,歌唱国父约瑟夫·斯大林的压力。直至20年后,即1956年的苏共二十届大会后,拉特维亚的诗歌才得以重新“呼吸”起来。
  同年,里加诗坛上出现了两位重要诗人:维茨玛·贝尔瑟维卡和伊芒斯·泽多尼。他们要求作品应该还必须揭露“社会的阴暗面” 。他俩的诗歌成为拉特维亚现代文学的经典,并列入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七,八十年代,又出现了以若科佩尔尼斯,贝尔辛斯,古丁斯和埃兹普里特为代表的一批现代主义的优秀诗人。
  在苏联统治的最后几年和独立后的最初几年里,拉特维亚的书店到处摆着过去的书籍。那里你可以找到流亡达半个世纪的诗人的作品,新译的二,三十年代的经典,以及当今的各国文学。1989 年,我的诗集在拉特维亚发行了两万册,并在几周内抢销一空。
  一切回到了常态。拉特维亚获得了独立。如果“国家独立”在一段时间里带着某种宗教色彩,并被当作是“文学的外衣”——尤其诗歌——和苏联的审查认可的出版物齐肩并存的话,那么,现在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诗歌扔弃了隔行押韵的镣铐,自由地在自己的舞台上跳舞,卸下了为“人民服务”的担子——诗人可以用自己独特方式述说自己的独特感受,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并存携手并进,一块儿记述当下的现实。但可惜的是,一些有才华的诗人在这段时间里改行转入了媒体世界和广告业。这一现象近几年由于文学赞助机构的成立已得到改善。
  未来,它仍难以估测。这很好。因为了如指掌是艺术的天敌, 人类的鸦片。
  最后,我想说,我非常高兴和李笠合作,把第一部拉特维亚的诗集介绍给中国读者。这是因为我们都有着丰富的诗歌传统,也因为诗歌对文化所产生的作用。但愿这本小小的集子如一只异鸟飞入遥远的国度,在那里美妙的歌唱!
  
  里斯·科隆贝里,2007年4月
  
  维茨玛·贝尔瑟维卡
  
  维茨玛·贝尔瑟维卡(Vizma Belsevica 1933-2005), 拉特维亚最杰出的现代诗人,小说家,翻译家。她的长篇三部曲《比拉》,《比拉和战争》《比拉美妙的青春》描述了自己的成长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几年历史,成为1991年拉特维亚独立后的畅销书。除长篇三部曲,贝尔瑟维卡还创作了多部短篇小说集,戏剧,童话和电影剧本。在苏联占领时期,因不能发表自己的作品,她翻译了大量的俄国和英国的作家,其中有普希金,阿赫马托娃,海明威,艾略特等。她的翻译也成为拉特维亚不可多得的文学珍品。
  
  
  贝尔瑟维卡的成名作是她的诗集《海在燃烧》(1966),成为拉特维亚文学的良知。爱情和自然贯穿了她所有的诗集。她享有“爱情诗人的称号”。“大家都说我是政治诗人, 其实我是个生态诗人。”她说。在苏联军事统治下的年代,她的诗成了“抵抗的准绳”和“良知的声音”。
  
  “像一个嫉妒的女人,罗马
  要求你每走一步都公开发誓
  爱她……密探的眼睛
  读我的诗句,发现不再有
  曾经有过的那颗忠诚天真的心”
  
  这几行诗不仅是对自我和侵略者的鞭策,也是对卖国求荣者的抨击。这些诗行改她带来了麻烦,人们写反诗攻击她,党组织勒令让她向组织解释,但她说她不是党员,如果他们有什么要求,应该主动上门。当有人问诗中的罗马是否在影射苏联, 她回答:“是!”。 这之后,她的作品被视作“带有不健康的伪现代主义倾向”“用狭隘的观点扭曲了历史”。她因而七年不能发表作品,成了一个“非人”。
  
  1976年,由于拉特维亚作家协会出面交涉,她才得以 发表自己的新诗集。1987年她发表了最后的一部诗集《金色的岁月》。同年他的的长子,一个优秀青年诗人,突然身亡。许多迹象表明这是一起政治谋杀。儿子的死导致了她停止写诗。“诗歌是用心来写的, 我的心已经死了。”她说。
  
  贝尔瑟维卡的诗歌语言与当时苏联庸俗的官方语言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前者充满了个人对生命的体验, 后者这是教条式的官腔,它不仅扭曲了语言,而且也扭曲了现实本身。诗歌意味着拯救语言,提供思想的自由。贝尔瑟维卡“对抗的美学”里很重要的元素就是给古旧的拉特维亚词语注射新的生命,并完成了一栏个人的词汇表。曾有人问如果去荒岛她将带一本什么书?“穆伦巴赫编的拉特维亚字典”她回答,“它能帮我思想。流落荒岛,人更需要思想。”
  
  大地的安宁
  
  柔和的秋雾笼罩绿野
  没有距离。没有天空。黑色的树
  滴淌着白色的泪。一根挂满水珠的枝杈
  浸泡在喑哑的光里,仿佛幸福已至
  枝上,鸟——密集的花苞
  不会因飞翔而开,它们忘记了
  饥饿,鸟雀的担忧
  一切都这般悠然自在
  好像在说:美妙的时光,应忘我享受
  
  秋天的傍晚
  
  秋天挥霍掉了自己的黄金
  候鸟弃下空寂的树林
  光秃的枝杈间,一缕夕阳
  来回走动, 徒劳寻找白杨的硬币
  
  做根……
  
  做根。在地下。没有一丝光
  向下攀援。光不会去那里
  根底无鸟。树枝无叶
  但深处的泉水在一根根精美的发上留驻
  永不涨裂。根黑色的工作
  从不间断(冬眠不过是假象)
  收集,汲取,喂养。做痛苦的毁灭
  和生存的喑哑纽带。正是通过这怪物
  无形的存在,太阳把自己的欢叫
  赠给了鲜花——展现美的力量
  
  做根。 从不嫉妒花朵
  
  别对你的樱桃树那么自信
  
  别对你的樱桃树那么自信
  别谈论根,那种好的树
  你看见它抖动黑色翅膀
  舒展枝杈。果子抖动得刺眼
  这不是鸟鸣,是树叶,它们
  欢呼春风把树抬向云朵
  别摇头,别说不
  天上没有樱桃街
  但地上……大地不会透露
  那是什么。大地只会愤恨地挥举发灰的荨麻
  绿色云朵落下红色的云
  你花园里有樱桃树吗?别那么自信
  
  慰藉
  
  像佩戴星星欢叫的天空
  我在你身上点燃我爱情
  每当你伤害我
  你只熄灭了一颗星星……
  那么——我又为何要哀叹?
  
  给我的好人
  
  你是好人,你不问我为什么出走
  看,我们的孩子在画画:
  人,比房子大
  你知道我在花那里
  为何走向鲜花
  看,我们的孩子在画画:
  花,比房子大
  
  你等待着我
  回来——比房子大
  桌上放着一束给我的鲜花——
  它比房子大
  
  车站
  
  透过离别的岁月
  你看见我,像从窗口看见一辆公共汽车
  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行驶
  你看见我如此灰暗
  沉重——好像隔着车窗告别
  话已道完, 而汽车
  仍停立在原处
  
  坦诚地说
  
  别让我们再幻想:我俩
  会幸福美满。我试过
  把海水倒入一只杯子
  但无法装下
  
  爱情
  
  你给我的欢乐和痛苦
  就像一棵乌云中耸立的白桦
  我不抱怨。一切都那么可爱
  云越黑,白桦就变得更亮
  
  我知道你在哪里
  
  我知道你在何处
  但我不会找你
  不是肥沃的土地——在石上
  我将种花,等它
  开放。顽强地
  咬紧牙。从石上
  这样,温柔
  可以扎根绝望
  我将选择
  离你最远的路
  这样, 你会突然
  出现——在这里
  我身旁
  我们目光相遇,花朵
  就会绽开,漫长的怨恨
  便会消除
  
  我知道你在何处
  但那里,我不需要你
  
  分家
  
  我们分手,分巢
  但前天如此洁白
  戏游运河冰水的天鹅怎么办?
  
  你拿一个, 我拿一个?
  天鹅不会分离
  
  你带走所有的天鹅
  我带走它们黄铜般震响的声音
  那些温和的法国圆号?
  
  你带走喑哑的天鹅
  我——只拿叫声
  一个断折的音波
  像生活黑暗里
  被谋杀的爱情的回音?
  
  我们分手
  
  我们分湖——用浪峰
  切割我们
  从手指上滴落的
  是血,还是落日?
  
  我们撕扯
  寂静的黄昏
  跌进芦苇里的雾
  呜咽着离散
  那些长着羊羔声音的杞柳……
  
  别折
  疼!
  
  我们分离, 分巢
  
  但夜
  和天鹅呢?
  我们该怎么安置它们?
  
  那女人……
  那女人在梦游。别喊她!
  她伸开双臂,在目光的屋脊上
  朝一丝微笑走去。但你们耐不住性子
  你们叫喊。那女人再次掉到地上
  但她重新站起。她不会静坐
  她走向脏衣服,点亮煤气
  给床上的花朵浇水。摔断的腿
  被渴望挠得发痒——攀登三角墙!
  她一边等夜,一边搅拌薄饼的面
  不是为月亮
  是夜间没有那么多的叫喊
  
  拉特维亚历史题材:里加老城
  
  风瞄准。风狠狠地抽打。里加一声不吭
  石头的裸女一声不吭
  盾徽上的动物一声不吭
  塔尖一声不吭。塔尖顶上
  公鸡一声不吭
  
  风撕扯。风咆哮。里加一声不吭
  像小偷冒汗的脉搏
  撞击钥匙
  钥匙一声不吭
  胜者永远地倒下了
  鹅卵石上流淌的血
  将沉没
  
  风瞄准。风恶狠狠地抽打。里加一声不吭
  冷漠?迟钝?儒弱?
  最好别问。没有回答
  不能永生的将呐喊
  自卫。反抗
  永恒可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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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9: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克努兹·斯古叶涅克斯
  
  克努兹·斯古叶涅克斯 (Knuts Skujenieks), 诗人,翻译家,生于1936年。1961年毕业于高尔基学院。次年因“反苏联罪”而被叛刑七年——它的罪主要是散布小道政治消息以及窝藏大不列颠的的百科全书。他在古拉格集中营7年时间里写下了近1000首诗。1969年重返家乡,被誉为拉特维亚最优秀诗人之一和杰出的翻译家,文学批评家。13年后, 即1978 他才被允许出版自己的第一部诗集。但他那些描述古拉格的诗歌直到前苏联瓦解才得以问世。这些诗歌主要表现的是:你们可以囚禁我的肉体, 但无法关押我的灵魂。主要诗集有《抒情与声音》(1978 ),《在你白色的方巾里》,前者描述地狱——古拉格,后者讲天堂——爱情,人间的天堂是存在的。斯古叶涅克斯当过拉特维亚的笔会主席,获得过一系列文学奖,其中有特朗斯特罗姆奖。
  
  他们分给我
  
  他们分给我时间
  
  我打量你们浑浊的客观和你们铺着碎石的主观
  但没找到它们
  
  我聆听你们被阉割的钟声和你们干燥的歌曲
  太阳没有升起
  
  我抚摸你们被绑的手指和眼球
  但饥饿仍在
  
  我在你们的网络和面具的迷宫里打转
  
  没人给我更多的时间
  也不需要
  
  石头,你能
  
  石头,你能边走边把它从你身上推开?
   我能
   但我得跟着它走
  
   你触摸我,我是一条断裂的河流
   我舌头还没有消化手还充满着
  垃圾但灵魂属于你就像鸟属于春天
   我不抗争也不主宰我只为你带着你思想的色彩服务
   断裂者必须和把死亡说成死后的人一起漂流
   我走在在沙子下,礁石的下, 我眼睛变得清澈
  
   今天我不需要光明天也不需要
   火焰昏睡着从中心不可思议地生长
   向你生长,昏睡不醒
  
   星星在冬眠中弄姿搔首
  勾引疲惫
   我们彼此静静地呼唤,召唤群星
  
   抓住手中的面包,你将被抬着穿过你的恐惧
   抓住心底的手,你将踉跄着越过怀疑
   抓住灵魂里的心脏抓住灵魂里的灵魂
  但我们都将被小石头绊倒
   这是不公正的
  
  你的平静是不可理喻的残骸你超越它们的高度
  刺疼眼睛心在枯萎手在
  嫉妒我在中心人类和你在两侧
  雨又怎能帮助被雨淋湿的手指?
  
  沙子流入手心的错
  是沙子的错吗?

  给雌兔的牧歌
  
  他们揪着你耳朵
  估算你的肉
  妹妹,你感觉如何?
  
  你可以装傻
  可以用意大利语歌唱
  或放弃做一个手相师
  但你耳朵被揪着
  你的肉被估着价
  你0比2输给了对手
  妹妹,你感觉如何?
  
  但为了保护子女
  你会向人, 甚至向狗扑去
  让世界惊慌失措
  
  比起雌兔的内心
  人类文明又算得了什么?
  
  保证
  
  别怕
  你不会得到但丁为贝雅特里采建造的宫殿
  孩子也知道
  这样的建筑供热很难
  我不想让你受寒
  
  别怕
  我不会为你用斧头劈砍先辈的厨房
  我不会让你坐在一座烟灰呛眼的炉前
  我不愿让你流泪
  
  别怕
  我不会为你造房子
  我将为你种一片森林
  你可以有
  寻找迷途的地方
  
  伊芒斯·车多尼斯(Imants Ziedonis)1933年出生在里加附近的一个渔民家里。他当过修路工,教师,图示管理员。1957年发表第一部诗集。1959年在拉特维亚大学专攻语言。之后在莫斯科进修文学。拉特维亚独立后,他担任过拉特维亚议员。伊芒斯还写过多部电影剧本, 译过俄国诗歌,得过“安徒生奖”等多种文学奖。他的代表作为《显现节》。这部散文诗写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当时作者一个人住在保加利亚的偏远乡村,在孤独中他找到了自由,作品宣泄了对苏联的不满和抗议。
  
  《显现节》 (节选)
  
  1
  这是清晨。太阳还没睁开眼睛。母亲还没开始摇我的摇篮。父亲还没出门看马。门后的鞋子在门后沉睡,门槛,过道。
  昨天睡在地板木条的缝间,叹息在洗碗布里瞌睡,诅咒在壁炉的灰烬里闪耀。夜晚的睡眠变成清晨的睡眠,桌上帽子醒来。帽子和公鸡同时醒来。这是清晨。我感到挂在架子上的帽子在向我致意。我必须行走。
  我还不存在。我从没走过路, 从没摸过门柄,从没在晨露里唱过歌。我根本没见过太阳。 有人告所我它早上升起,在公鸡叫第三第四次,或第五次的时候,也许我完全搞错了。但这一刻在接近,因为男人们停止了打呼噜,窗帘泛起了红色。
  我跨过第一道门槛,从莫名其妙的不存在走进晨雾中的门槛——这是我的童年。
  太阳还没出生,天很冷,路隐入雾中。雾中我第一看到的是井。以一条路也就是从门槛延伸到井的路。我将记住:左边是棵山梨,右边是棵酸橙。路结实,挤满了脚印,两边是青草。别的路还没有出现。我将记住这点。
  井里有水。我趴在井上,水在深处闪烁。我喊了声“啊!” 我得到歌唱般的回声——声音如来自一个合唱队。井上有一个奇异的摇篮。一只桶在晃。谁用它打水,假如这里没人,谁需要这深处的水?
  这时门打开,母亲走出屋子,说:“太阳出来了!”
  很快你就是我的儿子。
  
  2
  没人和自己争吵。所有人都在彼此争斗。河流和岸和石头在争吵。老鹰和风争吵。一个舌头和另一个舌头争吵。眼睛和眼睛,牙齿跟牙齿。牙齿从不跟自己争吵,眼睛从不跟自己——争吵。
  他磨牙。不是争吵。是磨牙。河对着岸磨牙,蛀虫对着桌子,狗对着骨头,人对着人。一支浩浩荡荡不和自己争吵的磨牙大军。
  哦,河水流动不能同自己争吵——否则就不能获胜。牙齿不能和自己争吵的同时和另一颗牙争吵——否则就不能制敌。眼睛点火时不能疑神疑鬼——否则燃烧点就会减弱。
  但——在这之前!但——在这之后!
  急流前漩涡慢慢打转:河流难道没有思考?你眼睛战胜别人的眼睛之前,难到能和自己争吵?
  可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就是疯子。你的胜利就是疯子的胜利。当河流没有漩涡,温温的,啤酒无味,人不与自己争吵,这时疯子就获得了胜利。毫无疑义。不容置疑。

  3
  抚摸他人的头。我们知道其意味。小时候,我们被抚摸过。至今仍然记得。抚摸某人的头,让手指掠过发丝,并不是一件难事。抚摸,叫乳名。不承担责任。很简单。
  但抚摸成年人的头,抚摸祖母祖父。生病的舅舅。他们会流泪。他们会因困惑而啜泣。为什么?
  因为身旁有一堆火,身旁始终有一堆火,火光温柔地投射。墙后始终存在着温暖,温暖有时从门缝里涌来。
  你抚摸着他——你在提醒。
  所以抚摸老人的头很难。手举起,并不是为了支付欠下的五毛钱。
  
  4
  我是词的吞噬着。我吞噬长篇大论,也吞噬诽谤之词。圆珠笔在爬, 钢笔起泡,低语在我的舌尖和脑门上汹涌。
  祠堂在丝绒的黑暗里——看不见世界的起源,但看到我时惊慌失措。黑暗之词长着美丽的眼睛,因为它们依旧喑哑。聩聋。所以它们长着这样的眼睛。
  但此刻它们看到了我,想开口说话。黑暗站在我们周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拼命燃烧。
  
  5
  事物隐秘的联系从深底浮起,分散。
  夜莺白天窒息,夜晚才得以呼吸。树叶,所有树叶,同时把自己交付给风——除了嫉妒。笼子里挤满了小黑鹂——他们把对方推向角落,用嘴吞咽食物。烟囱贴着大地,烟沿着小草爬行。云在天上发酵。
  一切都在捆缚之中:在荨麻里,在树叶和气息中, 只有河流仍赤裸着身子奔跑。
  蒲公英粉墨登场,蜜蜂粉墨登场,芳香像汗水一样粘身。
  沼泽在蝰蛇上蔓延。蝌蚪在沟里扭动,拥挤——他们只会这样。杜鹃的嗓子发痒,他们哭叫了一声。金盏花喜爱烂泥,烂泥和粪土。燕子眨了眨眼,晚风就吹了起来,沉重的生活慢慢飘过我们的家。屋顶的芦苇回忆着湖水,慢慢摆动。我能感到湖里咆哮的暴动。地窖里土豆的眼睛同时被挖出了眼窝。
  雨下了一夜。一切都在生长,推着,向前挤压,自顾不暇。
  我已摆脱汁乳的生长。我感到孤独。是的,我爱蝌蚪的礼赞,青蛙的肺,鱼群的嬉戏, 但我感到孤独。
  树篱绽放,烂泥开花,小生命的联系纠缠在一起。荨麻狂笑不止。我拴住我身上的人心。
  
  《对方》(节选)
  
  1
  满了的酒杯溢了出来。满了的啤酒杯泡沫四溢。你能把它们放在一个有教养的面前吗?
  我是酵母,遇到另一个酵母,我们不知道在一起干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面粉。我知道没人会吃酵母。 人们吃面包,喝啤酒。他们只在酵母与上面粉后才吃酵母。我们必须融入水中,和面粉参杂在一起,只有到了那时……起初我很幼稚,希望别人把我一口吞了,和包装纸一起。你也是。
  总是过分。十十足足彻彻底底的冒昧。总是做得过分。
  海太大。如果大的恰到好处,它就不会暴怒,撞碎岸和沙滩。
  山也太大。所以就有了孤独。冰川和滑坡证明它们想变小。
  我打量村庄,我望着城市, 不能满足的人们。哦愤怒的奢侈,你这疯子, 你不能控制自己,你的拳头要求太多, 你的舌头蛇一样毒。世界享受着愤怒的果实,却不喜欢它的眼睛。
  爱的奢侈?它为何叩击不会打开的门?为何把玫瑰献给不要玫瑰的人?但他在这样做。一个人怀端着风暴走向大姐。波涛汹涌,但无处可去。因为没有可碰撞的岸或者石头。风暴能持续多久? 一个人能当大海多久?
  街上走着一座山。里面有黄金,埋藏的珍宝和矿物。温泉。山会清哪一片平原停下?“削掉我的顶端,炸掉我,让我填平深谷!” 它乞求。“把握化成你脚的高度!”“挖掘我的泉水!”。它乞求。静静地——乞求。一座山在大街上走。没人知道。火和熔浆会突然喷溅。一个女人下跪,他们说她失去了骨气。一个男人捧着鲜花走来——但他们没有接受。于是他酗酒,发怒,干蠢事。因为海大得绝望,山大得绝望。但只需要一点点东西就能阻止绝望:给酵母一包面粉,给山一把铁锹, 一把镐,给波浪一块可撞击的石头。
  
  4
  在这世界上,你无法立刻得到你要的东西。世界在巧妙地安排。世界不做任何安排。“等一下!”他们说“等等!等等!”
  我等了很久,很累。等公共汽车到来。等土豆煮熟。等进入天堂。但我不能。他们说:等等!“你先生活生活”
  世界火灾唯一的等待中,和等待的鼓励里。母亲等待孩子,少女等待爱情。胜者等待奖牌,英烈等待上天。等待。要有耐心。时间在你等待是停止,变成——等待。每个瞬间都是一个懒鬼。在等待下一个瞬间。向后。但想接近必须向前走动,而不是等人走来。他们说:“等等,放一下再说!” 话的背后躲着一个懒鬼——明天能做的是今天就算了。 于是你把明天往后拉了一天。难道未来是一只倒爬着向我们走来的巨大的螃蟹?是我们走向未来,还是未来走向我们?等等,未来回来的。等球门守住球,靶子走上来恳求子弹。等等!耐心!耐心!别操之过急。等等, 你的机会回来的。
  是的,你的棺材回来的。 它一定会来的。你会被倒走着抬出去的。
  俗话说:“好事不宜等!” 哈!
  
  9
  雷霆来回打转,没走进。宁寂——像柳树上一只烂核。雷霆在周围——就像树皮里的汁液。雷霆像壳裹着的一只蛋里的生命。
  我无法从里面弄破自己, 走出去,从外面弄碎自己,为了进入!
  我像刚生下的婴儿的肺一样空虚(空气,请在我体内叫喊!)
  我就像埋葬前的坟墓一样空 (填满我,沙子!)
  我是天空下的一堆泥土(雷霆,请在我身上滚动吧!)
  雷霆在四周打转,没走远。几经像一个无所事事的退休工人死去。失眠的夜病人渴望睡眠。
  贝都因人在沙漠里死于干渴。黄鹂在村子里鸣叫。火灾在干旱里咆哮。雷霆在四周打转, 没有接近。
  我打开窗,打开门,但没有穿堂风。
  我掀开屋顶,向扔出一只鸽子扔出一个祷告——捕获它吧,假如你是鹰!
  我像放老鹰一样,向空中扔出一个其道——击中它吧, 如果你是雷霆!
  没有回答……
  你,饮者,你,渴者,你,烧焦的喉管。当你没有东西解渴,当你的手抖颤不止,当雷霆只在远处轰鸣,你会做什么?
  你,甜美的女人,你怎样克服羞涩?当你躺在草中,等待雨和雷霆,而雷霆只在远处滚动,你会干什么?
   打在我身上吧!雷霆,让我的手燃烧——我是你的战士。我的手势你的火炬。 让他们烧光,证明你的存在!
  没有回答。
  像一只红色的球从山顶滚落,熄灭今晚的月亮,把云朵推进山谷,用脚踩踏他们的喉管!
  寂静。
  雷霆,你伟大,我——藐小。但我对你乞求:——说风暴将起,我们将出发,你会点燃我的双手。
  寂静,寂静,寂静。
  一块石头从山顶坠落到我脚边。“这次你就自己承担吧。”
  这次,哪次(雷霆在远处轰鸣)。
  
  10
  没有东西比黑暗中寻索自己的路更简单了。
  白天你遭受困惑的折磨。你相信别人的脚印,别人的车辙,别人留下的印痕,或者你也大发幽思:信?不信?去那里?不去?
  去那里的人是否已经变聪明了?对此你一无所知。你相信被踩出的路,但过了几公里它折返了回来——你看,所有的人都相信被踩出的路,所有的人都是失望了。因为此路不通。
  白天是十字路口的痛苦,引路人的困惑,滴落水珠的崩溃。我在夜间行走,没有东西比黑暗中寻索自己的路更简单了。我相信自己的脚,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黑暗和夜晚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信赖。什么是白天?白天是别人的经验。路是别人的经验和印痕。夜晚只有我的路,我的经验。
  我故意绕开灯光,亮着的窗户。在夜晚行走千万别朝亮着的窗户窥视!
  你们只会眼花缭乱,然后什么也看不到,变成像失去知觉的狗。我绕开灯光。
   夜色浓烈,娇美。我相信自己的时候,我也相信黑暗。我相信黑暗的时候,黑暗也相信我。有一天你们当你们游入浩茫的水域, 就会明白我的意思。黑暗就像大海:犹入它,便能感到它的伟大。黑暗浩茫,而你充满信心。
   当我穿越黑暗,我有时想我在闪烁, 尽管我本人并没有看见或发现,远处某个人看见我像一只萤火虫。那不是上帝。我是唯物主义者,但或许是命运。于是我相信:那人是否看见我在小路旁的灌木丛里摸索?他在笑我?他看见我会掉进或绕过的坑?那坑是他专为我挖的?
   这是我振作精神,嘲笑他。我,黑暗中的一个点,全神贯注,睁大眼睛,走过那只坑。我绝对不能掉进去。和一个人在黑暗中证明自己一样,没人能在别处证明自身。
   黑暗是我的维他命。我把黑暗当作养起来呼吸,黑暗在我体内燃烧。
   穿越黑暗时,我才感到黑暗在爱我。松树在右边证明我——散发清香的松脂在左边证明我,我的头上,松果隐约作响,哪里,星星应该在枝杈的指间闪烁,但——哦,真幸运!——他们没有这样做。挂着我脸的枝杈证明我的存在。我脚碰上的树枝,认出了我,尽情向我致意。
  假如你想被证明,那就在黑暗中行走,别带任何人。你可能在黑暗中失去一切,但你得到的——却是自己。
  你的脚跟着你——聪明,善解人意;他们认识石头和苔藓,淤泥和枝杈的响动。而你的手:把一只伸向右边——伸向刺柏;把另一只伸向左侧——触摸橡树——假如你希望有人能证明你。
  
  18
  桥的感觉。在水上行走。在一缕月光下,在水的光路上。在波纹上走动,在溶解的冰上,在被风吹皱的表层。野鸭飞过,蝙蝠和野蜂也如此。我在穿越。
  我相信可以在回光上行走,在松树,百合花和橡树的倒影上行走。我在你的回光上行走。
  你的“来!来!”就像回光,你召唤时举起的手从河面掉进我的榛树林。
  你帐篷边的篝火朝河面投射回光,对岸传来“来!来!”的呼声。是呼声还是回音?
  在半路怀疑——许多人正是这样沉没在水中的。影子和倒影,低语, 好像河流结了冰,好像河流没结冰,好像跳板很安全,好像有一条光路在水上铺展(走,走!——有人在叫你!)它过来了吗?他好像过来了,他好像没过来;他好像在欢呼,他好像在喊救命。
  人就这样走向人。没人知道他是否到达。没人询问。有人走了但没到达,另一个相信,抵达了。两人走在水中同一个回光上。一个上了天堂,一个下了地狱——应和着同一个“来!”
  走在木桥,石桥上的人,走过去,又走回来,高高地,好像河流并不存在。在回光,在影子,在倒影和水中樱桃木气息上行走的人——他们没有返回。
  只有他们的欢声和惊叫留在了水面上。
  没有跳板和桥会通往人。
  走在回光上才能走向人。


  27
  每一个日子都有自己的光亮。如果走了一天,你没看到,那就等一下。别眨眼。也许它就在你眨眼时闪现。
  早晨草含露珠。但没有一丝阳光,一点露珠是灰红色的,玫瑰沉默无言。第二天早晨有太阳和露珠,但没有玫瑰,玫瑰已凋零。
  必须永远有谐音。花和我不够,太阳也应该存在。白桦和我不够,必须有一阵风或一只黑鹂,或者白桦树上的霜。
  夜间紫罗兰散发清香,但我在流鼻涕。
  我有一个壁炉和木柴,但没有火柴。
  我有一个滴答作响的中,但没有指针。
  白天黑暗一片,指针应该燃烧。
  我们扔向水面的石块沉没前必须飞起。今晚石块没有飞起。
  仿佛有人已经到过花园,采走了一切。
  假如白天没有光亮,夜晚我就无法入眠。
  经历了一个盲目的日子,我坐在电视机前,没有期盼。在另一个国度,在捷克的一个疗养小城,记忆唱诗班在十一点的时候歌唱。他们很年轻,在秋天的路上,在牛棚和花坛边歌唱。他们在酒吧和湖畔歌唱——用欢乐和悲哀歌唱人民。水从钟表向外喷溅,熄灭时间。大地和布拉格,堡斯卡,瓦尔德马佩斯一起摇晃。
  我向水面扔了一块石头,它一而再,再而三地飞起,不愿沉没。
  刚过十一点。
  日子赶上了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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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9: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4 编辑

根塔斯·古丁斯
  
  根塔斯·古丁斯 (Guntars Godins),  生于1958年,曾在拉特维亚大学学语言和文学,
  当过拉特维亚作协副主席。从1985年至今他共出版了四本诗集。他的诗语气平和,悲哀中透露出机智,诙谐和幽默,继承发扬了拉特维亚传统诗歌中的典型特点。除写诗外,他还大量地翻译介绍了埃萨尼亚和芬兰的现代诗歌。
  
  路得维斯·古丁斯——祖父
  
  我从来没见过他
  因为我们之间隔着1937
  有:“斯大林万岁!”
  我从来没见过他
  因为他用高音萨克斯管吹奏军乐
  并加入了白军
  他的猎枪装着子弹
  铁轨上,火车高呼着“里加——基辅”
  烟扑打他的脸
  据说命运那天有点蹊跷
  历史学家现在把它写成“由于烟的原因”
  历史像一块熏肉
  据说他力大如牛
  能举起整个乐队
  他把一台面磨一直抬到风车顶部
  他为拉特维亚南征北战
  如果允许,他会击碎
  乌克兰所有的石头
  其中的一块石头里你能找到真理
  我从来没见过他
  因为真理是如此的不同
  
  海克· 萨尔基思扬 ——外公
  
  我的外公来自阿尔梅尼亚
  那里,别人
  为他选了一座山,种下一棵树
  替马,云朵的前额
  找到了星星
  他的鼻子
  可以同时坐七只苍蝇
  和一只蚊子
  如果疲惫的鹤井井有条
  可在那里挤上一群
  我外公来自阿尔梅尼亚
  我不知道他走路还是坐车来到这里
  风在吹。一只神话鸟衔着羽毛为他指路
  岁月纠缠成一堆
  滚过一个个国家
  风就这样吹着。既不是东风也不是西风
  风从四面吹来,找我
  我的外公来自阿尔梅尼亚
  十字路画着一个个十字,鞠躬:
  他知道选择,他认识路
  路是选择,所以路选择了我
  我的外公来自阿尔梅尼亚
  小时候,我坐在他的鼻上
  不知道鹤为什么从我们身边飞过
  
  旋转木马在转
  
  旋转木马在转
  我站在旁边。我没加入
  他们叫我,招手,称我傻子
  我站在旁边,我没加入
  我感到头晕
  旋转木马在转
  头发像云飞舞,飘动
  裤腿滑稽地抖动
  裙子像帆,在无形的桅杆上升起
  我站在一边,我没加入
  这是秋天,我是自己的秋天
  雨是我的安宁
  旋转木马在转
  笑声和落叶从我身边飞过
  我站在一边。我没加入
  我象一棵树,或一座坟墓
  在拥挤和不存在以外
  我没加入。 我很危险
  
  屋子
  
  椅子庄重地向桌子走去
  灯像只蜘蛛
  优雅地低垂
  书拍击翅膀
  像灯蛾寻找光明
  沙发伸腿,打了个哈气
  窗拉开窗帘,揉着眼睛
  门张开嘴
  想说话, 又想在吞咽什么
  衬衣,长裤,大衣,领带
  一一走出衣柜
  把自己挂在寂静的脖子上
  窗台上, 一只刚死的苍蝇
  化成自己的影子
  落在街上,赶路
  我像一只扔掉的皮包呆在角落
  想,这些无生命的东西如此生动活泼
  
  一朵花在清晨发现我死了
  那时它刚好路过我想去的厨房
  解渴
  
  喷泉
  
  ——万物都可以是另一种样子!
  泉水说
  缠住一只低飞的
  燕子的脖子
  ——我也会活得
  终日提心吊胆
  泉水说着
  松开燕子
  跌落时
  脸绽成笑声
  像刚前一样
  碎成小小的
  无忧的
  水珠
  
  炼金者
  
  某夜,他
  不再渴望什么
  觉得自己
  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金条
  闪耀
  叮当掉入
  他的怀中
  
  这时有人
  走进屋
  惊讶地问:
  
  “你在哭?”
  
  逆反
  
  船扔下下沉的老鼠
  大海扑通一声掉进了落日
  
  黑暗在眼睛里发光
  路在盲人头上伸展
  
  石头在鸟身上歌唱
  我的诗,它在写我
  
  很快我会露脸
  空气般清晰可见
  
  谁吐出我,谁就吸入我
  吐出,吸入。正是那死去的钟:时间
  
  挽歌
  
  饮料纸吸干湖水
  橡皮抹去鹳鸟
  我挂在
  书页的天上, 像块干净的手绢
  擦干早晨哭红的脸
  我有时让你吹出烟雾
  灰掉在地上
  埋葬人影和城市
  我又能向谁证明
  云是灰烬的来源
  
  没人抬头仰望
  
  色彩
  
  黑暗没有色彩
  夜晚十点左右
  森林熄灭自己的绿
  扎眼的红色
  从你外套上滴落
  
  黑暗没有色彩
  我记得:草丛里
  躺着孩子的玩具
  白色的丁香
  在窗前急促地呼吸
  
  断章
  
  一
  糖在咖啡里融化。春天来了,香气迷人
  你的手在桌上跳舞,一个早被忘掉的浮冰的舞姿
  ——你眼睛有盐, 我说
  ——我在海边住过,你好像这样回答
  词,不为记忆而活
  
  二
  一只蝴蝶
  从我的呼吸飞往你的呼吸
  给瞬间的沉醉
  创造了空间
  
  时间其实是空间
  
  三
  早晨
  像平常一样
  勾出我们的脸, 然后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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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9: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4 编辑

乌尔蒂斯·贝尔辛斯
  
  乌尔蒂斯·贝尔辛斯 ( Uldis Berzins, 1944 — ),诗人,语言学。翻译家。他精通土耳其语,波斯语,古希伯来语,以及 阿拉伯语等多种语言。除了翻译那些文学,他还译过《古兰经》, 并参与《旧约》的翻译。贝尔辛斯 1963年发表诗作, 但1979年才出版自己的第一本诗集。 他的诗中历史和文化, 现在和未来,政治和现实,高雅与通俗如水乳交融,独具一格。曾获得多种文学奖。
  
  名字
  
  看,林中的草如蠕动的蛇一般生长
  很美,灵魂,请告所我那草的名字
  
  看,鸟在煽动白色的羽毛,跌入森林
  燃烧,灵魂,请告所我那鸟的名字
  
  看,白花在森林里燃烧,走动
  采集我灵魂,请告所我那花朵的名字
  
  对永恒的看法
  
  绕圈,短暂的白天!
  在桤木墙背后的荒地
  
  敞开,东南西北!
  把对方弄成坠地的冰雹
  
  弯腰,蓝天!
  对死者闭嘴的面包
  
  打滚,骄傲的雾!
  亲吻纯净的玻璃
  
  跳吧,兔子!在冻土上奔跳
  (一只已被射中,我辗转反侧)
  
  天开着
  
  天空什么时候开门?
  五点。已经五点。
  整个地球在转,里加疼痛,斯德哥尔摩
  发痒,太阳磨着面粉。波罗的海的泡沫
  飞溅。精神:手
  光线;桥的柱子!
  诡计溜出嘴巴
  云四散
  空虚的地方,才是我还想去的地方
  
  桌在中间
  
  我——谣传,我——主题
  词语边上的词,风追逐
  
  光旁边的光,草边的草
  桌子在中央,看男孩
  
  目标的目标,日子旁边的日子
  我——呆在阴影里
  
  看祖先的雨
  缓缓滴落
  
  羊的纪念碑
  
  这是一个温暖的上帝的日子,地上一切都很善良
  但羊在登天
  上帝把它一次次推下
  它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攀登
  耕田着停下耕耘
  钟表停止走动
  羊在爬
  一百年过去
  一千年过去
  羊在爬
  
  这才是纪念碑
  看,羊在天上爬
  
  普通石头
  
  一
  举不起,推不走
  这重量无法动摇
  这不是石头
  
  暴君,谁能与你抗争?
  时间?
  
  许多人被你踩成了蛤蟆
  我们装没看见
  我们忍耐
  因为我们想活下去
  
  二
  权力,你必须渗出黑血
  没人诅咒,你就会 窒息
  透气吧,肌肤
  渗出恶梦吧,石头
  渗出谎言和纸
  
  三
  头像和口号消失了
  暴君躲入孩子中间
  傲慢的眼神,厌世的微笑
  毁灭性的沉默
  而今只有在日常生活中才能碰到
  我们胜利了
  人恢复了人样
  
  锋利的碎片扎着膝盖
  你在地上搜索什么?
  
  梦中的卡斯特罗
  
  如果冰箱长着翅膀
  如果北京学生要求实现共产主义
  如果巴黎竖起绞刑架
  
  卡扎菲大侃沙漠的上帝
  我又能向谁求教
  
  无产阶级剪掉了马克思的胡子
  拉特维亚的射手在临阵逃脱
  
  克里姆林宫的暴发户坐在上升的飞机上
  如果我们,人民群众和少先队员,能够重上井冈
  
  喀布尔的民谣
  
  苹果香甜,苹果早熟
  我记得死亡和动乱的歌
  
  手拿苹果,手拿苹果
  鬼知道明天如何
  
  说话呀,我喊——他们笑
  我们的路只走了一半,只走了一半
  
  追根问底——得到是的笑而不答
  他们和苹果很快被运走
  
  只有声音像文字留下
  让我们目睹人世沧桑
  
  亲爱的,你眼睛点石成金
  别看,我已变成了灰烬
  
  亲爱的,亲爱的,别去喀布尔
  那儿苹果飘香,遗忘是法律
  
  这里我
  
  这里我,这里你,这里他
  被遗忘的站在那头,问:你去
  哪儿,我花上的血露?我
  曾经给弓上箭,在荒野
  射鸟,并见到了上帝——他
  没有把鸟放在笼里。物质崩溃,空间
  狂奔,陌生的凉风阵阵(据说是
  上帝的呼吸!)你不在凝望
  多语义的碎片。它不会给未来
  传递信息。哦甚至说话
  也失去了意义, 所有色彩
  都已斑杂,学校学到的东西
  掌握在魔鬼的手上
  不,这是沙子。这是我,这是你
  这是他
  
  梦中
  离终点结束还有两秒钟,一根树枝敲打窗子
  时间,分成两股,缓缓流动。时间令我乏味
  
  离春天还剩下两秒钟
  (不动。钟静立不动)
  时间,分成三股,向后流动。树枝抽缩成蓓蕾,没有展开,流成粉末
  
  我没有醒
  上课铃迷失了方向,没走进教室
  孤独的喜悦
  
  从窗口往外看( 张着嘴!)别出声。别
  冲动,呢喃。很快天就黑,你注意到
  篱笆旁的树——它们还没生长, 没有——
  它们聚在这里为了和你说些什么——或倾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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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9: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4 编辑

莲娜·朗加
  
  莲娜·朗加 (Liana Lang), 诗人,生于1960年生于里加。学过绘画, 并在拉特维亚大学学过拉特维亚语言文学, 还当过饭店经理,教师。1988年在杂志上发表诗歌, 发表过三部诗集。90年代末她在美国纽约一所大学学哲学,回国后在里加国际电影中心任职。除写诗外, 她还翻译英国和德国的文学作品,兼任拉特维亚《白纸黑字》的文学电视主持人节目。1988和2001年分别获得“诗歌界奖”,和“年度文学奖”。
  
  局外人
  
  1
  我从昏睡中突然醒来
  我的影子在灌木里滑行
  鼻子贴着浓雾的碗,一千年
  正急切地给露珠喂奶
  
  像一张潮湿肥大的绿茶叶
  天空映入我眼帘,并不惊讶
  狭隘。天空的船
  一块残骸,朝我开来
  
  我知道动物将对我说什么
  我不明白客人为什么沉默
  我是你钥匙,年轻的酒
  被虔诚者囚禁在桶里
  
  黑暗纵歌的时候,其他生命
  把数不清的往昔的回光
  仍在我脸上,我身上
  很大的一部分就会在那时死去
  
  我从昏睡中突然醒来
  你的冰雹在我脸上隐隐作痛
  有人在我身边用猫头鹰的语言说:上帝
  空是你的手,彻底的空
  
  2
  清醒之夜的冻叶在手指之间。一只秃鼻乌鸦朝粘着泥巴涂着
  沥青的十字架凑近。一块白色公路路标向一块廉价花岗石刻板
  扑去,溅起你的回音。一切都比广场上发生得快,比爱的沉醉
  比政治。回音像鳄鱼欢游时用伤痕的背摩擦水波,但声音
  更为清晰。一只雄鸽把嘴插入另一只鸽子的心窝
  
  守墓人瓦利莎散发着酒气和树叶堆里的生活
  她用紫色的手接钱,用像是被粉笔涂黄的嘴唇
  云在天上堆成三流宾馆的化纤枕头。挂在殡仪馆门上的钥匙
  像富人的钱包在波罗的海的风中咯吱作响。我们分享椒盐
  脆饼干的洞,树叶硬币像受压迫的人们围着十字架飞旋
  
  洞中,完事用铁锹的柄,用沙子, 用啜泣
  标出地点,时间把自身埋入骨髓,把我赠送给天使的吻
  扔还给我们。它们在树荫脚下石化。它们虚弱地哀叹
  它们醒来。真相水落石出。虚无就这样把我们弄在一起
  我想提醒你我叫什么名字,但嘴被咸涩的石块塞住
  
  3
  你和我说话:夏天?算了吧!多了一点, 烫热的皮,眼皮上
  玻璃的回光,腐烂瓜果的气味。一起看场电影?
  嗒嗒 搭 嗒嗒?嗒嗒嗒  嗒嗒, 或许我们在去南极的途中
  别发火。逃,能怡情养性。但时间有限。血仍在发黑,渗透
  海蜇,在沙漏的内部躺下
  
  随后,你知道,我们体内的沙子会返回,重新当牛做马
  
  谁能告所我们该去哪里?大街,它们把我们远远地领出我们脚步
  想去的地方。颗粒粗大的柏油地毯深深织入,低垂的
  目光的武器,步行者肌肉紧绷的光,影子般洒溅的墨水。城市
  在高烧里翻转,市民们求人打电话给医生。
  
  时间住在理发师脚跟旁的发丝里,住在刚买的童车里
  住在突然相遇、脓肿般爆开的目光里。谁能告所我们该去哪里?
  
  市场上一个令人窒息的下午屠夫雪白的臂肘故意弄翻了沙漏
  
  薄薄的碎片撕开夏天多汁的脉管
  
  你看见新的韵脚在诞生——
  
  一个视力下降的叔叔用线牵着世界
  五岁的莫扎特在指挥花粉芭蕾
  鹤喂着自己的孩子
  铁矿变成了铁矿
  4
  来吧,你这生命的冬天!窗台上麻雀叼啄着比城市的雪
  更白的猪肉。缠在树上柠檬色爱尔兰风笛演奏着哀乐
  浮云卡在天上,像病人嘴上的面包屑。爱情废气
  坚脆的虫子在可能是上帝写下的信上爬行。无记忆的
  句子锁链——完美的手迹——在14寸大小的纸上晃闪
  随后被读信的囚犯身上的体温烤热。他逐字逐句地念着
  但一字不解,只是全神贯注地聆听,聆听锁链无声的响动
  
  来吧,你这生命的冬天!当麻雀飞离目光的家园,寒冷
  把词语冻成冰挂——比苛刻甜蜜嘴里的“妈妈”一词
  更大;当信被无边的大雪覆盖,我们光着身爆炸似地躺在
  “手迹”风景的中央,白天黑夜以及麻雀的肉
  当作字母被织入,那时,冬天就会到来,拯救囚徒
  并再次笨拙地呕出饭菜,火葬场烟囱里的烟灰,掌声,马达,沥青
  温存,烈酒,肮脏的大街,小狗的哈气,圣诞节邮票的色彩,第一场冻雪
  
  5
  花园皇后跨上“彼得堡——里加”的火车
  她穿着橡胶靴子,皱褶的嘴唇边长着灰色胡子
  
  她的袋里装着黄瓜。她已精疲力竭
  但袋里有她自己种植的黄瓜,优等品中
  
  我是否把铁耙忘在了花坛,她想
  她思索的时候,眼睛更深地退入眼窝
  
  邻居家的狗常来,在花园里干自己的活
  践踏紫菀,有时也践踏草莓
  
  车厢没坐满。下车那一瞬才适合
  她的橡胶靴子,里面大汗淋淋的脚趾
  
  花园皇后突然明白车厢和靴子
  其实是一回事。她的脚趾就是乘客
  
  最重要的是车厢里的一切必须干净
  她对神经和脚趾护理这些字的内容一无所知
  
  修长的白桦飞速从车窗掠过
  花园皇后注意到身边一个男大学生
  
  他的膝盖放着本书。小伙子穿着讲究,他在打盹
  车站灯光煤堆闪烁而过
  
  花园皇后的眼睛像小松鼠爬出洞穴
  小动物们被强烈的灯光刺得眼花缭乱
  
  但那老娘子仍在盯看学生
  哦,他的样子真有点像我认识的斯提芬
  
  斯提芬,一个年轻士兵,某个晚会
  在森林里教了她三千种接吻的方式
  
  斯提芬的吻无边无际,她记得
  无边里有鞋油的味道和军营的伙食
  
  那是夏日,白天长的就像散发麦粥味的绿靴子
  而夜,透明的就像黑色的尼龙袜
  
  花园皇后的嘴唇微微颤动
  脚趾的痉挛向施惠者——命运——翘企
  
  6
  再见,平庸的人类!我们躺在浅红软鱼子里做梦
  他们动作太慢,太迷人。好像马上有人会来
  把我们透明的肉粘在一起。我们自己能干!但水
  不允许我们干,它整天看管着我们
  
  我的记性不好,但有时我想我们曾在某个大城市
  相遇。那里,大虾对当地的居民只是粗陋的小吃
  在烫热的街上,大地高贵的子孙——摩尔人——
  敲击他们磨亮的钢鼓
  
  空气充满了汗。蓝天的盐给我寄来没有地址的信
  我们把它们打开,贪婪舔着里面的盐。厨师把信
  一封封整齐地放在桌上。你问我是否知道谁是
  写信人。我说:知道
  
  蜂鸟在我发上筑巢。但当我们想触摸对方时,手
  就像是铅做的。我们被空间里的时间捆住,我们
  一个劲地晃头,灰物质里的毛羽像天线装饰我们
  
  你说:发信人被关了起来。我们能否对云朵述说
  软体动物和火焰,人和听不见的歌声?但鼓声
  太大。到处是发臭的美味佳肴。我无法听见你的话
  
  我们继续慢慢地晃着脑袋。我们的世纪很快将熄灭
  我的记忆几经模糊,我想一定是个怪人从我们身边
  飞过。他的头比整个地球还大。牙齿咬着打着十二
  个方结的回音
  
  7
  局外人爱着局外人。他们爱得更深
  烦心的城市声弄醒沉睡的恶魔
  黑暗和光明从窗子的铁栏跳入
  危险的床上,点燃动物的激情
  但局外人爱着局外人。他们爱得更深
  四扇门的柜子的背后遗忘嗡嗡作响
  翻阅家庭台历油腻的纸页上
  存钱的方法,对昆虫的描述,图片
  可能是劝告怎样避免早死的办法
  局外人爱着局外人。爱得更深
  遗忘长者一张狼脸。黑蓝色的舌头
  它们仔细打量,重新打量所有的数据
  尤其是一九六〇这个年月
  书的封面散发着奥斯威辛的毒气
  局外人爱着局外人。爱得更深
  深秋他们和汽车挡风玻璃上的树叶
  做爱,在泥泞的地板上,和手上
  葡萄干汗水。他们和扒开寂静神经的声音做爱
  他们和粗炭条做爱,在午饭金黄的皮上
  用力画着细长线条。狼,你好!
  铁窗外的晚会不属于我们
  守住你个人的痛苦。局外人爱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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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9: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5 编辑

阿曼达·埃兹普里特
  
  阿曼达·埃兹普里特 (Amanda Aizpuriete 1956 —, )曾在拉特维亚大学专攻邮票学和哲学。以后在莫斯科学翻译专业。1976年出版第一部诗集。为多种杂志担任诗歌写作指导。她共出版了七部诗集。一部中篇小说。曾和美国作曲家方克 (Erik Fanck)合作写过一部关于俄国女诗人阿赫马托娃的独白歌剧。她翻译卡夫卡等人的小说同时,还翻译过大量的现代俄国诗人,2003年获得年度最佳翻译奖。
  
  贝壳博物馆
  
  看——风暴竖起一座贝壳博物馆
  一块甜美的贝壳?那就把它塞进口袋
  参观者在此可随意盗窃
  也许我们在沙中能找到风暴的根须
  不,来不及,夜在降临
  如此近,使瞬间失去意义
  就像一字不漏记下的谈话
  现在天还太亮,我不敢
  吻去你额上的皱纹
  但重新生活又为时太晚——
  黑暗已在我们骨头和贝壳里抽芽
  哦,假如在沙中能找到我们的未来
  不,来不及。夜正像哨兵察看着我们
  我们到了博物馆
  我们应该到风暴那儿去
  
  夜
  
  夜晚,电修建着小路
  理性的我和非理性的我在交谈
  孩子和丈夫沉入屋子美妙的深底
  屋子整理以否好像并不重要
  
  黑康乃馨在我指尖绽开
  然后我用自来水长时间冲洗
  黑蝴蝶触摸我嘴唇
  早晨的交谈将难以在早餐的桌上进行
  
  哦,温馨如此狡诈。 玩具
  这般快就坏了……
  我们从星空
  坠向同一块地方……早晨来得真早
  
  毛衣
  
  我琢磨抱吉他穿着你毛衣的小伙子
  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毛衣只有一件,是我织的
  有些特别,色彩过于刺眼
  一只手臂还缺了点毛线
  但小伙子穿得合适。总之
  翅膀上套上什么并没有多少意义
  而吉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纪
  也许是文艺复兴时期,它像只远飞的褐色鹳鸟
  小伙子在弹——你能听见——我们将再次诞生
  
  疼
  
  好疼,当你的手天黑时
  贼一样潜入口袋
  玩弄记忆迟钝的刀刃——
  它们再也不能切开静脉
  而扔掉又觉得可惜
  
  睡梦中你的呼吸锋利无阻
  你仿佛走在另一条街上
  沿着街灯的光环绕弯
  
  我知道你们约会地点
  我不会去那里侦探。我不会
  但你不会与她山盟海誓
  她并不比我可爱,比我漂亮
  
  孤独
  
  我爱它——这片被杀死的海湾
  孤独的周末
  我请它做客,或向它走去
  而今,这座城市,不再有节日
  在弄脏的沙滩裹尸布上
  我可以独往独来。太阳高照
  送葬的客人兴高采烈。像扔掉一枚无用的硬币
  我扔掉我无奈的爱
  渴望重返禁锢的波浪
  我爱这片海湾——我让它
  任人宰割
  
  世界和你
  
  从九楼被推下去
  你没长出翅膀
  
  潜入贫困
  你没长出鳃
  
  恶梦搅拌睡眠
  没长出第三只眼睛
  
  最后的希望被砍下
  但没长出新的
  
  碎片
  
  一个破烂不堪的生活——
  它不值得修补
  只佩给稻草人做装饰
  
  黑暗像黑珍珠
  在洞里闪亮
  吃死尸的兀鹰会来领取破布吗?
  
  要不就是风
  要不就是我自己
  抖擞精神,把它们埋入花园,不让老鼠啃成碎片
  
  我缺少的东西
  
  不错,我想让诗
  变成现实
  让生活变得明媚,短暂
  字里行间——静谧,带着地狱的深度
  
  我至少想让诗歌
  成为长夜的灯光 ——像一扇窗户
  现在我缺什么?
  平庸生活的词语正舔着牛奶
  
  住宅
  
  这幢房里,死亡
  根本没有位子
  楼梯过于陡峭
  沙发过于坚硬
  
  雨倾泄的时候
  我的死独自转圈
  在附近咖啡馆
  把自己的伞弄干
  
  第一场雪飘落
  亮出她浅浅的脚印
  狗响她狂吠
  孩子娃娃哭喊
  
  夏夜,像咬苹果
  我的死咬住我的心
  我打电话,听见
  她在电话里打哈气
  
  这幢住宅比我
  更爱我的死
  守着它吧,守住
  守到断气为止
  
  慢慢习惯
  
  我慢慢习惯了自己
  并懂得,上帝给了我什么
  
  我说过的事情
  将在我身上发生——有意地
  
  我没说过的话
  将化作旧教堂
  管风琴的喘息
  
  我知道。但不知道更轻松:
  乐谱骤然无辜地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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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9: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5 编辑

埃德温斯·劳乌普斯
  
  埃德温斯·劳乌普斯 (Edvins Raups),诗人,翻译家。出版过四本诗集。曾在里加技术高校学习。后又在大学专攻英语和西班牙语。2002年他开始在一家文化杂志当记者。劳乌普斯是九十年代拉特维亚诗歌最重要的语言革新者, 它翻译过帕斯,博尔赫斯等人的诗。并获得多种文学奖。
  
  白夜
  
  夜很白
  像还不懂光的
  花粉
  
  漩涡的目光
  深深,深深地
  在你的肉上回荡
  唤醒
  灵魂的蜜蜂——
  
  早晨,你的孤独
  怀了孕
  远方
  
  远方那东西。没有
  别的生活。可能是臆想
  不会有别的酒
  圆满女人的光华
  裂开:
  
  我用我的梳子静静地弹出你
  
  假如
  
  忠于生活
  我就会毁灭
  不会背叛
  为信念而制造的遗传因子
  做野兽
  我就能
  摆脱兽性
  让落日的手
  掐死病态的影子
  被爱
  我就会不爱
  
  浪漫的缺席
  
  朋友
  提着三叉戟和长矛
  走入,逼我站起
  
  我喝尸体
  伸来的嘴
  
  开花的喜悦
  花蕾洞开
  像眼睛
  
  你浪漫的缺席
  
  事物的攻击
  
  事物的攻击
  星星彼此呼唤
  我谁也不想忘掉。此刻
  你
  在我的挂钟上僵硬
  阴茎状的棍子
  我用它摸上帝的教义
  激愤
  无备
  屈从文字喑哑的滴答声
  靠修道院活着的可敬的牧师——
  石头
   大街
   有轨电车的站台
  烟囱
  飘过爱情沙漠
  找到幸福
  让人解脱的影子。我
  消失!
  我的阶级
  在街头堡垒——世界——上面
  从头开始
  
  他们让我长时间地看
  血是什么。他们建议
  我的一切应从头开始。但主的
  真诚的呻吟
  在响,她膝盖上的银扣子
  在哀声抱怨。不要路
  她说。我的害怕,夜
  叙事的窗子。没人
  涉足此地,除了水牛
  它们黎明般
  压来。而夜温柔的水仙
  散发迷人的诱惑
  让记忆从鼻孔溜走
  我是一个红红的
  小上帝,被吸入草丛
  
  无题
  
  船在杂志封面上
  水从一侧流向他处
  我发明一颗童心
  缺少姓的名字
  
  船在杂志封面上
  一个少女
  跳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
  她的球掉进了天空
  
  她握着一把小剪刀
  陛下,陛下,请吻我翅膀
  
  想到凯撒
  
  我会想到凯撒
  和人群
  垂柳和我想
  弄死的苍蝇,数着
  它们,从右
  到左
   拍
  打。 谁愿意
  谁就得摸索前进:
  看妩媚阴郁的时光
  紧捏住
  瞬间的喉管
  别哭
  
  别哭,别杀人
  某道光围着眼睛在转
  过去不存在,亲爱的
  永远也不会存在
  
  别哭,别杀人
  准备好,每朵花
  每块石,每分每秒
  准备好
  
  我不会重复我的话——
  别哭,别杀人
  我们深居的屋上面
  天空——像个人——立在忏悔上
  
  生活
  
  生活是你唯一拥有的东西
  仅此而已。就像突然的
  颤栗
  女人的颤栗
  当她们喊:不,你不能
  参与
  陶罐总渴望
  无法倒出的东西
  而我们之间
  根本没有时间,没有
  时间抱怨
  你
  不会找到比你更好的东西
  
  尽头
  
  如果尽头是中间,那我正好在那里,整理
  易变的东西。还都没有
  失去,熔岩的精神
  和灵魂。转瞬即逝的肉。一切
  转向内部,就像眼珠转向黑暗。但愿如此。这
  正是我睫毛所希望的。最高点
  也乱了套,在空白大脑里
  把和平当成和平时期,把对时间的恨
  当作仇恨。一切又被拖回到格林兄弟
  和白雪公主以前的格局,而你听见的
  是否是一个正在回归的抱怨
  或试图把害怕和极乐
  分开的心愿?如此像走向大街的丛林
  重复第一行 “喜欢”
  那永远由上而下的“喂!”?
  请煮点茶,我不会
  把你重新倒在里面。世界
  将再次成对成双地走动
  
  看,那里
  
  看,那里
  断折的希望之美
  落在苹果树的脸上
  绽开,她
  指给我看
  唯一的可能,一个刺眼的光泽!
  鸟停在我们鼻子的曲线
  建造在沙上的桥上
  我记得发生过的一次
   更大的洪水
  众多的不幸
  永远匿形绝迹
  海螺从壳里向外张望
  燕子在空中捕捉瞬息
  它的孩子早已吃饱
  看,那里,断折的希望之美
  停在河流弯道的陡坡上
  一切都流逝得
  如此巧妙
  
  只有脑门上黑暗的污点
  才是世人
  追求的极品——
  它为我目光送来伤痕
  
  你给你的腰部
  播种,你深处的
  某种东西
  在动
  
  扑哧!这是苹果树冠的
  一根枝杈
  在寻找
   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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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6 14: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5 编辑

新鲜!谢谢童天!慢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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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5: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0: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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